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求生第三十二記
“武妃,此刻人證物證俱在,你竟仍無悔改之意?”貴妃踩住木箱,眼中泛着得意的光,“竟妄想攜皇家之物潛逃出宮,你的膽子真是越發大了。”
景月槐面無表情,一腳踢開貴妃身旁的宮女,拉起地上的蘭秋。她瞪了一眼貴妃,心疼的将蘭秋護在身後。
莫名被踹了一腳,宮女敢怒不敢言。面子上挂不住的貴妃一抿嘴,卻又不敢與她争搶,生怕自己也挨上一腳。
她還沒想辦法揪出宮中的眼線,貴妃倒是先一步來找她的事了。理由尋的倒是好,丢了貴重東西要去各個宮殿詢問,結果還不是一出宮便奔着她來了。既然敢來大肆搜宮,想必狗皇帝那邊也已收到消息了。
眼前這個一心想扳倒她的壞女人好對付,但那陰晴不定的狗皇帝卻說不準。許是因為生病,這幾天他看上去溫柔了不少。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沒準他就是為了做戲給她看的。
不過,就算貴妃捏住了她的把柄,一時也無奈她何。景覓風現在手握十萬鐵騎,她一旦出事,保不齊景家會做些什麽。萬一□□未能平息,狗皇帝便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她去冒這個險,是絕對虧本的買賣。
想到這,景月槐暫時安下了心。就目前而言,她還是安全的。
只要死不承認,在事情查明前,景覓風回京前,她就還可保全性命。
“皇上駕到——”
貴妃眉頭一挑,意味深長的一笑。
顏霁澤邁過門檻,睨視着貴妃,不耐煩道:“貴妃,你可真是守得一手好宮規。三番五次違抗朕的旨意,是斷定朕不會動你貴妃之位,是嗎?”
“皇上恕罪,臣妾這一次,真的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你上一次誣陷武妃與他人私/通時,也說是事出有因。且你丢了東西,不在自己宮裏尋,反倒來搜秋實宮。究竟是丢了東西還是另有所圖,你心中清楚。”
“皇上!臣妾上一次是被小人之言所蒙騙,當真是無心的。”貴妃跪在地上,露出了身後滿箱珍寶,“臣妾丢了東西,想着問一問武妃可曾見到。但未曾想,她竟偷盜皇家玉器,串聯侍衛,欲潛逃出宮。皇上若不信臣妾,可叫來內廷看守後面的老侍衛對質。”
“潛逃出宮”幾個字被咬的格外重。貴妃叩首的同時,顏霁澤不耐煩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猜疑。
早有預料的景月槐并未覺得意外。她松開蘭秋的手,幹脆的跪下,并不打算分辨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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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比她清楚這狗皇帝的脾性,字字誅心。她此刻解釋了,大概率會被當做是心虛。不解釋,又會被認為是辯無可辯。怎樣都是錯,還不如看貴妃如何發揮。
“武妃,你當真……”
“皇上,武妃藏匿贓物時被臣妾抓了現行,她自知有罪,因此至今未曾分辨半句。老侍衛已候在殿外,皇上若認為臣妾所言不實,不妨親自問問。”
不會的,她不會輕易棄他而去的。
顏霁澤蹲下身,與景月槐對視:“你當真想離開這宮城,離開朕嗎?”他小心翼翼的低聲詢問着,帶有試探之意的牽住了她的手。
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的她撤回手,避開了那道灼熱的視線。
若說沒有,她方才東躲西藏放東西的樣子便無法解釋,貴妃會當場戳穿她,再趁機踩她一腳。若說有……還不知道陰晴不測的他會有何種反應。
他落寞的收回手,凝視她許久。殿外寒風呼嘯,漸趨于平靜。而後,他眼底的猜疑盡消,只道:“朕相信武妃,此事不必再查。朕也不會治你的罪,回宮去吧,貴妃。”
見顏霁澤并未動怒,也沒有處罰之意,貴妃有些急。她忙捉住狐裘的一角,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妃嫔潛逃可是大罪。就算皇上信任武妃,也應查上一查才是。否則六宮非議,必會影響皇上清譽啊。”
“即便武妃真有此意,也必會小心行事。怎麽你到了此處,她便恰巧露出了馬腳?”
“皇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即便武妃一直小心行事,但內廷的人皆見到她的宮女曾與老侍衛有所往來。臣妾若要陷害,只怕也沒有那個本事将內廷的人都收買吧。”
此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可小。只要她不願意,他便着人壓下此事,不許任何人提起。只要她不願,他便依她。
景月槐低頭不語,仍維持着剛剛那副模樣。
風敲擊着窗,代替她回答了一切。得不到回應的顏霁澤心底一空,突然頭疼欲裂。他斂起表情,陌生的氣息纏繞在他身遭,那點得之不易的溫柔,就這樣消失殆盡了。
“沈木,帶那侍衛上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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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人懷抱着一袋小食,被秋實宮外的侍衛攔下。他朝裏一張望,若有所思的拐入另一條宮巷,三兩下翻過了高高的宮牆。
他剛一落地,便聽得幾聲玉碎之音。
随後,顏霁澤大怒的吼聲傳出:“好!你既願意,那朕便成全你!從今日起,撤去秋實宮所有宮人。着人将秋實宮圍起,不許任何人前來。武妃禁足寝殿,不許踏入院中半步!所得份例,均按嫔位供應。”
門簾被粗/暴掀開。子人側身,半蹲貼在了牆角。他不解的探頭,瞧見了憤怒離去的顏霁澤。
貴妃扶着宮女的手款步走出,昂首勾唇,跟着銮駕一并離去了。
奇了,皇帝竟然發了這般大的火,究竟出了何事……
正當子人想要進殿一探究竟時,方才攔他在宮外的侍衛悉數來到了院中。粗略一數,莫約有十五人在此。
他貼回牆邊,循着陰影繞路去了後院。
景月槐握着蘭秋紅腫的手,只覺得鼻尖一陣酸澀:“明明是我的錯,卻要你代我受罰,我還沒能護住你。”
蘭秋搖搖頭,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過是些小傷,奴婢不疼。只是娘娘,您剛才不應該頂撞皇上的。皇上是有意維護您,因此才責罰奴婢。如今皇上盛怒離去,就連奴婢也不能留在您身邊,誰來照顧您啊。”
“姑娘,請快些離開吧。皇上已下了旨,你是不能留在這裏的。”侍衛在門口催促道。
“娘娘,奴婢要走了,您要多多保重。”
“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木門開啓,帶入一縷寒風。殿內炭火已滅,溫度開始下降。
景月槐望着空蕩的寝殿,只覺得有些冷清。她嘆氣,本毫無波瀾的心底泛起漣漪。
叩叩。
惆悵間,誰人輕敲寝殿的窗。她跪在榻上,推開了窗。寒氣掠過嫩白的指尖,灌入她的衣袖。看到來者,她詫異的一眨眼,将窗戶完全推開。
窗沿之下,一雙湛藍的眸子閃爍着光。子人豎起食指,頭頂着窗,利索的翻進了屋。他笑了笑,拿出了懷中的小食袋。
“這幾日我忙于他事,久未拜訪娘娘。京城新開了一家小食店,我瞧着不錯,便一早買了入宮,想帶給娘娘。”
“殿下,你來的當真不是時候。”
屋內一片狼藉,玉镯金釵散落在地。杯盞碎落,茶水灑了滿桌。木雕滾落桌底,落的滿是灰塵。
子人臉上笑意盡散,不解道:“我方才來時,只見侍衛滿院,到底出了何事?”
景月槐無所謂的一聳肩,開始撿散落各處的首飾:“很顯然,我被禁足宮中了。皇上說,若我悔過後肯認錯了,他便撤去這滿院侍衛還我自由。”
他放下小食袋,将翻轉在地的木箱擺正:“你何錯之有,他為什麽要這樣對你?”
“殿下沒瞧出來嗎?”她苦笑,一指金銀首飾,“這都是我為逃離宮中所做的準備,如今事情敗露,我自是要受罰。”
只不過,這真的算事情敗露嗎。即便她此刻被軟/禁在此,但種種跡象也不能表明她就是鐵了心要出宮,事情仍有反轉的餘地。貴妃……也不知道她現在還有沒有暗中聯絡朝臣。
串聯朝臣,左右朝局,意圖擺布陛下。這個罪名,可比她這偷跑未遂要重的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說的真好。
一時間,子人無語凝噎。他拾金釵的手一頓,忽無比認真的望着她的背影。
“若你想離開這皇城,我可以帶你出去。”
“殿下說什麽?”
她回頭,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你若想走,我可以帶你離開這陰冷的宮城。普天之下,并非只有碧清國一處容身之所。”
兩人相視,眼神皆意味不明。
窩在暗處的系統突覺不妙,它一踢吃飽喝足的槐角,催促道:“你快點回皇帝那去,勸他回心轉意,收回成命。”
槐角不情願的一甩尾巴,懶得動彈:“不去,皇帝那死性子一般人怎麽可能勸得動。再者,本大爺說的話他也聽不懂。這麽多年了,能聽懂得就只有她這個做飯好吃的小廚子了。”
系統跳到槐角身上,悄悄地探下頭去。只見子人将脖間的寶石解下,塞給了愣神的景月槐。它低頭一叨槐角,急道:“讓你回去就回去!無論怎樣,都要引着他往這裏來。皇帝不來,再過幾天她就要跟別人跑了!”
一聽這個,槐角噌的跳下房梁,鑽洞離去了。
景月槐垂眸看着掌中的紅寶石,不知所措道:“殿下這是何意,此物太過貴重,我不能要。”
這麽大的一顆紅寶石,保不齊是什麽家傳寶物。本來他路就走窄了,放着歆嫔不追,日日來她這裏。這要再一收,那不就是火上澆油嗎。
“這不是什麽家傳寶物,娘娘放心收下便是。此物便作為約定的憑證,寶石如心,必當守諾。如若不然,石碎心裂。”
“殿下?!你發這毒誓做什麽?如此一來,我更不能收了,殿下——”
仿佛早已看穿了她的行動一般,子人背過手,後撤了一小步,不給她歸還的機會。
“這是我靈達國的傳統,許諾時必以物作證,以示心誠。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娘娘便不要為難我了。”
子人捋了一把空蕩蕩的緞白衣領,笑的瞧不見了眼睛。他繞過她站到無人值守的窗邊,修長的手指擡起了窗。嘴唇幾次張合,聲音被風聲吞沒。他撐起窗,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秋實宮。
他剛剛,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