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求生第三十五記
原本駐守宮中的侍衛沒緣由的悉數離去了,午日太陽高懸,将凝聚成冰的積雪一點點消融。梅花散出清香,被雪水壓的彎了枝頭。
景月槐呆愣的被拉入宮中,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顏霁澤關上宮門,再關上屋門,最後将她圈堵在了軟塌之上。
她看着那雙近在咫尺的淺眸,仿若身處夢境般飄飄然。直到幾縷墨發垂落在她臉頰,她才猛然回神。
方形靠墊卡在身下,讓她不得不挺起腰。她眼神閃躲,不敢與那灼熱的目光對視。不知為何,耳廓竟微微泛紅。
“月槐。”顏霁澤低沉沉地開口,手撐在軟塌上,“可不可以告訴朕,你為何要逃?”
話語雖柔,卻不知為何讓人覺得寒意刺骨。景月槐一哽,結巴道:“臣,臣妾……無可申辯,但,但憑皇上處置。”
說是不可能說的,這種事是絕對不能告訴他的。
他一怔,意識到了什麽,連連眨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的陰沉。
“朕不是要罰你。朕只是,只是想知道……知道你這樣做的理由。”
她不解地皺眉,只覺得氣氛微妙了許多。雖然他這幅模樣不像是要處置她,但……狗皇帝怎麽可能這麽會好言好語的對她?
有了。
身側的手悄悄移至腰間,她下定決心般一咬牙,在腰間用力一掐。幾乎是一瞬間,疼痛便将她的眼淚帶出。她鼻尖一酸,無比委屈的對上了他的眼。
顏霁澤頓時慌了神。他直起身,一雙手不知所措的懸在空中。
見有機可乘,景月槐頓時“變本加厲”。她皺眉,肆無忌憚的大哭起來。哭聲穿過寝殿,驚起了殿外的系統。
“臣妾,臣妾被囚在這冰冷的寝殿中,就連貼身宮女都被皇上遣走。炭火不曾有,三餐也只得殘羹剩飯。”她捂臉,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就快要淌盡,“臣妾心想,皇上既如此薄情,自然也不會在乎臣妾死活。反正都是死罪,倒不如尋個法子出宮去,再見一見家人,至少也死的甘心。”
一邊說着,她一邊透過指縫悄悄去看顏霁澤。他默不作聲,只是眉頭緊縮。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心都要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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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齒張合,卻未能有一言。最後,他輕輕将她拉過,捧住了那張滿布淚痕的臉。
薄唇緩緩湊近,随後在她眼角輕輕一啄,吻去了淚水。他捉住那雙推搡他的手,又伸出手,以指腹拭去她臉頰的淚痕。
心中的鼓聲震得景月槐耳朵發疼,她感受着臉頰上傳來的溫度,整個人呈呆滞狀。直到她被松開,那走丢的魂也沒能歸體。
殿內一時寂靜無聲,顏霁澤望着她,耳朵通紅。他抿了下唇,垂下了視線。
“月槐,朕也是不得已才将你禁足宮中的。貴妃步步緊逼,朕若不如此,她只會更加難為你。朕知道你心中不快,但……月槐?”見她沒有半點反應,他擔憂的将她拉入懷中,輕聲問道:“月槐,你聽到朕說話了嗎?”
景月槐緩慢一眨眼,擡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她努力的讓大腦連上線,臉頓時通紅。剛剛的場景在她腦中重現,她只覺得被吻過的地方無比滾燙。
“朕已撤去宮中侍衛,也複你妃位份例。你若想見蘭秋,朕便允她回宮侍奉。只是,礙于形勢,此刻還不能放你離開這宮中。其中緣由,朕暫時不能告訴你。不過朕答應你,一旦大将軍歸來,你便可重得自由。”
“啊……啊?”
顏霁澤松手,後退了半步。他解下随身攜帶的玉佩,不由分說的系在了她腰間:“還有,朕以後要天天看見這枚玉佩,你不許摘下來。”
許是怕她鑽他話語間的空子,他又補上這樣一句:“哪怕是就寝,也不可離身。”
而後,他勾了勾嘴角,頗為滿足的離去,輕踏着濕潤的青石板。
她奇怪的瞧了瞧腰間玉佩,手撐起身子時,卻被什麽東西咯了一下。她拾起軟塌上失蹤已久的麒麟玉佩,有些難以置信。
難怪找了這麽久都找不到,原來這玉佩被狗皇帝拿去了?不,不可能吧,那他竟然就這樣……就這樣放過她了?
心底最柔軟之處被羽毛輕拂,她錯愕的睜大了眼。
他不會……喜歡她吧?
陽光所至之處,積雪皆消融。
系統飛入屋中,看見了她這幅終于有所察覺的模樣。它欣慰的一點頭,緩緩落在她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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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月蘭帶上面具,遮住了俊俏的眉眼。他着一身灰衣,懷中是大把大把的銀票。在他身後,薄紗蒙了雙眼的子人眉頭緊蹙。
“殿下,可記住你我的計劃,切莫離我過近。”
“你一人前去當真無妨嗎?黑巷錯綜複雜,我一旦得手,絕無暇顧及于你。”
他一聲輕笑,折扇別在腰間:“殿下可真是小瞧了我。我雖是個不勝武力的商人,但也并非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既已同殿下有所決定,我自然可全身而退。”
子人低頭看着自己的一襲黑衣,腦中回想了遍黑巷的大致地圖。他轉頭與景月蘭相視,輕一點頭。
傳聞南巫古國中人幾乎不曾外出,百年來自給自足,也不同他國交好,更不會輕易同外界貿易往來。這次能在黑巷中找出牽線人實屬不易,必須趁此機會查明焚情散之事的幕後主使者。或者說,是找出确切的證據,從而指正林家。
正午時分的黑巷,僅有幾道從縫隙中投下的光芒。除此之外,仍如傍晚般昏暗。來往行人皆蒙面遮眼,或着黑衣或着灰衣。
景月蘭緩慢前行,表露出無比熟悉此處的模樣。他看着那挂着一面破舊旗子的小茶館,毫不猶豫的拐了進去。
子人飛快一瞥,記下了茶館所在的地方,而後繼續悶頭前行。
一進門,迎面便是“茶水自飲,銀兩自結”八個大字。景月蘭掃視過空曠的屋子,徑直走向空無一人的櫃臺,關節輕叩了叩桌面。
片刻的等待後,門簾後走出一人。男子身材魁梧,面具卻大的幾乎要将他整個腦袋遮住。他俯視着看似文弱的景月蘭,冷漠道:“三叩即財來,你有何貴幹。”
懷中厚厚的銀票輕落在櫃臺之上,景月蘭二指摁住銀票,與男子對視:“南巫古國。”
他今日定要有所獲,否則這十幾萬兩的銀票可就真是白白送給他人了。他可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太劃不來。
男子與他對視,沉默了許久。而後,摁着銀票的手指挪至一旁,厚的快能與書本相比的銀票入了男子的衣袋。
“右三上間,随我來。”
景月蘭袖下的手握成拳狀,他側首,視線在厚重的門簾上停留許久。
在他進入暗室的那個瞬間,子人悄聲來至了屋中。他四下一張望,輕步走至了門簾前。他鼻間一癢,猛掀起了門簾。眼前,一堵厚重的石牆擋住了去路。他眯眼,一拳捶在了石牆之上。
而後,石牆開始向左側挪動,發出微弱的聲響,露出了滿是賬簿的暗室。
他放下門簾,來不及令石牆挪回,便急忙尋找着記有林家人的賬簿。
黑巷雖不露面,也并不在意對方的身份,但交易雙方卻必須以真實姓名相待,以示承諾。若有不守規矩之人,不日便會曝屍荒野,不明不白的死去。
子人放下手中記錄混亂的賬簿,視線被一密封仔細的賬簿所吸引。他小心翼翼地拆開油紙布,快速翻看着專記着達官貴人的賬簿。
找到了!
林左……林譽的小兒子。
他拿出懷中紙筆,仔細地抄寫着賬簿上的內容。
“何人!”
厚重的門簾被猛地掀開,魁梧的男子在門口伫立良久。他看着并無任何異常的暗室,狐疑的将石牆推合。
子人一手抓着屋頂的木梁,一手抱着賬簿。他看着并無其他出路的暗室,悄聲落地,将謄抄過的賬簿放回了原處。與此同時,石牆傳來一聲巨響,再度緩緩開啓。
魁梧的男子踏入此處,拿着景月蘭所留下的筆跡,徑直走向那本獨特的賬簿。
本就老舊的木梁一晃動,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響。子人忙翻身躺在梁上,抱住雙臂,屏住了呼吸。男子猛擡起頭,視線鎖定了有所傾倒的木梁。
景月蘭站在茶館外,緊捏着一張寫有日期地點的紙。已過了約定時間,子人卻仍未出來。只是,他無法在此逗留。一旦惹人懷疑,他們便再難離開這黑巷。
一聲沉悶的倒塌聲從茶館深處傳來,景月蘭垂眸,快步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