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平息

人盡皆知。

淵帝遇刺,重傷昏迷,玄盛宮內太醫忙進忙出,賢親王寸步不離,于外殿和衣而眠,暫代朝政。

三日後的夜裏,淵帝勉強清醒,強撐着下旨連夜傳召兆安王,欲交付大權,不過一夕之間,大玄就變了天。

兆安王馬不停蹄趕回京城,臨危受命,悲痛下将淵帝葬于皇陵,改國號為“狼玄月”,京都別稱“玄京”。

四方風狼營六萬大軍集結玄京城外,秦修弈當機立斷,命任東元帶走半數,連夜趕往風關,以防東江邺突襲,遠峥大将軍率領玄峥營大軍連夜出城,趕往故滄、青兆兩大邊關支援。

果不其然,五溪得知大玄易主,國力不穩,當即反咬一口,出兵攻打邊關。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秦修弈那日之所以調回半數風狼大軍,要的便是誘敵深入。

待遠峥大将軍率領援軍趕到,對方早已中計,被騙入城門,于是玄峥營順理成章的來了出甕中捉鼈,關門打狗的好戲。

五溪狼狽撤兵。

首戰告捷,秦修弈并沒有進一步動作,他在等那位“黃雀”。

于是,翌日。

他便收到了明盛君主的密函,對方表示希望借此機會一舉拿下五溪,狼玄月欣然同意。

明盛大軍夜渡懸日橋,與遠峥将軍來了出聲東擊西,成功拿下岷川,而後一路殺進五溪首都州京,五溪兵力一直弱于他國,原本想借此機會滅了大玄提升國力,未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五溪君主始料未及,形勢逼迫下心生死志,遂跳江自盡。

自此,五溪被滅,分裂成兩國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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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盛與狼玄月遵守約定,五溪中心起西北五城劃為明盛領土,東南四城劃為狼玄月領土。

原本東江邺蠢蠢欲動,但忌憚着明盛不敢輕舉妄動,如今狼玄月跟着吞并五溪,徹底令其暫時歇了攻打風關的心思。

明盛勢頭正猛,欲與狼玄月聯手攻打東江邺,打破制衡。

秦修弈不可置否,以“狼玄月方才易主,國力不穩,內務混亂”為由婉拒。

至此,隐患暫時平息。

秦修弈放下手中的毛筆,擰眉嘆息一聲。

“庭軒,幫我沏杯茶......”

“陛下。”魏庭軒加重語氣,頗為無奈,“您如今是一國之君,更應謹言慎行。”

“沏茶。”秦修弈往後一靠,扔了手中的奏折,“給朕沏茶。”

魏庭軒輕嘆一聲,只好照做。

這憋在宮中的日子着實無趣,秦修弈神情煩躁,心中湧上一股悔意。

忽然,汪公公彎腰走了進來,垂頭恭敬道,“陛下,霍相輔求見。”

屋內陡然一靜,魏庭軒剛将茶盞遞給秦修弈,聞言瞬間将嘴裏的話咽了回去,眼觀鼻鼻觀心地退到一邊,唯恐被殃及。

“宣。”

半晌,秦修弈才冷淡地應聲,沒動手邊的熱茶,徑自提筆看起奏折。

殿外緩步走來一人。

淡金色長袍如同晨曦降落,一只展翼仙鶴自腰腹蔓延至胸口,儒雅大氣,頭頂鶴冠精致華美。

他身形颀長,清瘦卻并不羸弱,反倒是有股韌勁,舉手投足優雅規矩,許是習武的原因,又多了一種旁人沒有的灑脫。

霍相輔生得俊美無俦,卻總愛冰着一張俊臉,令玄京多少芳心暗許的姑娘心碎。

自從當年霍家那場大火後,霍少煊便性情大變,愣是從儒雅随和的“秉謙公子”,長成了如今朝堂上舌戰群儒,言語間明諷暗嘲的霍相輔。

“陛下。”霍少煊臉上并無多餘的表情,恭恭敬敬地行禮。

“嗯。”秦修弈眼皮子都不擡,随口應了一聲。

兩人間氣氛古怪至極,魏庭軒閉了閉眼。

“啓禀陛下,臣核對賬務時發覺有部分對不上,還請陛下過目。”

秦修弈放下奏折,擡手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霍少煊頓了頓,目光有些無禮地盯着他的手,眉頭微蹙,微微出神。

魏庭軒很有眼力地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霍相輔。”

霍少煊回過神,略微颔首,将手中的賬本遞過去,魏庭軒接過,恭恭敬敬地送到秦修弈眼前。

“原本賬務理應由戶部核實,但臣卻聽聞一些風聲,說是朝廷發放的赈災款實則只有半數,于是心生疑慮,便親自查探一番,沒想到竟真讓臣發現幾處漏洞。”霍少煊補充道,“不過如今沒有确鑿的證據,不好妄下定論,臣已派人前往長徑宣州,不日便有消息。”

秦修弈目光定格在幾處做了标記的地方,擰眉道,“若情況屬實,先撥赈災款,再徹查究竟是誰出了岔子。”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看來這火朕若是不放,有人便不舒心吶……”

秦修弈輕嗤一聲,用力将賬本甩到案前。

衆人紛紛噤聲,垂頭不敢再言語,靜默中忽然傳來一道悅耳的嗓音。

“陛下重傷未愈,不必為其動怒。”霍少煊朝外使了個眼色,一位太監低垂着腦袋,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霍少煊輕聲道,“徐公公在外恭候多時了,藥涼了是小事,陛下的身體要緊。”

屋內再度陷入寂靜,良久秦修弈才輕笑一聲,語氣似有些感嘆,“霍相輔,倒真如從前一般巧舌如簧,哄得人......不得不聽。”

霍少煊隐在寬大袖袍下的手微微攥緊,神情未變,只是嗓音略啞了些,“陛下過譽了,能為陛下分憂,是少煊的福分。”

“呈上來吧。”秦修弈低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淡聲道。

小太監立即上前一步,霍少煊剛要松一口氣,便聽上首之人一字一頓道。

“朕要你呈上來,霍相輔。”

霍少煊動作一僵,旋即從太監手裏接過藥碗,垂眼上前,沒有半分逾越,恭恭敬敬地遞給秦修弈,“陛下,請。”

秦修弈居高臨下地盯着他,目光肆意地打量着這位名聲在外的霍小公子,不,如今已是萬人敬仰的相輔大人了。

歲月令他出落得愈發俊逸,與年少相比仍然難分勝負,褪去眼中稚嫩的光華,蒙上了一層令人難以琢磨的暗紗,多了幾分成熟穩重,卻再也找不到半分曾經的溫柔親昵。

曾經二人割袍斷義,如今君臣之誼如隔山,無論哪種,都回不到當初國公府後院裏的純粹、歡愉。

秦修弈一言不發地從他手中接過藥碗,兩人的手指一觸即離。

“退下吧。”他忽然沒了興致,随口道。

衆人一行禮,安靜地退出去。

踏出玄政殿方才走了幾步之遠,霍少煊臉色忽然白了白,連忙側頭掩唇輕咳兩聲。

“相輔大人,您可是身子不适?”一旁的徐公公吓了一跳。

“不妨事,多謝公公挂心。”霍少煊搖了搖頭。

徐公公見狀叮囑了兩句,便先行離開了,霍少煊卻停在原地未動。

良久,他才輕輕撚了撚手指。

只是那溫度極淺,風輕輕一吹,便散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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