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欠揍……?”
陸折予不确定地問。
林寒見幹脆補刀:“你沒聽錯, 是這兩個字。”
陸折予閉嘴了。
看上去像是自閉了,但片刻後仍然堅強地振作起來了,視線定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語氣低了幾度:“或許是吧。她對我愈發疏遠,我不能再讓這樣的事發生。”
林寒見不禁感嘆:愛情真是偉大, 把陸折予都改造成這樣了。
陸折予是個多麽驕傲的人。
他活到現在連錯都沒犯過一件, 當之無愧的新生代标杆。
……
直男改造小課堂正式開始。
陸折予開始了間斷式的片段講述。
林寒見越聽,越覺得不對。
陸折予最開始還只是概括性地說一些諸如“某個行為會讓她生氣”這樣的話。說到後來他可能覺得, 不舉具體事例不好說清楚, 于是開始用實際例子加入直男改造小課堂。
聽了幾個實例的林寒見:“……”
這說的不就是寧音和陸折予之間發生過的事嗎?
……他為什麽要舉這種例子, 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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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見一方面用懷疑的心态警惕陸折予,另一方面又認為陸折予不是走這種暗搓搓路線的人。
她覺得這裏面可能有沈棄的手筆。
而且是那種, 雖然不一定懷疑她, 但起碼是一種不信任的試探。
林寒見看陸折予的目光不知不覺地變了, 于是——
陸折予:“我認為那有危險,不想讓她去, 可是我說讓她留守客棧, 她不高興;我讓她和我一起去,她也不高興。”
這不是廢話嗎?
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林寒見:一開始說我實力不夠, 讓我不要跟過去,那就別我強行從舒服的星玄派中拉下來啊。
當時只是一瞬間的不高興,等林寒見已經調整好了心情,規劃好接下來的行程。陸折予突然又說,讓她一起去。
林寒見:?
是不是耍人?
陸折予問:“這種情況……是因為我沒有一開始就讓她去, 所以她生氣了嗎?”
“不是。”
林寒見抛棄了良心, 說得斬釘截鐵, “是因為她太任性了。陸公子你依據情況做出了最好的考慮, 就算出爾反爾也是事出有因,是她完全不顧大局。”
小課堂不開了。
瞎教啓動!
陸折予蹙了蹙眉。
他又說了送禮物卻被小國公主搶的事,這次的口吻比上次更确信一些:“遇到這種情況,我不想失禮。若我直接去說,會不會太過冒昧?”
林寒見睜着眼睛說瞎話:“我反而覺得是你師妹太小題大做了,那位公主作為客人,只是想要一個禮物,這有什麽錯?”
陸折予眉心折痕更深:“可我本來就是想送給我師妹的。”
咦?
陸折予對她還有這麽溫情的時候呢?
林寒見記不太清了,從善如流地接下去:“你後來不是又給她買了同樣的東西嗎?是她脾氣太壞,不是你的錯。”
學習這件事,不是學會就是學廢。
争取在陸折予的直男心上再加上濃墨重彩的超級自信,遇事不決就是對面錯就完事了,別說是脫單了,不被打就不錯了。
陸折予動了動唇,目光沉沉,表情不大好:“林姑娘,你是否故意在誤導我。”
“你誤會了。”
林寒見理直氣壯地反駁,“我确實是站在道理的角度去認真分析你說的事情,難道陸公子你自己一點都不感覺你的師妹很無理取鬧嗎?陸公子要是認為我是在胡亂說話,不聽我的就是了。”
陸折予神色更難看了: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吧。”
他拿劍起身欲走。
林寒見看他反應這麽奇怪,更斷定了此事有鬼——否則以陸折予對她的偏見,她從苛刻的角度來發散思維,說的就是沒錯啊。陸折予不是一貫這樣看待她的麽?
陸折予走出兩步,又停下腳步,回身看過來:“林姑娘。”
“什麽事?”
林寒見臉色不變,四平八穩地撐着下颌同他對視。
陸折予微側身站着,濃密的睫毛像一柄窄而鋒利的刀:“或許是我描述的有問題,但我師妹并非是任性又壞脾氣的人,她很懂分寸、識大體,我從未見過像她那樣美好可愛的人。還請姑娘不要誤解了我的師妹,一切皆是我言辭有誤。”
他不直接駁斥林寒見的辯解有誤,是因為他曾經确實覺得寧音做的有些事不太妥當,否則他當時也不會是那樣的反應。
所以,他認為這件事他有錯,是他的過失導致了他與寧音未能盡早有個好結果,但他不想這份再延續下去。
更不想讓寧音被人無端誤解。
以為他要開怼的林寒見:“……”
什麽……情況?
陸折予這是在誇她——或者說是誇寧音?
陸折予說完這句,才徑直離開了。
徒留林寒見望着他背影遠去的方向,緩慢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聽對方誇自己的另一個馬甲,真陸折予是空前絕後、獨一無二的尴尬與複雜并存的絕妙感受。
……陸折予為什麽要對“別人”誇獎寧音啊?
結合前後,那個态度差不多就是因為她說寧音不好,陸折予才甩袖離開;然而離開之前還記着不能讓她誤解寧音,所以又特地停下,專程說了那麽一番話。
可是,陸折予不是應該讨厭寧音嗎?
林寒見百思不得其解,她從頭到尾仔細地理了一下流程,發覺有個環節對不上:如果陸折予是得了什麽授意來試探她,動機是什麽?她沒有暴露身份,即便是覺得她不可信,試探的也不應該是這種事。
如果他沒有懷抱着別的心思來說這些話,那麽——他是真的覺得寧音……美好可愛?
“……”
林寒見身為寧音本人,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
雲萱來找林寒見,在洞府和常待的地方都沒找到人,最後是在淩遙峰靠絕壁的一處小亭子裏見到了呆滞的林寒見。
說是呆滞,全是因為雲萱喊了她兩聲“荊夢”,她才險險回神,全然不是往日機靈的模樣,後知後覺地遲緩向這邊看來,臉上的笑都不那麽明媚了:“雲萱,是你呀。”
林寒見在想陸折予的事。
很多作為寧音時候的細節,她都記得不是太清楚,都是片段式的記憶和大概印象,對相處最多的陸折予同樣如此。
他們之間應當是互相看不順眼,又有着一定的同門情誼,懷有厭惡與職責所在的矛盾關系。
陸折予的表現推翻了她固有的印象。
“你怎麽了?”
雲萱走過來,有些擔心地望着她,“我看你好像是有心事啊。要是有什麽為難,你可以跟我說的。”
林寒見彎唇,露出一個柔順的笑,搖頭道:“倒不是有什麽為難,只是在想切磋輸給陸公子的事。他的劍法實在精妙絕倫,我難以望其項背,正在複盤方才的情形罷了。”
面不改色又順理成章地扯謊掩蓋是個技術活,基礎要義就是真真假假,混合摻半。
雲萱驚異道:“你又在和大師兄切磋啊?太用功了吧!”
林寒見:“随便打一打,反正也是無聊嘛。”
“才不是呢。”
雲萱抱臂,用一種“你別想騙我”的洞察眼神盯着林寒見,“切磋的規矩我又不是不懂,雖然荊姑娘你很厲害,但大師兄還是比你更勝幾籌。大師兄不會輕易和修為低的人切磋,每次對大家都是指導示範,卻接連幾次都和荊姑娘你比試。”
林寒見解釋道:“你們大師兄并非是輕易和我切磋,他沒拿武器,也沒用靈力壓制。”
雲萱聽完,表情更誇張了,一臉地“磕到了磕到了”:“這不就是更加明目張膽的特殊對待了嗎!”
林寒見:“……”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姑娘是個cp粉。
“荊夢,我問你個事啊。”
雲萱臉頰漲紅,小聲湊到林寒見身邊,“上次你說大師兄非禮你,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我覺得大師兄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可我覺得你說的又好像是真的發生了……今天你們既然能繼續切磋,是不是說明上次的事只是個誤會啊?”
很可以,理由都幫她找好了。
林寒見誠懇地點了點頭:“嗯,是個誤會。”
“呼……”
雲萱拍着胸口送了口氣,“幸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面對大師兄和我破碎的心了,大師兄可是我的榜樣和目标啊!”
林寒見沉默地拍了拍雲萱的手背,以示安慰。
罪魁禍首說不出話.jpg
雲萱年紀還輕,性子偏浮躁些。
剛把這件事說完,下一秒她就拉着林寒見站起來:“之前說要帶你看我們星玄派的景色,這些天事情耽擱了,不如我們今天就去吧!”
林寒見本不想去,但她這會兒修煉也不能靜心,沒有進展的事就是浪費時間。
她跟着雲萱一同出了淩遙峰。
雲萱把她帶去了七彩湖,介紹道:
“這個湖底有個陣法,原本是四種顏色;很久以前有位師姐将雲錦緞掉了一截進去,便成了五色。還有兩色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各有各的說法,反正很漂亮了就對了。”
這個林寒見知道,陸折予對她說的版本是:還有兩色,一是上一任星玄派掌門與惡獸纏鬥時吐出的心頭血,二是那頭惡獸落淚成珠,砸入了陣法中。
林寒見對星玄派各類景色的熟悉大部分來自陸折予的介紹,倒不是他有閑工夫帶着她到處游玩看景,而是他總能在各種各樣的地方逮到她,然後順便對她說一說。
以至于到後來,林寒見對星玄派中各種有名的景色記得都不是太深,反而對越是難找、隐蔽奇怪的地方記得清楚些。
雲萱拉着林寒見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導游當得盡職盡責,拉着林寒見去往下一個景點。
路上遠遠地望見了一隊巡山的人馬。
雲萱一邊挽着林寒見的手繞道,一邊解釋說:“禁塔那邊的問題好像還沒有完全解決,這幾天內外門的弟子都要巡山,我們不去打擾他們,繞開走。”
林寒見沒有異議,她看雲萱這架勢,以為雲萱很有把握,便放心跟着她走。
雲萱:“哎,這條路好像不太對,我們剛剛是不是走過了?”
林寒見:“……”
她左右看了看,憑借記憶認出這應當是禁塔與流雲瀑布之間的一個小岔道,往後可以進入密林,再就是禁地。
她又不能表現出對這裏很熟悉,只好模糊化:“好像走過吧……我們往右邊走吧。”
“我想起來了!”
雲萱手掌一拍,振奮肯定地道:“是往左邊走!”
林寒見再次:“……”
雲萱興沖沖地拉着林寒見往左邊走,林寒見壓根沒有拒絕的餘地,打算待會兒再走一段路,等雲萱發覺不對了,她再把人拉回來。
比較意外的是,雲萱一直沒有發覺不對。
林寒見忍不住提醒她:“雲萱,你不覺得我們好像越走越偏了嗎?”
“沒有啊。”
雲萱一臉真摯,“你信我啦,再走一下就到了。”
這分明就是在往禁塔的野區走。
信啥子?信了個寂寞嗎?
耳邊劃過輕微的異響。
林寒見停下腳步,同時拉住了雲萱的手臂,眉目肅然,低聲道:“別動。”
雲萱臉色煞白,簡直是上次兔子精來襲時的最佳情景再現。
林寒見将她往身後藏了藏,欠身握住了腳邊一根柔軟的藤條。
一道黑影從草叢中飛速地竄出來,朝着林寒見的方向襲來。
林寒見毫不猶豫地反手将雲萱推開,甩出手中的藤條,準确地纏住了黑影。這道黑影原本是半人大小,被困住後身形陡然暴漲,普通的藤條在黑影瞬間撐大的體積下崩裂,林寒見趁機在掌心凝出一道淡青色的光暈,仿佛帶着電流,幾道閃光流轉其間。
她直直地打出一掌,同時躍身而起,借樹幹發力,對準黑影頂端的那道紅點,将手中拽出的一節樹枝灌注靈力狠狠插下。
紅點自破損的部位,向四周蔓延蛛網般的裂紋,最終破碎。
龐大的黑影消散,半空中同林寒見一起落下來半條手臂大小的黑色物體,不是活物。
“是魉。”
林寒見看了一眼,轉身朝雲萱走去。
不出兩步,身後動靜更加強烈,林寒見下意識地彎腰躲開,十數道黑影攻勢更猛地沖過來。
“荊夢!”
雲萱慌亂無措地大喊了一聲,卻沒有辦法,她本身并不是攻擊力很強的修士,只不過是個丹修,還是等級不高的那種。
她現在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自保尤嫌不夠。
林寒見已經就近爬上一棵樹,感覺到這些魉聽到聲音後,齊齊朝着雲萱的方向攻去。
林寒見唇角輕抿,放聲道:“雲萱快跑,去搬救兵!”
“可是……”
雲萱看出黑影都是尋聲定位,她硬生生止住了要說的話,一咬牙,轉身跑了出去。
林寒見站在樹上猛跳了兩下,直接踩斷了一截粗壯的樹枝,她飛腿将這截樹枝踢向調轉方向、沖着她來的魉。
林中塵土頓起,聲響大作。
林寒見手上又拽了兩截樹枝,準備故技重施,挨個打碎他們的靈石。
冰冷凜然的劍光從天而降,裹挾着一陣徹骨的寒意在她周身劃開一圈,蕩開周遭物體,立即将她圈在了一片安全清淨的區域中。
陸折予就擋在她身前,寒光飒飒的霜淩劍飛回他手中,他回首看了一眼林寒見,持劍一擊殺死了周圍的五只魉。
林寒見看着他玄衣翩然,英姿飒爽,心想:要是我的九節鞭還在就好了,沒個趁手兵器确實限制發揮。
以陸折予的實力,十數只魉的都不在話下,然而他兩劍下去,又湧出了更多的妖邪之物。
非人之外,神,魔,妖,以及介于這之間的各類精怪、異種存在。
除了多的異常的魉,還有些化形并不完全的精怪,紛紛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般,朝着這個方向奔來。
林寒見本是在旁等候結束,看這架勢想要出手幫忙,剛動了一步,陸折予似有所感,一劍刺向她的身後,眼神卻沒看她:“別動。”
……行呗。
林寒見不動了。
陸折予拿出儲物袋,擡手一扔,在林寒見站立的地方便落下了一道紫金色的罩子。
是保護她不受攻擊的護身法器。
紫金品級,出手真闊綽。
林寒見擡手,碰了碰這件上品法器凝成的結界內部。
突然,一樣東西從上方落了下來。
林寒見差點就把東西打出去了,意識到她身處護身法器中,妖邪魔物都不可能随意進來。
掉進來的,是陸折予的儲物袋。
應當是方才陸折予拿東西時,沒有收好,這才在打鬥中落了下來。
林寒見去撿儲物袋,一張比惡鬼還吓人的臉猛然貼近,隔着結界都能感覺到這只怪物的鼻息粗重難聞,她面無表情地往後退了一步,指尖勾到了儲物袋上的帶子。
“撕——”
很輕微的聲音。
儲物袋在她無意的動作間打開了。
與此同時,陸折予閃身趕來,一劍解決了貼近林寒見的這只怪物,他就站在她的側前方。
林寒見吓得迅速系好了儲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