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韓非一進入房門，就看見嬴政一身戎裝立于窗前，正在細細用錦帕擦拭着天問，擡眸沖他一笑，“要出發了嗎？”
嬴政點了點頭，狹長的鳳眼中熠熠生輝，高大挺拔的身軀仿佛從亘古而來，走近那襲清絕出塵的紫衣，拉過他柔軟微涼的手，與他額頭相貼，“等我回來。”
“好！我送王爺出門。”韓非柔聲答道。
牽着他的手，往府門外走去。就是這樣一雙纖細的手，寫出了令自己沉迷至今的文章，而此刻這雙手就握在自己掌中。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是兩個相愛之人之間最樸實的願望，也是最卑微的祈願。
這短短的一段路，嬴政由衷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這樣自己就可以一直牽着他的手。
然，一曲終了人終究還是會散盡，世間又有哪條路是沒有盡頭的呢？
韓非的腳步在府門百步之處戛然而止，嬴政不解的看着他。
忽然，腰腹一緊，那個人倚貼在他後背上，從後面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我等你。”
嬴政什麽也沒說，只是在落日的餘晖中，重重點了下頭。
韓非平靜地松開手，目送着他堅毅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茫茫餘晖中，如鮮血般刺目的的披風在天地間只剩下一個小紅點……
嬴靈坐于湖心亭中，投下點點餌食，争搶着這白來的天降之食，含笑看着湖下游魚互相嬉戲，一向蒼白的臉色也有幾分顏色。
麗妃自遠處婷婷走來，一眼就看到了正沉迷于喂魚的兒子，一張濃妝豔抹的臉不禁展顏，似乎連皺紋也跟着雀躍了幾分，帶着母性特有的柔和，遠遠地喚了聲，“靈兒！”
聽到熟悉的呼喚，嬴靈回頭，面上欣喜，連忙跑過去，扶着自己的母親，“母妃怎麽不等靈兒自己去找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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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拍了拍嬴靈扶着自己的手，答道：“左右我也無甚大事。”
母子倆在亭中坐下，和煦的微風徐徐吹過，點點落紅飄落于湖面，激起了點點微波。
嬴靈這才注意到，麗妃身後跟着的一個年約十五的清麗少女，一身素衣，一張小巧白皙的鵝蛋臉，眸若秋水，恍若天人之姿。
注意到他的視線，麗妃輕微一笑，道：“這是凝嫣，靈兒以為如何啊？”
嬴靈不禁點點頭，“皎皎雲中月，端是一個傾城佳人！”
毫不掩飾的稱贊，使得那名喚凝嫣的少女一下子羞紅了臉，福了福身，粉面含羞，聲如黃鹂清鳴般悅耳動聽，道：“山外有山更為佳，三王爺謬贊了，小女不過是個無才之人。”
“不僅相貌出衆，還有滿腹詩書、冰雪聰明，确實能擔大任。”麗妃滿意地看着身旁的凝嫣。
嬴靈執起茶盞，輕輕嗅了嗅，緩緩道：“那以後你就去八皇子身邊伺候吧，正好他身邊的一個奴才剛剛死了。”
“八皇子性格有些跳脫，你可要在他身邊多多勸誡，要時時督促他學習才是，這樣淑妃娘娘才會安心。”嬴靈飲了口茶，接着說道。
“凝嫣出身江南，江南煙雨美如畫。悅兒雖為王公貴族，但對于此等美景向來心馳神往。”麗妃目光幽深，凝視着凝嫣如玉般細膩的面容，“你，可懂？”
凝嫣乖巧的點了點頭，認真回答道：“從今以後，小女一定會用心督促八皇子學習的，不會讓娘娘費心的。”
嬴靈揮手示意凝嫣退下，等到人走遠了，才問道：“母妃不告訴她具體事宜嗎？”
麗妃搖搖頭，笑意盎然，道：“只要能為你淑母妃分憂，就沒有這個必要。”
“是嗎？”嬴靈臉上也跟着自己的母親浮上了一抹淺笑。
凝視着親子蒼白的面容，麗妃心下擔憂，柔聲問道：“身體可還好？”
發現母親一臉憂心之色，嬴靈安撫般的握住了麗妃的手，“兒臣沒事。”
“還說沒事！這都是幾月份了，手還這麽冰！”麗妃反握住他的手，又接着說，“看來是該去找找江湖郎中試試，聽人說，江湖有一郎中名為……”
“母親萬萬不能！”嬴靈連忙截住麗妃的話，似是無奈般，低聲說道，“且不說能不能治好，就算能，現在也還不是時候。”
麗妃嘆了口氣，柳眉輕颦，自己何嘗不知道時機未到呢。只是，看着親子常年飽受疾病之苦，身為母親，恨不能以身替之。可現實卻是自己根本無能為力，這種揪心，就像是溫水煮青蛙，明明清醒地知道，卻根本無力反抗……
注意到母親明顯低落下去的情緒，嬴靈連忙笑着轉移話題，“母妃可知西秦、遼戎馬上就要與北鹘、婁夷聯軍大戰了。”
麗妃點點頭，敏感地注意到了兒子的用意，心裏暖意滿滿，“是政兒領兵吧？”
“是啊。”嬴靈負手而立，望着悠遠而湛藍的天空，緩緩念道，“華夏的守護神嘛，大家都這麽說。”
嬴政領軍北上，軍隊分為了左右中三路，放眼望去，旌旗蔽空，槍矛似林，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上盡是戰意昂揚的堅定與自信，軍容極為鼎盛。
賈廷和孟祺騎馬分別走在嬴政兩側，問道：“王爺可想過這次我方要派哪些将軍領兵了嗎？”
“就派剛剛升上參将的一批。”嬴政果斷回答。
雖然這個答案與自己預想中也是一樣的，但是還是忍不住有些犯難，“全派新任參将的話……會不會有點太冒險。”
“有什麽冒險的！不放開手腳，怎麽進步。”嬴政看着遠處的一輪落日，眼底戰鬥豪情萬千，“況且，我們還在他們後面，有什麽好怕的！”
孟祺也跟腔，“王爺說的對！” 又對賈廷調侃，道：“莫不是賈将軍怕被人搶了功勞？”
賈廷一聽這話，兩眼頓時瞪得像鈴铛，大聲反駁，“我老賈何時是這種心胸狹隘之人了！反倒是——”賈廷一時嘴快，不小心把火引到嬴政身上，“王爺可別一時手癢，提早就把那群龜孫子打趴了，到時候……”
話還沒有說完，賈廷就收到了嬴政一記冷厲的眼刀，求生欲使他立馬閉上了自己嘴。立馬換上了一臉“媚笑”，“末，末，末将的意思是說，呃，這個，他們還是得向王爺多多學習才好啊……哈哈哈哈哈”幹笑了幾聲，賈廷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都怪自己嘴欠……
嬴政眼底冰霜更甚，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微笑，“賈廷啊，你是皮癢了？”
嬴政雖然面貌極佳，但總是不茍言笑，總給人一種天威難測之意。他們這些屬下平日裏想看到他的笑容，簡直如同昙花一現。
孟祺在一旁圍觀這難得的一幕，他笑了！他笑了！他居然笑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嬴政的臉色，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心裏不禁對賈廷豎起了大拇指，賈将軍真乃大丈夫也！但同時也為賈廷在心裏默默點上了一根蠟燭。賈兄啊，不是兄弟不幫你，而是王爺不好惹！呃……話說真的很想知道王爺會怎麽收拾這不怕死的東西是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