第5章 同辦公室的你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鐘。”
講臺上,監考老師一聲咳嗽把林謙樹從回憶拽回了現實裏。他眨眨眼,低頭看向空白一片的試卷,0分的恐懼讓他不由自主地摸向了江易知丢來的紙團。
最終,林謙樹還是屈從了內心的召喚,趕在考試結束之前把紙團上的答案抄到了卷子上。
江易知丢來的紙篇幅有限,每道題都只有簡單的數字或是字母,選擇和填空倒說得過去,但是到了解答題部分,林謙樹壓根就不知道該寫哪些步驟才能得出這些結論來,幹脆每道題都只寫個解和一個結果,看上去活像是書店裏買來的參考答案。
抄完答案,結束鈴打響。講臺上的監考老師打着哈欠站起身來,指揮考場裏的考生們:“試卷留下,帶着人和東西離開考場。”一群早就坐不住的考生立刻從位置上蹦跶起來,歡呼雀躍着跑出考場。
林謙樹來時就只帶了一支水筆,去便也就随便把筆揣回兜裏,茫茫然跟在考生身後走出了考場。
坦白講,林謙樹的腦子還是混亂的。驟然穿越的不适應感在周圍這群本該他稱作“學長”的高三生叫着他“老師好”時達到了頂峰。他機械地點着頭,沉默地走在喧鬧的人群裏,感覺自己和七年後的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想着,他便越走越慢了。
走到樓梯口,林謙樹習慣性地擡起頭朝擺在那裏的全身鏡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地被跟在自己身後的江易知吓了一跳。
——江易知就站在距離他兩步之遙的地方,和他保持着一樣的速度跟在他身後。
高三學生的喧鬧聲響把他的腳步聲全都掩蓋了去,加之青年這一身黑的運動衛衣,讓他看上去仿佛一個變态尾行者。
林謙樹眼皮顫了顫,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從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來,林謙樹艱難地循着記憶找到了回辦公室的路,一路步履不停向上去,好不容易回到了辦公室門口。
握上門把的那一刻,林謙樹也說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松了一口氣。他吐出氣來,擰開門把走進門去,感覺身後帶過一陣風,等他看清是誰的時候,後他一步走進門的江易知已經把門給關上了,甚至還貼心地落了個鎖。
林謙樹一句“謝謝”脫口而出,緊接着就意識到了此時此刻辦公室裏只有他和江易知兩個人被關在一起,對方當事人還把門給鎖了,怎麽看都帶着一點不可描述的味道。
看江易知鎖門熟門熟路的樣子,林謙樹心中對辦公室裏另一張桌子的歸屬權确定了九成。
正當林謙樹胡思亂想之際,江易知大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再一次摸上了他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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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前一次的經驗,林謙樹戰術後仰避過江易知的手,梗着脖子捂住了自己的腦袋,說話的聲音卻變得結結巴巴的:“你你你你做什麽?”
“你發燒了?”江易知眉頭緊鎖,又朝林謙樹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我我我沒!”兩人離得太近了,林謙樹甚至覺得自己能夠感受到江易知的鼻息噴灑在自己手背上,這種太近距離的接觸讓他不适應。
“那是怎麽回事?”江易知執着地追問道。
林謙樹感受到這個七年後的江易知和他認知裏的那個少年級草可太不一樣了。少年級草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在自己面前半天悶不出一句話來,然而眼前這位看上去像個金牌保姆,自己随口扯謊說個“不舒服”都得追問上半天。
“沒事,可能中午在操場睡太久了。”林謙樹最終只能哼哼唧唧地随便找了個理由。
然而江易知并不相信林謙樹的理由,他從抽屜裏翻出了一只額溫槍,在林謙樹略帶驚恐的眼神注視下朝他額頭打了一槍,額溫槍“滴滴”響了兩聲,機械女聲慢騰騰地報出個數字來:“三十七點六攝氏度。”
“低燒。”江易知嚴肅地看着額溫槍上的數字,轉身又從抽屜裏翻出了一個小小的醫藥箱,從裏面翻揀出了一盒退燒藥來。
還真發燒了?林謙樹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自己的确有些暈乎乎的,他晃晃腦袋,看着江易知端着個杯子走到飲水機旁接了點水朝自己走來。
江易知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藥盒回到林謙樹跟前,他把水杯塞到林謙樹手裏,又從藥板裏數出兩顆膠囊遞給林謙樹:“吃了。”
林謙樹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想拒絕:“不用了吧,低燒而已。”
“吃了。”少年江易知的聲音聽着已經很冷了,這個青年江易知的聲音聽着簡直能結霜。
林謙樹抖了抖,不由自主地把膠囊湊到了唇邊。剛想張嘴吞下,他突然記起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根本就是他的死對頭,自己幹嘛要這麽聽一個死對頭說的話?遲來的叛逆讓林謙樹重新把手放了下去,他挺了挺胸,理不直氣也壯地說道:“我不吃。”
狠話放出去之後,林謙樹抖了抖,小心翼翼地用餘光偷瞄江易知。
青年垂眸站在原地,略長的睫毛在他的眼底罩下一片陰影,教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林謙樹心中陡生一股沒有來由的慌亂。先不論兩人之前的恩怨,自己穿越之後,考場上傳小紙條保自己狗命,回辦公室又是幫自己測體溫又是給自己拿退燒藥的,不論哪件事單獨拎出來都足夠贊一句“少俠心地善良”了。
江易知……生氣了嗎?林謙樹忐忑地又看了江易知一眼,感覺他的身上散發出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
“好了,我吃就是了……”林謙樹嘟哝了一句,認命地轉身走到桌旁把自己剛剛擱下的水杯又端了起來,将兩枚膠囊囫囵吞下肚,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水。放下杯子,林謙樹繞到江易知跟前,正打算把手攤開給他看,這才發現江易知低着頭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消沉,他手上的手機屏幕正亮着,打開的界面上方赫然顯示“孩子不肯吃藥該怎麽辦”。
林謙樹:……哈喽?It’s me
林謙樹用力地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勉強平複下因看到“孩子”二字而出現波動的情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生硬地對江易知說:“藥我吃完了。”
江易知收起手機,轉過頭看向水杯,當看到水杯裏的水都空了,才微不可見地舒了口氣。
敢情自己在他眼裏還是個不可信分子?!林謙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心忖自己果然還是和江易知八字不合,人和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在兩人之間蕩然無存。
林謙樹越想越氣,忿忿地哼了一聲,越過江易知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旁坐下,繼續鼓搗那只才學會解鎖的手機。一時間辦公室裏變得很安靜。
林謙樹沒擺弄多久,門外就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他擡起頭來,見江易知走到門邊,把鎖上的門打開,一個抱着一堆密封袋的老師正站在門口。
“你倆大中午的鎖什麽門呢?”那老師好奇地朝裏望了一眼,緊接着響起的鈴聲讓他顧不得閑聊,趕緊從最上方挑出兩個密封袋塞到江易知手裏,“你是09,另外一個标着10的是小林的,兩個人分一下,趕緊出門吧,再晚趕不上預備鈴了。”說罷,也不等江易知道謝便急匆匆地撒開腳步往另外的辦公室跑去。
江易知抓着兩個密封袋轉回身,将左手上的那個遞給了林謙樹。
林謙樹冷着臉接過,翻來覆去看了幾眼:“這是什麽?”
“高一的數學考卷,監考安排昨天已經下發了,”江易知看向林謙樹,眼神中多了一絲猶豫,“你……要不休息會兒?我找其他老師替你去監考?”
自己要去監考高一的考試?這未免也太爽了吧!林謙樹活了十六年,再加上穿越莫名消失的七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做監考。他暗道了一聲“yes”,面上卻不顯,故作堅強道:“不用,我可以堅持的。”
“劉老師這場沒安排,如果你不舒服的話……”
江易知的話還沒說完,林謙樹急急忙忙打斷了他:“不用去找劉老師!”雖然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劉老師究竟是哪位。林謙樹說:“我覺得吃了退燒藥好了很多,我可以去監考的!”
別人在底下奮筆疾書,自己坐在講臺上玩手機這樣的事,林謙樹早就在心裏排演了百八十遍了,這回終于有了實踐的機會,他怎能允許自己輕易放過?
“哎,我自己的身體我能不知道嗎?”見江易知眼底仍然帶着濃濃的懷疑,林謙樹幹脆站起身來,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推着他往門口的方向走,“我真難受我肯定說啊,你看我現在,能說能跑能跳的,真的沒事。”
也不知是哪句真誠的話打動了江易知,他最終妥協道:“好。”
林謙樹松了口氣。目的達成了,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從江易知的肩頭離開。不過驟然沒有了搭着的“架子”,他感覺自己的心頭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空落感。
奇怪了,難道七年後的自己還是個瘸子?
林謙樹想着,不知不覺就跟着江易知走到了高一年級09和10考場中間。
“我在隔壁,”江易知指了指09考場的後門,“有問題随時找我。”
林謙樹微笑着點了點頭,轉身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有問題找死對頭,自己是腦子壞了才會這麽做吧?
作者有話要說: 搜索:孩子不肯吃藥該怎麽辦?
回答:打一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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