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欺負妹子的都是禿子

“站起來,悠奈!”略顯蒼老的聲音中充滿了威嚴與力量,在空曠的道場裏顯得擲地有聲。

聞言原本氣喘籲籲地趴在道場深褐色的木質地板上的她擡起頭來,光滑的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眼神不屈地死死盯住此時正用不帶感情的眼光俯視着她的老人,稚嫩的臉上是不符合外表年齡的堅定與隐忍。

約莫5歲左右的小女孩緊抿着下唇,攥着手裏稍顯過長的竹刀,瘦小的身子又搖搖晃晃地從地板上站了起來。她在稍微喘了幾口氣之後連汗都顧不上擦就直接操起竹刀卯足了全力地向面前的老人狠狠劈去,竹刀舞得虎虎生風倒也顯得頗有幾分氣勢。

鬓角斑白的老人面不改色,輕而易舉地就用手中的竹刀擋下了女孩來勢迅猛的攻擊。見自己的攻擊被輕易化解,女孩顯得絲毫不驚訝,只是沉了沉眼眸,瞬間翻轉手腕攜着淩厲的風聲側砍向老人的膝蓋。老人眼中微微閃過一絲驚訝,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起手中的竹刀……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啪”的一聲悶響,小女孩手中的竹刀被強大的力道打飛了好遠,敲擊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随即旋轉滑行到了她夠不着的地方。

“力量不夠,速度還有待提高,腳步不穩。”老人用竹刀抵着女孩的下巴,嚴厲地批評道。俯下頭望着身高不到他腰部身着道服和護具的小女孩,看着她汗津津的粉嫩臉蛋,他的眼神随即又緩了緩,然後收起刀,轉過身邊走邊吩咐道:“今天就到此結束,洗個澡之後過來吃晚飯吧。”語氣淡然而平靜。

“被發根女神抛棄的死老頭就等着變禿吧!你這個地中海!”小女孩一邊小聲嘀咕着一邊在平緩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之後走去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竹刀,清澈的眼神中充滿了鄙夷與不滿之色。

耳朵早就被鍛煉的極其靈敏的老人腳下微微一頓,随即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似的盡失風度地“嗖”地一下轉過身來,用中年婦女買菜時讨價還價的尖銳嗓音咆哮道:“你才是禿子!你全家都是禿子!地中海有錯嗎?地中海是武士的驕傲啊豈可修!沒有地中海的武士不是好男人啊!你個黃毛丫頭懂什麽,這叫魅力!魅力!”

“設定崩掉了哦,地中海老頭,你原本嚴肅認真的形象會哭的哦,它絕對會哭得滿臉血滿臉淚的喔!還有啊,如果地中海是一個好男人的評價标準的話這個世界就真的完蛋了,這個被發型女神抛棄的世界絕對會完蛋的!魅力君他會哭的喲,它也會和好基友“形象”一起半夜壓你床的啊喂!”小女孩面無表情轉過頭地吐槽道。

“為什麽到後面就變成靈異小說的邏輯了啊!為什麽魅力君和形象君會是好基友啊!你的腦袋裏裝的都是猩猩的糞便嗎?你這個死丫頭,小心我叫你明天做雙倍的體能訓練哦哦!”地中海老頭也絲毫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聽到“雙倍體能訓練”這種敏感詞彙的她忍不住身子一顫,似乎明顯被勾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記憶,但她随即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挺直了腰板,拿起自己的竹刀然後慢悠悠、氣定神閑地走出了道場。

明白自己贏得了這場勝利的老頭子得意的哼了一聲,摸了摸下巴,繼而轉身離去。

開玩笑!平常的體能訓練已經夠讓她吃不消的了!如果訓練翻倍了的話,那豈不是要了她的小命嗎?!會死人的,絕對會死人的啊!老頭子絕對是想把自己無法擺脫地中海的命運的怨氣發洩到自己身上來!欺負妹子的人都是禿子啊,死老頭!你就等着以後哭着哀嘆自己被發根女神抛棄的悲慘命運吧!

她忍不住一邊表面淡定的用餘光打量着那個明顯心情不錯的遠去身影一邊在心底裏不斷腹诽着。

--------------------------------我家的分割線哪有那麽可愛------------------------------------

熱氣氤氲的澡堂裏,此時的悠奈正充分享受着泡澡所帶來的舒适與惬意,那種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在盡情地呼吸的感覺令她一掃白日裏所積累下來的勞累和疲倦。

“呼——”她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随即又把自己的小腦袋往溫熱的水底下沉了沉,只露出鼻子來呼吸。被吹皺了的水面微微晃起了淺淺的漣漪,待水面複又平靜之後平滑如鏡面的水中倒映出的是一個小女孩清秀白皙的臉龐。銀色的頭發細細軟軟的,勉強只能垂到肩膀。粉嫩的面頰,稍顯稀疏卻彎彎的眉,小巧的鼻子,一雙紫紅色的眼眸顯得清澈靈動,猶如剔透的玻璃珠一樣。只不過這麽一張秀色可餐、絕對會令怪蜀黍心髒病突發的臉上此刻卻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只是稍微愣神地盯着自己水中的倒影,眼裏也沒有什麽同齡女孩該有的清亮和天真。

這個……分明就是一個典型的聲嬌體軟易推倒的蘿莉長相啊豈可修!我的目标從來都是要成為女王攻啊!喵了個咪的,不帶這麽破滅人們美好的希望與夢想的!況且,要蘇就蘇到底啊,至少給我個強大萬能的身體吧!長的好看能當銀行卡、奧特曼變身器用啊!

悠奈忍不住在心裏吶喊道,思緒卻不知不覺間早已飛到了更遠的地方。她黯了黯眼眸,心裏不覺騰起一股複雜而略帶傷感的情緒。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準确的來說,她是從21世紀穿越過來的一個靈魂。不知是什麽原因,這個小女孩,也就是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似乎一出生時就悲催地挂了,而機緣巧合之下她也就附身到了這個身體上,代替那個小女孩活了下來。

她本名叫安田芽衣,18歲,是一名中日混血兒。身為一個普普通通、夢想就是能夠過上平淡卻幸福的日子的人,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被迫來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被迫戴上一個完全不同的身份,被迫适應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過上完全不同的生活。

事情發生的那樣突然以至于她有一段時間覺得自己的第二世簡直就像一場夢境,虛幻而不真實。

那是一個看似和諧寧靜的傍晚,她按着母親的吩咐走在去超市買醬油的路上,還沒看到超市的招牌呢,忽然間不遠處的街角就“砰”的傳來了一聲刺耳的槍響,刮得她耳膜生疼。未待她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匆匆的腳步聲倏忽間已經近在咫尺,還伴随着濁重的喘息聲,令人神經緊繃。

作為一個平凡的女生,她當時吓得腿腳發軟,腦海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懵了,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而作為代價,她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自自己的胸口噴湧而出的鮮紅血液以及舉在她眼前象征着死亡深淵的黝黑槍口。

不知過了多久,當完全沒有時間概念的自己終于從黑暗中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瞧見了自己不知道縮水了多少倍的小手。她慌張地試着開口呼喊,張嘴吐出的卻是斷斷續續的單音字節。那種心裏被萬千奔騰的草泥馬踐踏而過的感覺她确信自己一輩子都會忘不了了。

——我只是一個路過的醬油黨罷了啊啊啊啊!!

在心裏小聲地哼唱着自己從表妹口中學來的草泥馬之歌,她嘆了口氣,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然後“嘩啦“一下自澡盆裏站起來,然後開始擦幹頭發,穿衣服,準備去填飽自己早已饑腸辘辘的胃。

晚飯向來都很清淡,三菜一湯,兩素一葷,而且就手藝而言,老頭子做的菜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但俗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不吃米飯餓得慌。一天的魔鬼訓練下來,她哪還有心思顧得上飯菜好不好吃,直接當在自己在前世中國時吃過的稀飯一樣盡數扒到了嘴裏,然後連水都不喝就直接咽了下去,看的向來注重修養的老頭子終于忍不住出言訓道:

“形象呢?你的形象都被拌飯吃了嗎?我說你啊,這麽不淑女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啊。”

“說到形象的話你可沒資格說我,地中海老頭。先把你自己的頭發問題解決了再說吧喂。而且在這種戰争年代淑女風範能頂個毛線啊,生存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好不好。”咽下自己嘴裏的最後一口飯,悠奈把臉從飯碗裏擡起來,不緊不慢地反駁道,表情依舊淡然。

“飯真難吃,以後還是我來做好了。”她輕飄飄地扔下這一句話,用帕子抹了抹嘴,随即拉開紙門走到木質的回廊上随性地坐了下去,對着庭院內的景色發起呆來,完全無視了身後那個老頭子額頭上暴起的青筋。

“喂,我說悠奈啊,小小年紀的別總是板着個臉,弄得別人以為你生來就面部神經壞死。女孩子啊,就是要多笑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老頭子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真是敗給自己的孫女了。想自己風光無限的前半生,後半生卻是全栽在了這個小女孩手裏,說出來都會被自己昔日的好友笑話到死。

他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灰白的胡須,從盤坐的姿勢上站起來也坐到了離悠奈幾步之遙的地方。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靜悄悄的,就像……第一次約會時對方放了一個屁的尴尬處境一樣。

她倒是對此表示無所謂,依舊仰起頭半明媚半憂傷半面無表情地盯着夜空中散發着文藝氣息的銀色滿月。啊,好像章魚小丸子。

這是一個位于偏僻山村的傳統和式建築。簡簡單單的古樸木質房屋,一個不大不小的庭院,還有一個一點也不氣派的小道場就構成了她現在在這個世界的容身之地。不得不說,她其實還挺喜歡這種以“簡單就是美”為主題而搭建的居住環境(其實就是沒錢而已)。

銀色的月光如水般傾灑在庭院內老頭子栽種的一小片竹林上,微涼的晚風穿梭在其間,帶起一片“刷刷”的竹葉摩挲的聲音,在庭院內如漣漪一般擴散開去。

“以後有什麽打算嗎,悠奈?”沉默了許久,不知是因為終于忍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還是終于想起自己身為長輩的責任和義務的老頭子緩緩開口問道。

“離家出走。地中海那種東西傳染了怎麽辦啊。”聞言她果斷扔下一句話,眼睛卻依舊望着夜空,顯得極其心不在焉。

“如果地中海會傳染的話你怎麽都逃不過那種命運啊好不好!不是會傳染,是會遺傳!身為我的孫女你就給我好好做好覺悟吧!”

“才不要。那麽我們就斷絕關系好了。”

嘤嘤嘤我可愛乖巧懂事的小孫女不要爺爺了,這可悲的一天終于來到了麽?悠奈你被誰家的野小子帶壞了,爺爺我要【哔~】了那小子,然後【哔~】【哔~】,再【哔~】了他。

“你的已經眼神透露出你內心奔騰着萬千草泥馬的心理活動了哦,地中海老頭。”被那股灼熱的視線盯得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悠奈無奈地轉過頭來,嘴角微抽地說道。

“你真的不要設定君了嗎?真是太差勁了,喜新厭舊的糟老頭。”

“誰是喜新厭舊的糟老頭啊啊!”他忍不住咆哮道,胡子氣得一顫一顫的。

悠奈沒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種“是你啊就是你啊難道不是你嗎”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咳咳,我是認真的,”知道自己失态了的老頭子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随即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地把雙手撐在膝蓋上,面向她嚴肅地問道。

那種嚴厲而充滿銳氣的眼神,仿佛一把刀一樣,毫不留情地破開她的僞裝,硬生生地刺入了她的靈魂。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有想過嗎,你今後的人生。”

轉變的這麽快,你是有雙重性格嗎?死老頭!她在心裏默默吐槽道。

只不過真是令人讨厭的目光呢,她輕哼了一聲。原本以為除了在拿起刀時才會出現在老頭子眼中的銳利光芒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看到,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被看穿的感覺很不好受。被老頭子猶如實質的目光盯着的悠奈忍不住稍顯心虛地轉過頭去看向別處:“跟一個5歲的小女孩談人生打算的你是老糊塗了吧?”

“……”老頭子沒有做聲,只是依舊正襟危坐在哪裏用一種意味深長的悠遠目光直直地望向她,仿佛在等待着她開口,也确信她會回答他一樣。

她張了張嘴,卻恍然間發現自己的喉嚨裏堵得慌,唇舌突然之間變得幹燥無比,聲帶仿若不受控制了一般,只能發出低微的摩挲震動的聲音。

“……不知道。”她略顯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幹澀的單音字節。

——不知道啊,像是怎樣規劃人生這種麻煩的事情。不知道啊,自己究竟該如何在這個陌生、戰火紛飛、天人橫行的世界上活下去,究竟該确定怎樣的人生目标,究竟該決定哪些事情是自己拼死也要守住的。真是麻煩死了,簡直和選擇零花錢應該用在買《Jump》還是章魚小丸子一樣令人煩躁不已。

“不知道。”她喃喃地重複道,眼神茫然地盯着地上,雙手不由得攥握成拳。

——忽視不了啊,心底那個一直在呼喊着的聲音。想要回去,回到那個屬于她的世界。想要再見到父母熟悉親切的面容,哪怕一次也好啊。但是自己卻再清楚不過的明白,這種可笑的念頭在現實面前顯得多麽蒼白無力。

——只是活着罷了,代替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活下去。自殺什麽的,我才沒有付諸現實的勇氣。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因為前世自己的慘死使得自己更加明白了生命的可貴,所以想要在這個不屬于我的世界繼續生存。談理想打算什麽的,根本就是奢望,就跟老頭子想要擁有濃密烏黑的秀發的想法一樣,只是空談罷了吧喂!就算有霸王牌洗發水也改變不了老頭子被發根女神抛棄的本質一樣。

“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一直沉默着的老頭子突然開口沉聲說道,“活下去的話,就一定能找到自己生存的理由,意義和目标了。想要保護的東西,也會有的。迷惘,也會煙消雲散。”

聞言,悠奈猛然間“刷“地擡起眼簾,轉頭看向眼神已變得難以令人捉摸、幽深卻似乎有光芒在依稀閃爍其中的老頭子,表情怔然訝異。

“老……”胸口突然間湧上一股莫名的溫暖情緒,将先前心頭上壓抑灰暗的情緒一掃而空。

她不知所措的想要開口說些什麽,老頭子卻沒有給她那個機會,說完那番話之後就拍拍衣服從盤腿的姿勢中站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往走廊的另一邊走去。

就在她以為這個別扭的地中海老頭會一聲不吭地回到他的寝室裏去挑燈夜讀的時候,他卻突然間停了下來。

“喂,黃毛丫頭,明天如果你在訓練中表現優秀的話,作為獎勵我說不定會大發慈悲地給你買那個,章魚小丸子,還有那個……叫什麽來着?《Bump》?”老頭子微微側過頭有些斷斷續續地說道,眼神卻始終裝作在看着看庭院裏的一角。

“撲哧——不是《Bump》,是《Jump》啦,你這個患有老年癡呆的地中海。還有,你以為給我買一份章魚小丸子就能彌補你過去給我的玻璃少女心所帶來的傷害嗎?太天真了哦,比天津的糖炒栗子還要天真哦。怎麽說……也得至少三十份章魚小丸子加一本最新的《Jump》才能收買我啊,老頭子~”看着明明年紀年過花甲性格卻還那麽別扭的老頭子,她一時沒忍住地輕笑出聲,随即在反應過來自己做出了有違自己淡定形象的舉動之後便趕忙改口轉移話題。

“別得寸進尺啊,死丫頭!什麽玻璃少女心啊,是能自動粘合的那種吧喂!”老頭子忍不住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他“哼”了一聲,之後抱着雙臂轉身大踏步離去。

她靜靜地望着那個在這個異世界上給予了她唯一的溫暖與依靠,卻始終不善于表達自己的,與她相依為命的親人漸行漸遠,輕輕地呢喃道:

“謝謝啊,爺爺。”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本人第一次寫文,還望親們多多包涵。(鞠躬)JOY3甚的暫時不會出現,所以請大家耐心地繼續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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