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雖然說是過不了多久就能見到那個卷毛的,但事實上直到戰争爆發時悠奈也沒見到那個白癡。
——當然,那是因為天人來襲所以戰事提前了的關系。
“轟隆”一聲巨響,如平地驚雷一般在耳膜上炸響開來,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炮彈在不遠處接連炸裂時掀起的一陣陣碎石沙塵,夾雜着刺耳尖銳的呼嘯聲如暴雨般急促地打在戰地臨時醫療站的帳篷上,發出讓人惶恐頭頂的帳篷可能會随時傾塌下來的破碎雜音。爆炸時所造成的沖擊波如怒濤一般勢不可擋地席卷而來,連人們站着的地面都開始搖晃。從前方戰場上傳來的厮殺聲、怒吼聲、馬匹驚慌的響鼻聲、炮彈震耳欲聾的吼聲,全部都融合到了一起去,如一把刀子一般捅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裏,不斷刺着所有人緊繃的神經,在腦子內嗡鳴不斷。
“快點,把止血鉗遞給我!”
“繃帶!3號這邊急需繃帶!”
“3號病人大出血!3號病人大出血!”
醫療站內的情況一時亂得不可開交,醫療人員們急切緊張的呼喊聲,來回跑動的運輸各種器械、不斷從前線運來傷兵的隊員在站內神情緊張地來來去去,每個人都神色緊張而肅穆,神經緊繃,絲毫不敢大意。
“轟隆!”又是一聲炮彈落在不遠處猛然爆炸開來的聲音,巨大的沖擊波連不是處于戰場中心地帶的醫療站都收到了波及,頭頂的帳篷劇烈地搖晃起來,震動的地面如波浪起伏的海面一樣根本讓人站不住腳。
“快,止血粉和碘酒!”
悠奈頭也不擡地對着旁邊輔助她的醫療人員急急地吩咐道,光滑的額頭上汗珠密布,認真謹慎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擔架上呻吟的傷者看,神色無比嚴肅,手裏的動作利索而精準,抓緊時間為傷者進行着搶救和包紮。
戰場上傳來的各種嘈雜聲音悶悶地透過帳篷傳達到人的耳朵裏,光是透過種種聲響便能猜想到戰場上此刻狀況的慘烈。盡管在這種紛亂的環境裏普通人根本難以集中精神,但這些年來在戰場上積累下來的經驗已經使得她能夠在這種狀态下依舊保持冷靜的頭腦,專心進行着手上的搶救工作。
說來也不可思議,前世的自己明明是個見到稍微多一點的血都會腿軟的普通人,現在的自己卻是不管對着多麽可怕猙獰的傷勢都能夠淡定自若了。
止血、消毒、進行手術、縫合傷口、上藥、包等等動作都娴熟無比,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感覺,畢竟進行前線的搶救工作就是在和時間與死亡競争。
很好,處理完畢。
悠奈在處理完傷口之後來不及擦拭一下額頭上的汗水便轉過頭去喊道:“下一……!”
可惜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生生斷在了喉嚨裏。
在她因為震驚而瞪大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醫療站入口處的一個醫療人員的身影,那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少年,此刻正挑起帳篷的幕布将一只腳和半個身子都邁了進來,稍顯稚氣的臉上充滿了堅毅之色。
但重點不在這裏。
借着挑起的幕布而露出的一個縫隙,她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了此時悄無聲息地站在帳篷外、少年背後的一個龐然的黑色身影,雖然看不清楚臉龐,但此刻高舉在手中的巨斧和散發出來的凜然殺氣已經無聲地向她表達了一個信息——
是敵襲。
瞳孔随着那名天人手中巨斧斬下時一閃而過的寒芒而下意識地猛然收縮,她眼睜睜地看着那個不久前還在跟自己并肩作戰的隊友在剛剛邁進醫療站的那一剎那身首異處,刺目的鮮血如噴泉一般瘋狂地灑濺出來,劈頭蓋臉地噴灑到旁邊正在進行搶救作業的醫療人員身上,那一句未來得及傳達的嘶吼“小心!”硬生生地被此刻恰巧山呼海嘯般翻湧而來的爆炸聲吞沒得丁點兒不剩。
“啊啊啊啊啊——!”耳邊炸響開人們驚駭萬分的驚叫聲,整個醫療站內瞬間騷動起來,人人皆是驚恐交加地望着被爆炸氣流席卷起的幕布外而顯露出的猶如死神的巨大身影。
如花崗岩一般隆起的肌肉将黑色的甲胄撐得鼓鼓的,高大的身軀看起來和岩石一般無法撼動,牛頭人身的天人此刻陰沉着一雙血色的眼眸,手裏握着還滴滴答答淌着鮮血的巨斧,正做出将斧子從屍體中拔出來的動作,腸子什麽的都嘩啦啦地被拖了出來,場面血腥到令人作嘔。
——在她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就已經先思維一步作出了反應。
她眨眼間就以鬼魅般的速度沖出了帳篷,在天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地跳到斧身上并靈巧地借力一蹬跳到空中,瞬間抽刀出鞘,對着牛頭天人未收到盔甲保護的脖子就是一刀。鋒利的寒芒倏忽劃過,悠奈同時間迅捷地在牛頭天人寬厚的肩膀上再度借力一個利落的後空翻落到地面上。
“撲哧”猩紅粘稠的血液剎那間争先恐後地噴湧而出,伴随着牛頭天然轟然倒地的一聲巨響,可怕的重量連她腳底下的土地都發出了悶悶的震響。
下一秒,還未來得及完全收住動作的悠奈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腳跟一旋就側身避開了毫無防備從側方刺來的一刀,并借勢倒滑出幾米遠。
握住手裏的太刀并擺好了架勢,悠奈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悄無聲息出現在醫療站附近的這一批天人,眼神不由得變得犀利起來。
濃濃的嗆人硝煙将原本是白天的天空完全遮蔽住了,厚重陰郁的鉛色如鐵塊一般沉甸甸地砸下來,透過前方樹林之間的空隙可以瞧見紅光沖天的戰場,燃燒着的火焰充斥着視線,不斷傳來戰士們厮殺時的嘶吼聲和兵器相交的金石之聲,紛飛的火星子如猛獸般猛獸的爪牙,和滾燙的熱氣融為一體撕裂着充滿濃重火藥味的空氣。
背景是這片被黑暗和火光所籠罩的戰場,悠奈的此刻無聲地和面前的一對天人對峙,陰影覆蓋下的天人們個個手持鋒利的武器,披着不知名材質但看上去無比堅硬的沉重甲胄,猙獰的非人面容上露出一雙雙嗜血殘暴的眼睛,似乎渴望着鮮血和殺戮的滋潤。
——是故意來襲擊醫療站的奇襲部隊……
悠奈絲毫不敢大意地緊緊頂住眼前的敵人,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扶在刀柄上,壓低重心擺出一副随時可以揮刀進攻的架勢。
——還是無意間發現了醫療站所在的敵人?
身後的不遠處就是醫療站的帳篷,悠奈一步也不敢挪動,保持着自己的動作謹慎地分析着自己所處的情況。
為首恐龍形态的天人忽然抽出彎刀,身後的那一隊光是看長相都兇殘到不行、吐槽點多到讓人無語的天人立刻像是得到了開打的信號一般興奮地嘶吼着高舉武器朝她沖來,龐大的身軀沖鋒時連她腳底下的地面都發出了陣陣不堪重負的哀嚎和顫栗。
我勒個去,這是“你是要我們一起群毆你呢~還是要單挑我們一群人~”的苦逼選擇題麽?!她可以選擇棄權麽喂——!混蛋這就是所謂的群P麽口胡!!
閃電般地推刀出鞘,悠奈腳下一蹬就沖了過去,一個轉身避開迎面劈來的攻擊,悠奈揮刀一斬,當即就帶起一片飛濺的鮮血。
借着斬擊的勢道悠奈又是一個回旋斬,利落劃破空氣的圓弧形寒芒将周身的敵人盡數擊破,噴湧而出的血液濺了她一身。
一腳踹飛一個敵人,悠奈舉起手中的刀擋下從上方襲來攜着罡風的強力一擊,沉重可怕的力道震得她雙臂肌肉直顫,虎口發麻。
“是敵襲!快點将傷兵轉移到安全的地點!”
悠奈頭也不回地大聲吼道,一邊吃力地應付着眼前敵人不留空隙的猛力進攻。
喵了個咪的,硬碰硬能贏才有鬼啊混蛋!以為我是開了主角光環熱血漫畫主角麽混蛋!
悠奈腳底下的地面已經由于承受不住對方天人驚人的力道而直接陷了下去,裂開蛛網似的龜裂紋。悠奈咬咬牙,刀刃倏忽一轉放棄了之前架着對方攻勢的動作,從對方的攻擊範圍中立馬脫出身來,并壓低身子直接迅速地沖到對方武器夠不到的身前,一刀砍了過去過去,鮮血立時瘋狂噴湧。悠奈覺得還不夠,更是再度近身上前一大步将刀子直接捅到了對方的胸口裏去。
刀穿過肉體時的厚實鈍感,骨骼斷裂的脆響,咯吱咯吱刀刃在血肉裏碾轉的感覺,敵人慘烈的哀嚎聲在耳膜上被不斷放大,在耳際悶悶作響。
回身閃避破空襲來的刀劍,反擊,揮刀。
悠奈一個斜劈直接将對面的天人屍首分家,又一個騰空後旋踢斷了後方打算襲擊的敵人的脖子,并借力在空中翻身的時候揮刀斬向另一個天人的胸口,落地之後又躲開直沖面門而來的刀鋒,就地一個矮身,後腳跟一蹬就往前沖去,手裏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上一挑,鮮血就如噴泉般射了出來。
悠奈一邊敏捷地在身形龐大的天人中間來回閃避,一邊找準了空襲就猝不及防地給人來上一刀,透過眼角的餘光往醫療站那邊的方向一掃,發現隊友們此刻都在抓緊時間火急火燎地轉移着傷兵和各種必備藥品器械。
——必須拖到醫療隊安全轉移才行啊,口胡!
好在附近的敵人似乎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她一個人身上的關系,并沒有人去襲擊正在轉移的醫療部隊。
忽的,悠奈迅速将刀平舉在胸前擋下了敵人閃電般劈下來、雷霆萬鈞的一擊,兵器相撞的尖銳聲音在空氣裏如水波一般地蕩漾開去,嗡鳴不斷。
——眼前的這個家夥絕對不是什麽簡單的貨色啊,喵了個咪的。至少跟之前那些宛如從《西游【哔——】》裏面蹦出來的猥瑣天人不一樣。
悠奈彎着膝蓋,弓着身子死命地将刀橫在頭頂上方防禦這淩厲的一擊,額上布滿了汗水。
恐龍模樣的天人興奮地舔了舔嘴巴……不對,是下颚?!瞳孔細長的眼眸中閃過嗜血的神情,露出恐怖扭曲的笑意,手上的力道不由得逐漸加大,幾乎叫她把持不住。
悠奈卯足了全力舉刀向上震開了對方的彎刀,旋即猛地向前一步橫斬向對方的腹部。
對方也不是吃素的……不,對方本來就不是吃素的……大概……急速地收刀回防。
“叮——”的一聲,兩刀相撞發出一聲的刺耳嗡鳴叫人汗毛直豎。
對方的喉嚨裏忽然傳來了沙啞粗糙的寒冷笑意,似乎強壓着遇到強者的興奮,刀鋒一轉,手裏的刀就如蛇一般靈敏地貼着她的刀向她的脖子砍去,寒冷的殺意令人膽顫。
竟然借着自己手裏的彎刀攻擊範圍比自己更廣的優勢真是太不公平了!
悠奈下意識地瞬間向後仰頭彎腰,冰冷的刀刃恰巧急速地從眼前揮過,剛好來得及斬斷幾縷銀色的發絲。
悠奈迅速雙手撐地,幹脆利落地一腳踹上對方的手腕,并借勢在一個後翻落地之後倒退出幾步。
恐龍天人再次證明了自己不是素食的這一點,大手一撈,原本被她踹飛的彎刀就再次回到了手中,并迅速朝她急速俯沖過來。
向左側身閃開,悠奈借力一個旋轉就揮刀砍向天人的脖頸背面。豈料,之前沖鋒的天人不可思議地瞬間收住了向前傾的身體趨勢,電光火石間腳下一擰就轉過身來,一手扣住她握刀的手腕,一刀就急急地朝她胸口捅來——
左手迅速掏向左腰側,悠奈在千鈞一發之際拔出了自己一直都未動過的另一把紫色的小太刀,握住刀柄瞬間抽出刀來,橫着刀面險之又險地擋下了對方迅猛淩厲的攻擊。
悠奈由于無法反抗對方變态的蠻力便提腳踹向對方腹部,不聊卻被恐龍天人下意識往後躲了過去。天人似乎微微愣了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當即扣着她右手的手腕用盡全力将她狠狠甩了出去。
“砰”的一聲巨大悶響,天旋地轉之間她被扔到了碎石沙礫遍布的地面上,身體由于巨大力道的慣性直接往後滑出了幾米遠然後猛地撞上身後粗壯的樹幹,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間竄遍全身,特別是後背。她頓覺胸口氣血翻湧,眼前發黑亂冒金星,全身的骨骼似乎都快被摔斷了。身後的樹承受不了這駭人的沖擊力直接“卡擦”一聲裂為了兩段,她則是不受控制地“虎軀一震”,一口鮮血就直接吐了出來。
誰知對方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直接操刀沖上來對着還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的悠奈就是一刀。眼前明晃晃的鋒利刀刃反射着遠處的火光,顯得刺眼無比,悠奈咬了咬牙憑着直覺就地一個打滾躲開了那迅疾的斬擊,并随後強忍疼痛翻身握刀站了起來。
剛才她所在的地方已經成了一個被深深砸下去的坑,塵土飛揚,可想而知剛才自己若是沒有離開會落得個怎樣粉身碎骨的下場。
望着再度舉刀向自己砍來的敵人,悠奈深呼吸了一口,旋即腳下一頓,矮身躲過從頭頂橫向斬過的攻擊,并順勢欺身向前揮刀斜劈——
對方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動作,立即迅速地往後倒退幾步躲出了她的攻擊範圍——不對,應該是她之前用的那一把黑色小太刀的攻擊範圍。
悠奈露出得逞後的黑化式微笑,旋即攥緊了左手中、相比之下攻擊範圍更廣的紫色小太刀,在對方來不及做出反應也無法做出防禦的時候電光火石之間卯足了全力一刀捅了過去。
猛然爆射出來的猩紅液體頓時占據了所有的視線,腥臭粘稠的血液濺到白色的隊服上暈染開點點暗紅的梅花色澤,映襯着火光顯得無比猙獰。
望着敵人驚恐而不敢置信的眼神,覆蓋着醜陋鱗片的屍體砰然墜地的時候,悠奈忽然感到一股莫名複仇後的快意湧上了心頭,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聲嘶力竭地呼求着更多的新鮮血液。手裏的刀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一次次揚起又斬下,并時不時左右手互換武器,使得對方根本在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就被一刀斬下。劃破灼熱空氣的刀鋒帶起一片猩紅的血珠,冷厲的鋒芒如死亡一般将敵人的退路盡數封閉,不留絲毫餘地。
刀刺穿肉體的“噗噗”聲,鮮血飛濺的張揚弧度和敵人慘烈絕望的哀嚎和不敢相信的恐懼眼神,全部都深深地印刻到了視網膜上,刺激着自己的神經。
血液在急速流動,怦怦的急促心跳一下比一下有力地在心口跳動着,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世界好像逐漸離她遠去,遠方士兵們厮殺的聲音和炮彈包紮的聲音也變得模模糊糊。她握着手裏的刀,好像那就是她的全部一樣,重複着閃躲和劈砍的動作,手裏的刀揚起又落下,骨肉開裂的聲音随着自己急急跳動着的心跳回響在耳際,宛若收割生命的進行曲。
每當自己砍倒一個敵人,往日犧牲在戰場上的熟悉隊友的笑顏就會短暫地浮現在自己的眼前,然後便是記憶裏他們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被這些醜陋的天人無情虐殺掉的畫面,刺激着自己的神經,明明手臂都已經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全身的細胞也在叫嚣着要罷工,骨骼關節全在咯咯作響,卻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
驀然間,在她沉浸在厮殺裏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了利刃破開空氣的呼嘯聲,令人膽顫的冰冷寒意直直地刺向自己露出的背部空隙。
悠奈神色一僵,瞬間轉過身來,倏然回頭望見泛着冷光的刀尖向着自己的後背急速刺來,無奈卻早已錯失了在第一時間收刀回防的機會,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敵人的刀向自己逼近——
“當——”
刀劍猛然相撞交擊的嗡鳴聲驟然間響徹硝煙缭繞的上空,尖銳清脆的聲音猶如在沸水中倒下了一碗冷水般在厮殺聲震耳欲聾遍地的戰場上震蕩開來。
刀光劍影之中,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紫色的瞳孔裏清晰地倒映出了一個熟悉到令她心尖都顫抖起來的銀白色身影——
白色的染血戰衣随着戰場上灼熱的氣流而上下翻飛獵獵作響,白色的護額在空中劃過利落無比的弧度,這麽些年沒見的少年肩膀已經由最初的削瘦變得無比堅實可靠,原本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身軀早已變得高大無比,僅僅是看着他偉岸的背影都會給予人一種山岳般的穩重安心之感。
預想中的疼痛當然并未如期而至。相反,如憑空出現般擋在自己身前的熟悉身影緊握手中鋒芒畢露的武士刀,以肉眼難辨的鬼魅速度橫刀斬向先前襲擊她的天人。銀色寒芒劃過之處,猩紅的鮮血剎那間噴湧而出,世間的所有一切好像都被按下了慢放鍵,連血液噴灑而出的動作都無比清晰地倒映在瞳孔裏。
雖然整個過程在不過短短一瞬之間即刻發生,但她還是在瞬間捕捉到了,那人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的淩厲眼神,如血的瞳眸中早已不複以往懶散的神采,棱角分明的臉孔也早已看不出往日的稚嫩。那人從眼中迸發而出的凜然殺氣,灑脫不羁、自成一派的犀利刀法,渾身都缭繞着森寒的煞氣,叫人幾乎不敢直視。
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此刻那人随着動作在風中飛揚的自然向上卷曲的惹眼銀發,在灰黑色和火紅色交織的背景裏顯得無比刺目。
胸口忽然翻湧而上莫名的情緒,她完全忘記了此刻該幹什麽,只是呆站在原地,嘴唇微微翕動着輕聲呢喃道:
“……好大的……一坨卷毛啊……”
對方的身體猛然間一僵,似乎是完全沒料到她的這種反應。下一秒,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已經倏地轉了過來,相當氣急敗壞地喊道:
“哈?!什麽是好大的一坨卷毛啊,混蛋!你是歧視天然卷嗎?!你就是這麽對待多年未見、剛剛救了你一命的同伴嗎喂——!你鄉下的老媽絕對會哭得滿臉血滿臉淚的啊喂!信不信銀桑我揍你一頓啊喂——”
剛剛還顯得殺氣騰騰煞是懾人的白夜叉此刻又變成了像得不到心愛的玩具一樣而急得跳腳的小孩子。
唔,聲音也變得低沉而充滿男子氣概了呢……
悠奈擺出一副死蠢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地揚起頭來看着此刻唾沫飛濺地朝她抱怨着的銀時。
——歲月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啊咦咦咦咦!連當年那個只知道挖鼻子睡覺偷甜品吃的卷毛小鬼也變得看似無比可靠了咦咦咦?!這是作者桑的外挂嗎?這絕對是作者桑的外挂吧喂——!
“喂,我說阿悠你有在聽嗎——銀桑我的玻璃心真的是被你狠狠傷到了啊混蛋!”銀時見她不理睬自己只是光顧着用一種魔幻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禁急躁地大喊起來。
悠奈剛想要無奈地開口說些什麽,目光卻在不經意地掃到了銀時背後的剎那變了。
下意識地推刀出鞘,悠奈矮身避開頭頂上方銀時瞬間掃過去的武士刀,從他舉起的手臂下跨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一刀斬過去。
“唰啦”刀刃斬開甲胄、刺進血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同時還伴随着瘋狂濺射而出的鮮紅血液,悠奈和銀時二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拔刀揮向了對方後面打算偷襲的敵人,身形迅速在空中交錯。
随着敵人高大的身軀撲通一聲墜落在地的悶響,悠奈利落地甩了甩刀尖上的血珠,然後倒退一步,和互換了位置的銀時背靠着背站在一起,一手握刀,面色凝重地望着再度将他們包圍起來的天人。
“喂,我說阿銀你這個天然卷小心被別人從背後捅上一刀然後去見馬克思啊……”
她涼涼地,頭也不回地說道。
“阿悠你小心看着自己的背後啊,白癡。”
銀時帶着幾絲譏诮意味的聲音從背後幾乎是在同時間響起。
“馬克思是誰啊喂!”
頓了頓之後,銀時不滿的聲音再度響起,但很快的,二人的注意力就再度放到了此刻步步逼近的天人身上。
“假發和矮杉他們……”
猶豫了一會兒,悠奈握緊了手裏的刀,還是有些擔心地開口道。
“啊,辰馬那家夥已經帶着大部分的人馬去支援他們了。不用擔心,那家夥雖然看起來就是個智商為負數的蠢材,但在關鍵時刻還是很可靠的一個男人。”
銀時懶散的聲音中帶着幾分認真。
——我說辰馬是誰啊。不要用那種我好像見過他的口氣說話啊喂。
悠奈在心裏默默吐槽。
“解決掉這些礙事的家夥之後阿悠你就趕快和醫療部隊的那些家夥回合吧。他們往三點鐘那邊的方向去了。”
“唉?”悠奈聞言微微愣了一下——想不到這個卷毛還蠻細心的嘛。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她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壓低重心,和銀時在同一時間在敵人發動攻擊的那一瞬間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入了敵陣,揮刀斬落,鮮血四濺。
同時間響起的,還有兩人默契無比的大喊聲:
“防守背後那種麻煩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啊啊啊,白癡——!”
說來也奇怪,之前心裏那種血液沸騰的焦躁感和興奮感通通都不見了,心底深處原本湧動着的不安也被神奇地撫平,只剩下一種無比平靜的感覺,好像只要有那個天然卷在自己就不會失了方寸,六神無主一樣。
真是莫名其妙,這種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和依靠的感覺。
不會恐懼、不會慌亂、不會茫然、不會被熱血沖昏了腦袋,只要視線所及之處有你的身影,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會煙消雲散。
悠奈冷靜無比地揮舞着手中的武士刀,抵擋、回防、閃避、攻擊,不留給敵人絲毫的空隙可乘,手中的刀利落精準地揚起落下,動作如流水般流暢。
兩人之間好像形成了一股無形的默契,也許是多年相處的關系,二人都對于對方的弱點和什麽時候會露出破綻這一點相當熟悉,總會在恰好的時機守住對方的空門,并對于敵人進行反擊,配合得天衣無縫。
敵人在不斷哀嚎着倒下,包圍圈在逐漸崩潰。
染血的戰衣,厲鬼般殺氣騰騰的血色眼眸,鬼魅般的強大實力,對于敵人來說這家夥就是死亡的代名詞,對于友方來說這家夥則是最為可靠的同伴。
見識到了銀時在戰場上展露出來的,她從未見過的霸氣側漏的一面,她總算是明白了,“白夜叉”之稱號名不虛傳。
在厮殺時他所露出的眼神不是最初的警惕和猜疑,不是後來的慵懶和散漫,而是真正屬于夜叉的嗜血和狠厲。
這就是,銀時名為白夜叉的一面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銀時帥氣的背影
話說白夜叉真的是帥爆了嗷嗷!
再來一張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