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月夕成钰,高賀在郊外的小溪旁邊用力的洗着手,小溪流水淙淙,連帶着血跡,一起流向遠方。高賀目光有些複雜,時不時地便拿起手,放在鼻前嗅嗅,仿佛還聞得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一樣。
走到屍體旁,高賀緩緩蹲下身,目光有些愧疚,歉意的開口,“允儀啊允儀,高賀欠你的,只能下輩子拿命抵了。”
說罷,便脫下了身上的外衣,開始挖墳坑了。
允儀今日居然偷偷潛進了韓府來找高賀,高賀心中甚是疑惑不解,幹脆等守完靈後,與允儀來了這郊外。
允儀一臉焦慮,怕不急待問道:“高賀,我問你,公子到底怎麽了?”
高賀冷冷一笑,陰陽怪氣地回了句,“哼!他官拜司寇,好得很呢!”
“不是的!”允儀大聲反駁,着急的小臉兒上滿是擔心,“是有人做局害公子!”
做局?!高賀聞言大吃一驚,難道韓非歸京另有隐情?連忙讓允儀把整件事情的經過清清楚楚地給自己講了一遍。
允儀陷入了回憶,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地告訴了高賀。
“想不到竟是有人強行帶走了韓非先生,又在侍衛屍體上動手,這才挑撥了王爺和韓非先生。”高賀心中了然,再結合了前因後果,他敢肯定,這絕對是韓沁做的局!
“那我們快去找王爺吧!”允儀聲音裏夾帶着明顯的喜悅,終于不負韓非重托,一想到這個大仇,允儀就恨得牙癢癢,咬牙切齒道:“回去之後,非讓王爺把那個老女人和那兩個死太監碎屍萬段!”
高賀點點頭,“王爺知道真相後,定會為你們報仇雪恨的。”
“對了對了,還有韓家的那兩兄妹!一向對我們公子不懷好意,為了公子以後高枕無憂,這兩人幹脆也除掉算了!”
高賀聽在耳朵裏,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開什麽玩笑?!蘭兒現在已經懷有他的骨肉了!憑什麽為了他韓非日後高枕無憂,就要讓無辜的蘭兒和孩子作為犧牲品!手指捏的咔咔作響,心中怒氣難消!
允儀并沒有注意到高賀的異常,依舊戰意昂揚,問道:“高賀你說,韓府的那兩兄妹,我們什麽時候動手為好?這幾天,還是再過幾天?”
“你為什麽來找我?”高賀背對着允儀,看不到喜怒,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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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儀撓撓頭,笑道:“嘿嘿嘿,其實公子在被抓回來之前,特地囑咐了我兩件事,第一件就是千萬別去救他,第二件事,千萬別去找你,要直接回衛江城找王爺。”又拍了拍高賀的肩膀,“大概公子是怕你暴露身份吧,但是我覺得你本事那麽強,肯定沒問題的。”
高賀嘴角上挑,心中雖說不忿,但是對于韓非的智慧,他一向是承認的,“其實,你的公子說對了,你确實不該來找我。”
“為什麽?”允儀睜着一雙大眼睛問道。
高賀猛然轉身,眨眼間的功夫,袖中匕首狠狠朝毫無防備的允儀刺去,回答他的是一柄喋血的匕首。允儀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胸口頓時血流如注,勉強穩住身形,用盡全力想把匕首抽出去。
高賀見狀,将匕首刺得更加深了,引出了更多的鮮血,允儀一聲悶哼,已經徹底沒有力氣掙紮了,直直往地上倒去。
“你背叛王爺?”允儀虛弱地開口問道,他能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飛快地流逝,沒有公子在身邊,自己竟是這麽不堪一擊嗎?
“我效忠的是王爺,不是韓非!”
“你這個,叛徒!”允儀最後狠狠瞪了他一眼,死不瞑目。
背叛嬴政?不,他從未想過背叛嬴政,不管當初韓非是出于何種原因離開了,現在他的背叛才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高賀蹲下身,摸了摸允儀的脈搏,感覺到确實真的已經沒有跳動了,這才放下心來。一向堅毅的眼神中,隐藏着深深的歉意,“對不起……”
不過允儀說得對,韓非與韓家兄妹一向勢如水火,中間隔着的恨意豈止萬千!他們的存在對于韓非來說是個威脅。照這個樣子看,韓非是絕對不會放過韓夜和韓蘭的,更別說現在韓汶已死,再也沒人保護他們了。以王爺對韓非的重視程度,他絕對會站在韓非的那一邊的!
高賀停下手上挖掘的動作,仰天長嘆,自嘲般笑了笑,他執行過的任務不計其數,比這難上百倍的也多的是,但是從來沒有哪一項任務這更……為什麽會對韓蘭另眼相待還與她有了一個孩兒呢?連什麽時候自己都變得不像自己了都不知道,大概是因為,不管是多堅硬的心,也是需要溫情作陪的吧……
嬴政坐在桌案後,注視着展開的密函,眼底飛快閃過一絲玩味,緩緩說道:“韓汶死了?”
孟祺站在一旁,微微低下頭,“聽說是突發高熱而亡。”
“哼,突發?”嬴政一聲冷哼,幽深如寒潭的瞳孔無悲無喜,“恐怕是早有預謀吧。”
孟祺沉思了片刻,問道:“難道是韓家內鬥?”
嬴政沉默了一會兒,默認了孟祺的看法。仿佛回憶起了什麽,垂下濃密的眼睫,道:“他們從未同心過,又何談內鬥。”
孟祺忍不住搖搖頭,嗤笑道:“沒想到一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韓汶,居然死在了自家人手裏,這可真是報應。”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問道:“王爺,既然韓汶已死,可要把高賀調回來?”
聽到這話,嬴政沉思片刻,手指輕輕摩挲着密函,微垂的鳳眼,叫人看不清情緒,“不急,高賀要是走了,就保不住韓家兄妹了。”
“王爺想保他們?”
嬴政搖搖頭,哂笑道:“這兩個爛橘子放在哪兒都是廢物,只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至少現在還有價值。”
“不過,現在朝中倒是有不少官員被彈劾。”孟祺覺得比起韓家的動靜,這件事似乎更值得關注。“我們的人來報說,這件事幾乎是毫無征兆的,真是君心難測啊,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哪兒得罪陛下了。”
“這并不奇怪,一朝天子一朝臣,” 從椅中站起身來,望向窗外的一片緋色,突然挑起了嘴角,“嬴昊掌控不了的力量,沒必要留下。”
“看來等下一個就是本王了。”
孟祺聽到這話,頓時有些擔憂了,若只是臣子間的争鬥,那還好說,如果是皇帝親自動手,鐵了心的要除去一個人,那麽……
看穿了孟祺的心思,嬴政看向他,似是諄諄教導一般,道:“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還沒開始你就怕了?”
孟祺聞言頓時瞪大了眼,“屬下不怕,只是深感前路坎坷難行,不知能勝否。”孟祺心中确實很擔心嬴政,要是只有一個嬴昊也就罷了,現在韓非倒戈,才是最大隐患。
嬴政聞言冷笑一聲,“贏不了也得贏!不登上懸崖,怎麽領略絕頂的風光呢?”眼波一轉,鳳眼中燃起點點戰意,“況且,現在占有主動權的,是我!”
孟祺頓時心中鬥志昂揚,謀劃了這麽久,誰勝誰負還很難說呢,敬佩的看向嬴政,“王爺說得對!”有什麽可擔憂的?左右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橫刀立馬,縱橫江山,看誰先倒下!
“你先退下。”嬴政忽然開口道。
“等一等。”孟祺剛要轉身,就被嬴政叫住了,“寫信告訴他,本王需要一個回去的理由。”
孟祺有些不解,問道:“敢問王爺,是何種理由?”
嬴政微微一挑眉,道:“安壽宮的那位不就很合适。”
孟祺聽到命令後,便告退了,輕輕推開門,厚重的房門發出的摩擦聲,仿佛是一個垂垂老者最後的殘喘,退出書房前,擡頭望了一眼站在窗邊的嬴政,身姿挺拔,燭火映襯出他的背影,宛如月夜下的寒潭,完美的與永夜暗色融為一體,冷峻高貴,只想讓人臣服,頂禮膜拜。
孟祺低低輕嘆一聲,王爺,好像有什麽變了……
過去是虛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無法複原,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瞬息即逝的現實,唯有利益永恒!
嬴政擡眸望着朦胧的月色,清冷的目光藏不住眼底最真實的侵略性。我的好先生啊,是誰準你離開嬴政的?既然你不愛嬴政,那麽這些賬,我們該來好好算一算!
作者有話要說: 寫陰謀寫得太久,都快忘了原來政非的糖是什麽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