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在一片等候修羅場激情上演的吃瓜群衆中, 有人提出了不同觀點:
“好賴咱們大公子和沈閣主先前也是多年的交情,相交甚篤,翻臉不能抹除過往, 說不準……三人一起, 這倒未嘗不可。”
“三、三人一起??未嘗不可??”
“對啊, 三人一起不是更刺激?”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 衆人八卦的眼神中不禁帶上了幾分法外狂徒的色彩:三人行為什麽不行?我們說行就行!妙啊!
林寒見清楚地感覺到部分仆人的眼神不對,她不相信陸折予和沈棄感覺不到——就算陸折予遲鈍沒意識到,沈棄也一定能看出來。
但是, 沒人出聲,也沒人制止。
他們三個人自從靠近走在一起, 就陷入了一種詭異而又默契的沉默氛圍中, 所到之處死寂翻倍, 空氣凝結,寸草不生。
林寒見從未身處過如此一言難盡的糾葛場景中,場景無限逼近于修羅場, 令人心弦緊繃, 随時準備迎接一場暴風雨。
一行人自然是回陸家的主宅,某個避無可避的問題便顯現出來。
“大公子, 林姑娘,沈閣主萬安。”
仆人朝三人行禮,視線最終落在林寒見身上,“夫人聽說諸位平安歸來, 特請林姑娘過去一敘。”
陸折予往前邁了一步,不着痕跡地将林寒見擋在身後, 身形藏了大半, 道:“她剛回來, 身體不适,我去見母親便是了。”
仆人為難地想去看林寒見,奈何陸折予擋得太嚴實,壓根不給他商量的餘地。
一回來不是召見自己的兒子看他是否有事,而是要見她,明顯是早有打算。
陸折予走後,沈棄看了看林寒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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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陸夫人似乎對你不是很滿意。”
林寒見瞥他一眼:
“她現在也不會對你很滿意。”
沈棄笑一笑,并不在意:“陸折予在家中手腕頗為強硬地推動了陸家與翙閣的對立,陸夫人不同意這點,兩人之間有些沖突,你大約被她視作罪魁禍首。”
林寒見對這種說法倒是沒什麽感覺:“你好像不是很贊同這種說法?”
要從江絲蕤的角度來看,陸折予非要從翙閣将她帶走,罪魁禍首當然是她。
沈棄迎風而立,簡單以絲綢捆綁的墨發往後散去,他在驟起的風中條件反射地眯了眯眼,很有衣冠禽獸的氣質:“罪魁禍首麽,應該是我。”
“……”
林寒見移開視線,心說游戲精心建模就是比随意捏造得優越些哈,難怪有的玩家買數據保盛世美顏。
“易容之法當世難有,煩請你替我去掉易容了。”沈棄拿出儲物袋,很懂得交易往來的規矩,“我這裏還有許多九幻枝,作為交換。”
這麽好的買賣不做白不做。
林寒見點頭答應。
去除易容要在屋內,沈棄不願別人看到他全部的臉,這點林寒見能夠理解。唯獨有一個問題,是他們進屋時,周圍打掃的仆人們表情頓時不對了,明晃晃地冒出一種錯覺般的綠光。
林寒見正要把沈閣主往詭計多端的方向猜。
便聽前方的沈棄道:“你要是動作快些,他們任是想胡說,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實證。”
林寒見又覺得沈棄違和了。
在崖下,沈棄發燒的時候就給林寒見一種有別于平常的感覺,重新認識到他的另一面,這是在他過往數次生病吃藥時都沒有過的經歷。導致林寒見在本就不能完全把握看穿他的基礎上,更多了幾分迷障,卻比先前的難度低了許多,只是讓她不敢相信和觸摸。
兩人在鏡前,一坐一站。
沈棄的容顏映在鏡中,他多看了兩眼,評價道:“小家碧玉。”
林寒見以為他臭美,道:“太出衆容易引人注意。”
“我知,只是與我不襯。”
沈棄說着,便閉上了眼,脖頸微微揚起,是在等候林寒見為他去除易容,順從的姿态卻令人想起引頸受戮這個詞語,潔白如玉的脖頸因受傷和呼吸顯出生命瀕危的矛盾美感。
林寒見伸手碰到他臉側處的肌膚,并沒有多少力道,虛虛地碰着。
沈棄感覺到些許癢意,眼睫輕顫。
若從鏡中倒影看,這場景倒像是一對璧人親密無間的閨房秘事,一人手段溫柔地為另一人上妝。
在易容去掉的瞬間,沈棄恰好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沈棄在林寒見的眼中倒影中,清晰地看見了自己左臉上的那枚赤色印記,仿佛能從裏面看到許多混亂的過往,最終定格在他們糟糕的初遇。
沈棄率先避開,稍顯狼狽與局促,耳根泛起一點不妙的溫度,被他強行中斷壓了下去。
而後,他伸出手。
林寒見:“?”
“面具。”
沈棄提醒道。
他的高燒應當還沒有完全褪去,方才林寒見碰到他額角處的溫度還是有點偏高,但他的眼神恢複了清明,洞察隐藏其中,随時都能抓捕人的蛛絲馬跡的錯誤。
這一切被他掩蓋在彎起弧度、帶着些許笑意的眼中,看上去又是人畜無害的貴公子了。
林寒見猶豫了半秒,臉上卻是天衣無縫的社交笑容回敬:“沈閣主名不虛傳,商人本色盡顯。”
沈棄瞧了她一小會兒,笑容不改,比她的溫潤真心多了,令人如沐春風,稍有不慎就跟着栽入春河:
“我現在沒有替代品,你想要的話,等我做好了另一副面具再送給你。”
……還有這等好事?
等等,這真是沈棄的副本?這麽說給就給了,一點難度都沒有,這麽簡單的嗎?
林寒見陷入了被天上掉陷阱砸中的不真實感,她早就在心中把沈棄副本的難度打上了“絕難”字樣,打算放到最後再磨,萬萬沒想到游戲人生如此富有戲劇性。
好運降臨的當場,林寒見的第一反應與大多數中彩票的人相同,産生了不真實感:“……真的?”
“真的。”
沈棄颔首,神情不似作僞,還一并給出了理由,“我既然要對你示好,自然要有誠意。你想要這個面具,我就給你。”
林寒見剛要點頭,突然意識到沈棄的話逐漸偏離——‘你想要這個面具’。
她最開始有意模糊了是自己想要這個面具的動機,将事情轉移到了他們之間的事。
現在,沈棄在對話中漸次将“面具”這個事物剝離了出來。
“你想要我的面具。”
沈棄以輕描淡寫的口吻下了結論,毫不清楚他現在已經接觸到了事情真相的邊緣,“為什麽?”
為什麽?
林寒見最不想讓沈棄知道這一切的真相,怕他不幫自己,還會想着辦法阻撓,就為了将她扣在這裏,或者是當做威脅的手段。
情急之下,林寒見急中生智:“因為這個東西你最不可能交給別人。”
沈棄一怔。
他成功被林寒見帶偏了思路,大腦飛速運轉,急忙忙地問:“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在測試我?是不是說明,只要我能給你,你就——”
“師妹。”
陸折予的聲音驀地在門外響起。
不帶任何情緒的嗓音卻能聽出一種沉沉的不快。
林寒見也不必選擇是如何應對,因為下一秒,陸折予便由外推開了門。
陸折予的視線從林寒見和沈棄的臉上陸續劃過,像是在觀察他們的表情,又像是單純地在确認去除了易容後的沈棄。于是那份充滿不善與微弱殺意的眼神,盡數奉獻給了視線停留時間更長的沈棄。
陸折予帶走了林寒見。
在林寒見從身側離開的那個動作發生時,沈棄下意識地握住了她的手指,由于他本身立刻将這種近乎本能的行為強行制止,只捉到了林寒見的尾指,又馬上放開了。
陸折予克制地深呼吸一遭,全然是咬牙切齒地在警告了:
“沈閣主還請自重。”
沈棄這次是真的無話可說,也沒有反駁。
這種不反駁令陸折予內心更加不安焦灼,好像沈棄和林寒見之間确實有了什麽實質性不一樣的東西,他無力改變,只能任憑林寒見從身邊離開。
陸折予帶着林寒見回到了為她準備的院中,一路上的仆人都清理幹淨,沒人會再随便打擾,露出直白議論主家的眼神。
“你們方才在做什麽?”
停下腳步,陸折予同林寒見面對面,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句話。
林寒見實話實說地答:
“為他去除易容。”
只是去除易容沈棄最後為何會說出那些話?
陸折予趕來時正好聽到末尾的一星半點,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林寒見似乎給了沈棄什麽承諾,只要沈棄能做到,他們未嘗沒有可能。
陸折予無法對着林寒見發火,他就算表達吃醋和不滿,也是從沈棄下手:“沈棄可不只是想讓你為他去除易容。”
林寒見以本身的思維去哄人,遠沒有她做各種僞裝扮演時來得得心應手,她有時不能很準确地将自己放在某個定位上。
但陸折予這次不需要她來哄,他說完了那句揭露沈棄私心的話後,稍許沉默後便道:
“師妹,你……可願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