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求生第十九記
近來景月槐的身體很不好,或許是之前落下了病根,又或者是吃錯了什麽東西所致。她喉中猶如卡着砂石般不上不下,常咳嗽着。
蘭秋擔心的緊,宣太醫來看了幾次,本以為是咳疾,卻一連喝了幾副湯藥也不見好。無可奈何下,景家開始在民間尋找可治百病的神醫,卻始終未果。
因她病的奇怪,又醫治未果。為防她傳染別人,顏霁澤索性一道聖旨封了她的交際圈。不禁她外出,卻不許她與任何妃嫔來往。
這半個多月,顏霁澤不知在忙些什麽。除了陪歆嫔用過幾次膳,便再沒入過後宮半步。對于她得病之事,更是毫不在意。反倒是客居宮中的子人格外上心。也不知他如何說服了皇帝,竟一日三趟的往秋實宮跑。
起初景月槐很是排斥,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害進冷宮,子人前腳入宮她便接着從後門溜出。但無奈他來的實在勤快,又不知為何同景月蘭玩到了一起。看在他帶來的景家消息的份上,她隔幾日便會做些點心給他吃。
只不過,除了要應付來的殷勤的子人,她還要想辦法順利度過除夕夜宴這關才是。
原定劇情要她飛花令時一句也答不出,喝多了當衆耍瘋,以此襯托歆嫔。雖然她願意當這塊墊腳石,但耍酒瘋這件事,只想想便覺得大為不妥。
于是乎,除夕前的幾夜,秋實宮燈火通明,積書成山。
在系統的監督下,景月槐又重溫了高三背書時的“快樂”。幾度掙紮後,她總算是将那幾句詩詞背的滾瓜爛熟。
一轉眼,除了痛苦就是痛苦的晚宴已鄰近開始。
“娘娘,舟子知天風,上一句是什麽?”蘭秋一邊給她編頭發,一邊看着這幾日記下的詩詞道。
“太虛生月暈。”
“滿城燈市蕩春煙,下一句又是什麽?”
“寶月沉沉隔海天。”
“白蘋風定釣江湖的上一句呢?”
“綠酒醉眠閑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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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秋笑着将海藍色钿花卡在發間,又将步搖插/入栗發當中。她尋出前幾日景家托人送來的寶石耳環,仔細地別在了景月槐的耳垂上。
“娘娘已背的很熟了,夜宴定能博得皇上青睐。”
景月槐嘆氣,無奈的撇了撇嘴:“希望如此吧。”
她這次可是确認劇情不會錯亂才點燈熬油的背詩,只希望狗皇帝別再臨時變卦,幫着貴妃一起難為她。
遠處的鐘聲響起,夕陽漸斜。一只鹦鹉從秋實宮飛出,直直朝桃花殿飛去。天格外的晴,橙紅的餘晖染上雪白錦服的衣角。景月槐系上一件火紅的披風,好人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的“披麻戴孝”。
皇後悄悄給她準備的步辇已候在門前多時,只見擡辇的太監皆帶着面罩,顯然是怕染上同她一般的頑疾。她嗤笑一聲,坐在了步辇上。瞧着步辇被擡起,她勾着嘴角,輕咳了兩下。
這一咳,擡辇的太監便緊張的颠了她一下。
肯定是某幾位不懷好意的娘娘在宮中傳了謠,惹得太監宮女皆拿她當瘟疫。
景月槐從手籠中抽出手,摸了摸放在懷中的麒麟玉佩。
上次狗皇帝賜給她的宮人中,只怕是有貴妃安插的眼線。雖未明究竟是何人,但她屋中的東西近來總有被翻動的痕跡。
若将玉佩留在宮中,簡直就是埋個定時炸/彈。這樣的話,還不如她帶在身上,好歹也死個明白。
“團圓夜,明月懸。”景月槐翹起腿,手肘撐在扶手上。她歪着頭,漆黑的瞳中映出幾道光。
桃花殿外,一小群人圍在院門口,不知在幹什麽。
她下辇,湊去一看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她笑嘆了口氣,趁受人矚目的子人還未發現她時離去了。
好在歆嫔不喜歡他,要是瞧見這樣一群小宮女花癡的圍在他身邊,心不得塞的跳不動啊。
但一想到這個,那種手拆自家CP的罪惡便再度湧出。景月槐捂着胸口,抿嘴入了殿。可她進的實在是不湊巧,若非及時停步,她早已栽倒在顏霁澤的懷中。
“咳,咳咳!臣妾參見皇上。”她忙低頭行禮,側身讓開了路。
帶着淡淡香氣的玄服擦過她的小臂。半月未見,顏霁澤本就骨骼分明的臉更顯消瘦。他眼下隐有一層青色,額上碎發半遮住他眼。
“你的咳疾還沒好?”
“是。”
他點點頭,也并未多說什麽,急匆匆出殿了。
景月槐皺眉,清了清嗓,突然就難受的厲害。她抓着蘭秋的手,忙走到位子坐下。
一聲譏諷的笑從對面傳來,她眼皮一耷,懶得理會來沒事找事的貴妃。
“這尋常人得了病,都巴不得把自己鎖在屋中不見人。妹妹倒是獨特,咳疾未愈便上趕着來參加晚宴,也不怕傳染給別人?”
“皇上一道聖旨不許娘娘去見任何人,娘娘倒是會鑽空子,竟好意思來參加今晚的宴會。除夕團圓夜,竟這般晦氣。”
兩人一唱一和惹人嫌的很,也不給景月槐回怼的機會。她看着以手帕掩面的貴妃,一撫脖子,故意重咳了幾聲。
“武妃,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想将你那難愈的咳疾傳給娘娘!”
瞧着瑤貴人這忠心護主的樣,景月槐懶得理會,好似聽不見一般又沖着她們咳了幾聲。
她突然得的病沒準和貴妃有關,雖查不出什麽,但也八九不離十。不然,怎會半個月了也未見好轉?不過就目前而言,這病應是不會取她性命。
找事二人組離去後,她倒也得了清靜。只坐在遠離嘈雜的單獨席位上,一杯杯地喝着去火的茶。
在旁人眼中,狗皇帝準她來參加宴會已是恩典。将她安排在遠離妃嫔席位的地方,也是情有可原。除了私自搬動桌椅到她身旁的子人,她身旁便只有蘭秋陪着。
宴會将要開席,顏霁澤卻至今未歸,就連沈木也不清楚他究竟去了何處。
“娘娘,你身子不好,這熱湯你喝最為合适。”子人端起桌上的熱湯,不由分說的放在了她桌子的最中間。他挑眉,拿走了那兩碟涼菜,“真是奇了,此等寒風天,禦膳房竟還會上涼菜?”
景月槐無奈的一撇嘴,将那西洋專屬的熱湯推遠了些。
狗皇帝幹什麽去了?若是再在這炭火旺盛的殿裏待下去,她只怕是嗓子會幹的說不出話。
“皇上駕到——”
她随着衆人起身,瞧見染了一身白雪的顏霁澤。
他脫下大氅,落座在寬大的椅上:“平身吧。今夜是家宴,不必拘禮。”
沈木湊上前去,倒下一杯溫酒。見狀,各妃嫔皆滿上了杯中酒。
顏霁澤端起酒杯,淡淡笑着:“方才朕歸來時,天降鵝毛大雪。瑞雪兆豐年,只盼今夜下上一場大雪,來年風調雨順,再無戰事。”
貴妃笑的正燦爛,附和道:“皇上都已開口,必會得償所願。臣妾只待來年豐收時,再與皇上同慶。”
他平日雖不喜聽阿谀奉承,但今夜卻也格外受用。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他起身舉杯,道:“諸位,請共飲此杯。”
子人端起盛着茶水的酒杯,一飲而盡。他傾身一禮,沖顏霁澤道:“陛下,聽聞這除夕夜是團圓之時。我有一提議,不知陛下可願一聽?”
“殿下請講。”
“陛下的家人皆在這皇宮當中,但各位娘娘母家或在千裏之外。團圓夜嘛,自是要一家團聚才好。陛下不妨允各位娘娘的家人進宮探望,也好一家團圓。”
外國王子竟會替宮中妃嫔考慮,望其可同家人團聚?
一時間,殿內靜得聽得見炭火聲。此種情況下,不知誰輕咳幾聲,引去了衆人目光。
景月槐捂着嘴,方才一杯槐花甜酒惹得她喉嚨發癢。她低下頭,嗓子如被撕裂一般疼痛不已。
就不該喝酒的,反正也沒人看她,悄悄換成茶水不就好了嗎?
顏霁澤的笑着,視線在子人和景月槐身上走了個來回。他放下酒杯,點頭道:“殿下真是思慮周全,既如此……沈木,明日一早去各府下旨。”
“是,皇上。”
子人脖間的寶石晃動了一下,他眨眼,輕捂住了那顆鮮豔的紅寶石。
貴妃仰頭,睨看着景月槐。她稍稍側身,沖瑤貴人低聲道:“本宮吩咐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瑤貴人以手掩嘴,回道:“已辦妥了,娘娘,武妃今日定跑不了。”
“咳咳。”景月槐皺眉,連連搖頭。她推開眼前的辣菜,發現除了子人遞來的湯,便只有點心酒水可用。
一桌子辣菜,這是想壞了她的嗓子讓她再也不能說話嗎。真夠狠的,貴妃。
好在她宮裏還有的是菜,回去開個小竈弄點宵夜吃就好。
現在,就等着貴妃起飛花令,歆嫔令那狗皇帝龍顏大悅,之後她便可離去了。
想着,她趕緊喝了幾口熱湯,潤了潤嗓子。
子人瞧着她桌上的飯菜,稍一擡眼,看見了瑤貴人那洋洋自得模樣。他輕捏住筷,若有所思。
顏霁澤看着滴酒未沾的子人,喝盡了壺中酒。他靠在柔軟的墊子上,又看向了幾乎未曾動筷的景月槐。
今日這夜宴究竟是如何排的,王子怎會在武妃身旁?
啧,這幾日忙于貿易,一時疏忽了景家。她動作還真快,不過半月,便将王子迷得神魂颠倒。不僅将菜換給她吃,方才還替她言語,想讓家人入宮看她。
“皇上。”佯裝半醉的貴妃站起,拿起了酒杯,“今兒是團圓夜,大家枯坐也是無趣。臣妾昨夜想了個玩法,可供皇上消遣。”
景月槐止不住的咳着,額頭抵在桌上。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她越發的難受,嗓中如有火燒。
“貴妃請講。”顏霁澤望着神色有異的景月槐,緩緩挪開了視線。
武妃的病奇怪得很,或許會與林家有關。貴妃與她不睦,前朝林丞也并非善類。既不害性命,想來是欲借此分散景家的注意。
“酒已半酣,不如各位妹妹一同玩這飛花令如何?”
“皇上,臣妾不勝酒力,便不參與了。”
皇後一向如此,顏霁澤便也默許了。他輕敲桌面,道:“雖是飛花令,朕卻不想聽花。不若以月為令,圖個團圓之意如何?”
貴妃躬身,滿斟一杯酒。她清了清嗓子,卻未曾吟詩,而是直指向景月槐:“本宮聽聞,武妃妹妹近幾日秉燈夜讀,學了不少詩詞。不如妹妹先來,給大家起個頭?”
宮中果然有貴妃的眼線。
“咳,咳咳。”景月槐握拳,因咳的太過用力以至雙眼微紅。
她起身,緩緩道:“江流浩淼江月堕,此時君亦應思我。貴妃娘娘,該你了。”
子人吸氣,眼中隐藏着笑意。他雖聽不懂究竟何意,耳朵卻微微一紅,別過了臉。
顏霁澤敲桌的手指驟停,得之不易的笑容在他臉上消失。他止住想要應答貴妃,道:“他人詩詞有何意趣?衆愛妃既飽讀詩書,想來作詩幾句也并不為難。”
?!
狗皇帝!!
“便再從武妃開始,自作詩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