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一本正經地翻看起來。利娅把證件翻來覆去地檢查,每一行每一個字都肯不放過。

一旁的阿最閉緊嘴唇,舌頭輕輕舔着牙,他有些心虛了,這張務工證是找人僞造的,那個人誇下海口,絕不會被識破。阿最研究過,這張假務工證的質量的确很高,普通人很難辨別。

可是眼前的女孩子鐵定并不是一個普通人,她渾身散發着精明的氣息,這股氣息猶如章魚的觸手,舞動着,敲打着,拼命在務工證上尋找“缺陷”的獵物。

阿最的堅定信心出現松動的跡象,他真怕利娅揪出點什麽。

務工證是政府發的無罪證明,指導雇主可以安全雇傭員工。陳夫人特別交待自己,一定要仔細查驗,常有不法之徒僞造務工證,逃避警察的追捕,假的務工證,紙張粗糙,字體會傾斜,油跡顯得臃腫,印章不夠砂紅圓潤。

俗話講,讀千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個道理,利娅此刻才頓悟。她聽完陳夫人講解這些辨認手段,覺着簡單易用,毫無難度。但是現在,利娅拿着務工證,仰頭呆呆望着,完全理不清頭緒,她快要崩潰了,她怕今生是再不認識什麽叫作粗糙,臃腫,砂紅了。

可她哪知道,她的裝腔作勢卻把阿最攪得心緒不寧。

利娅默默将務工證還給阿最,一聲不吭。

她是确認沒有問題了嗎,阿最閃過一絲念頭,收回務工證。

哦,還有最後一道步驟,收取租房保證金。

利娅便開口向阿最要了六個月的租金。

阿最的內心苦惱起來,他想,看來這位女房東果然沒有百分百的相信自己,所以她想幹嘛?

利娅捕捉到阿最的目光裏驟然多了一絲堅硬凝固的味道,她不理解,便向阿最說:“這裏的人都會收的。”

阿最面無表情地回道:“沒事,知道。”

她在測試我嗎?阿最揣測着,為了測試什麽呢,測試我的來歷是否不明?所以我要如何做,才能消除她的懷疑。給的利索,那必然不行,她一定起疑。可又不能說自己沒有,否則一旦她翻臉不租了,得不償失。

阿最一嘬嘴,露出艱難的表情。

利娅看到這副表情,不知怎的,往後縮了一步。

阿最的心頭流過一陣不快,他覺着雲娅防他太甚了。自出獄後,他一直不想被別人當成壞人,利娅的重重防備令他十分沮喪。

阿最手臂僵硬地從口袋中翻出一卷錢,點數清楚,交給雲娅,一句話不說。可是此時沉默包含的強大殺傷力,絲毫不遜色于任何帶有尖酸刻薄語言的效果。

利娅緊緊捏着錢,無所适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說話不是,說話也不是,她慌張地丢下一把鑰匙和一句再見,就調頭跑了。

利娅與餘家

利娅慌不擇路地一路逃進家中,藏進沙發裏。

阿最那雙明亮受了傷的眼神深深烙在了利娅的腦海中,那兩片帶着寒冷蕭條的勾狀眼神,如同鋒利磨亮的鐮刀,混合着委屈,氣餒,囊中羞澀,以及其它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詛咒般黏着她。

利娅晃晃腦袋,想打醒自己,哎,想太多了,一道眼神罷了,哪會有那麽多複雜的東西。

利娅翻了個身,然而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阿最眸中流露出的哀幽情愫,那是一種深植于心的痛苦,讓自己深深觸動,扒掘了出來,擺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暴曬。

會不會因為自己逼他一次性拿出六個月的錢,傷筋動骨了?那他可以直說嘛,難道是我的氣勢很兇,震懾得他不敢講話。

利娅伸直脖子,擠眉弄眼地望着鏡子裏的自己,自問道,我很兇嗎?

利娅萎靡地躺着,扯來一張毯子蓋在身上,她拍拍枕在脖子下大熊玩偶的臉蛋:“兒子,媽媽做錯了嗎?”

可能真的錯了吧,也許他給了這筆錢後,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利娅的腦袋漸漸迷糊。

清早沒有盡興的睡意逮住時機悄悄籠來,很快利娅睡着了,不知昏睡了多久,半醒半寐間,利娅聽到一陣連一陣的刺耳摩托車的發動機聲音。接着門鈴聲大響。

門鈴響了,門鈴響得更急了,鈴聲變成一條彩色綢帶,在利娅腦中盤旋着,鈴聲越來越真實噪耳。利娅嘩地坐起,她意識到鈴聲不是響在夢裏,而是真的有人在摁自家的門鈴。

利娅通過貓眼看到是餘二,打開門,餘二裹在巨大的汗臭味中。

“你是不是又去比賽騎摩托去了?”利娅捏着鼻子,放他進來。

餘二虛晃一槍,說了別的事:“我媽讓我來接你的,今晚去我家吃飯,她準備了大餐。記住,到了我家,我媽如果問起,你要說我上午就來了,陪你玩了一天。”

利娅反應過來:“哦,你又拿我當擋箭牌,又和雲姨說謊來陪我,其實偷偷去比摩托了。”

餘二揪揪嘴,不敢說話。

“不行!這狀我必須告,你經常拿我當擋箭牌,我都快射成刺猬了。”利娅假裝不同意。

餘二使勁作揖并求饒:“我的小姑奶奶,哪有經常?我只是偶爾和他們出去比賽摩托。”

利娅從鼻孔裏噴出兩聲冷笑:“偶爾?那些人我都快認全了。”

利娅還要說些什麽,樓底又傳來摩托聲。

“他們就在樓下?那我下去和他們打一聲招呼,順便問一問他們,到底是經常還是不經常。”利娅說完,就要邁步。

餘二明顯地一慌,急忙探出右手,緊緊抓住利娅的手腕。利娅讓他捏疼了,用勁地甩,甩了好幾次,才甩脫開。

“剛才在的,現在肯定走了。”餘二擺擺手:“別睬他們,去浴室給我放些水,我要好好洗澡。”

“你怕什麽,怕露餡?”利娅笑着說。

餘二哼哼哈哈地怪叫兩聲,敷衍了過去。

利娅将沙發上的毯子抱走,好讓餘二坐下:“我聽同學們說,現在玩摩托的都不是好人,他們總和西南片沒抓起來的壞人勾搭在一起,狼狽為奸,為非作歹。據說,西南那片的大壞蛋都被抓起來了,剩下的都是小壞蛋。”

“瞎說,那我呢!也是壞蛋?他們都是和我一樣的人,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人,別往我們身上潑髒水。他們還常誇你漂亮呢,你卻在後面講他們壞話。”餘二說。

利娅聳肩:“馬屁生效了,我這就去放水。”

六點鐘左右,利娅開車先到了餘二的家,餘二騎着摩托在後面跟着。利娅才進屋門便向雲姨打招呼,雲姨從廚房裏應了一聲。

餐廳的圓桌上面已經擺好五六樣菜,冒着熱氣,全是利娅愛吃的菜式。利娅滑到桌旁,俯身挨個嗅過去,每一樣都好香。

利娅隔着玻璃向廚房內瞧了一眼雲姨,幾縷發絲散在頰邊,前後擺動着,腰間系着一件藍白黃相間的彩色方格子圍裙,利娅想,她若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家,不知道雲姨的過去,她肯定難以将雲姨和曾經舞臺上風光無限的亮麗舞女聯想到一起。

畢竟媽媽就從來不會這樣穿,她絕不能忍受一件俗氣的碎花圍裙,罩住她身體的永遠只可以是鮮豔奪目的旗袍。即便是她出事那天,外面落着漫天細雨,她突然說她想去郊外的佛寺,利娅攔她,她聽不進勸告,一意孤行穿着旗袍和一雙高跟鞋便出了門。

她說自己問過算命的,今天必要去還願,否則下半年命格不順。利娅不再攔她,因為她總讓利娅不可理喻。

想起這段往事,利娅稍覺傷感,尤其是看着雲姨,利娅常常不經意想到媽媽,更別提是生日這一天。

“來了?餘二陪你玩一天,開心嗎?”雲姨換了衣服回到客廳。

利娅瞟向餘二,餘二站在雲姨身後,正咬吃着蘋果,他一挑眉,哀求地向利娅使眼色。

“一會要吃飯了,別再吃了。”雲姨輕拍他的背。

“很開心,去了好些個地方。就是他來遲了,臨近中午才到,不然可以多去一兩個地方玩了。”利娅故意抱怨一句。

“中午,不會吧,他七點鐘就出門了。”雲姨困惑地看向餘二。

餘二面露懼色,蘋果蹭在唇邊,忘記啃咬,可憐地看着利娅。

“他去為我買禮物了。”利娅憋着的一口大氣喘出:“辛辛苦苦騎着摩托,頂着烈日,不知道轉了多少地方呢,渾身飄着臭汗。”

雲姨轉怒為喜:“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個心思。”她走向廚房:“去吃飯吧。”

利娅故意走到餘二身旁:“就是禮物太老氣了,我想重新要一個。”

餘二接招,笑嘻嘻地說:“好,沒問題。”

“餘叔叔還沒回家,不等等他嗎?”利娅圍着餐桌轉了一圈,坐下,朝向雲姨問道。

“不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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