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林寒見本不想在正舉行婚禮的這天逃脫, 奈何陸家戒備森嚴,沈棄來後更是銅牆鐵壁,護衛人數翻倍, 只能尋着大婚當日,人多熱鬧、來往繁忙的空隙離開。

在星玄派她被關到了大比結束, 離開時又被全程看管,到了陸家,這點仍然沒有改變。

有時候林寒見甚至錯覺她不是在被保護, 而是已經被當做犯人□□起來, 不能自由地行動——而陸折予本身也沒有真的相信她。

四件物品已經得了三件, 只剩下妖王淚。

這不是實物,以封決的性子來說,讓他流淚比流血更難——越是能被傷到就越興奮的戰鬥狂,什麽情況才會流下眼淚來?

林寒見前幾日吃睡不好, 是為了想法子逃跑, 然而她跑出來沒多久,卻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南星。

不能稱之為“客”, 明顯對方是沖她而來。

南星道:“我還沒進去找你,你自己先跑出來了。”

他冷硬得像是一塊寒冬天的石頭,整張面容沒有半分活氣,說完這句話後卻露出一個不協調的笑來。這種笑容是林寒見曾見過幾次的, 逐漸的, 他笑得自然松緩, 又看不出半點違和了。

“你不要嫁給他, 很好。”

南星這樣說。

林寒見開始用一種頗為神奇的目光打量他了, 這人簡直神出鬼沒:“你不是被封決帶走了麽?你是怎麽出來的?”

“他不是人, 很難對付。”

南星有時說話還是跟罵人似的, “但是他想找到你,我騙他,然後跑了。”

林寒見一時間:“……”

不知道該先感嘆什麽比較好。

能被你騙到,看來封決實在是不怎麽聰明啊。

很快,林寒見就推翻了自己的論斷。

南星臉上的笑變得略顯陰森,摻着算計的光芒:“你太難抓到了,哪怕我不惜對你發起攻擊都沒能捉住你,看來光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沒有辦法留下你,所以我才要費周折到這個地步,所幸你沒有做出更讓我生氣的事。”

“你在說什麽亂七八……”

林寒見頓住了,“發起攻擊?你說對我?什麽時候?”

南星察覺到她身體僵硬了幾分,帶了一點解釋的意味,辯解道:“因為你一直攻擊我,我太生氣了才那麽做的。你和任何人都不同,從別人那裏我能得到養分,在你身上卻沒有,不過我卻能用那些養分來攻擊你,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作用。”

他打量了一下林寒見,遲疑道:“好像是沒有作用了,我感覺到那些東西已經全部從你的身體裏清除了……果然,你和所有人都不同。”

說是“養分”,就是他誕生的源頭,來自所有人的惡意和負面情緒。唯獨林寒見是他無法感受、無法吸取養分的人,但當他嘗試着将那些惡意在他身體裏轉化出的東西灌注到林寒見的身上——就像是融化在空氣中讓人無法注意到的那些氣體,居然成功了。

說不定這種對于其他人而言是惡意與操控的東西,會對林寒見也起作用呢?

現在看來,似乎沒有。

林寒見則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那次毫無緣由地吐血昏迷。

“你還做了什麽?”

林寒見壓制住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覺,背上蹿起一陣涼意,她臉上的神情還能維持在“鎮定”的範圍內。

南星驚訝地看向她,絲毫沒有被發現的惶惑不安,反而透露出一種明顯的喜悅:“你知道我在星玄派做的事了麽?我的方法不錯吧,那樣你就會遭到他們厭棄,只能到我這裏來了。”

林寒見無聲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禁塔,天郅樓,都是你的手筆。你是怎麽做到的?”

“對人發起攻擊。”

南星道,“雖然那種攻擊對你不起作用,但是對一些惡意勃發的人很有用,将惡意成倍灌注,他們就會成為聽我命令行動的下屬。”

比起攻擊的說法,說是操縱更準确。

由于是成倍灌注,并且因每個人的意志和修為而導致影響效果不同,聽上去是無敵的王牌,卻不能大規模、超負荷的使用,會損害到南星本身。

林寒見已經完全聽明白了:在其他人那裏是操縱,到了她這個異世界之人這裏,是一種類似中毒和內傷的反應,但沈棄的血和醫師将她救了回來;再就是星玄派中的嫁禍,南星通過同樣的辦法得到了“下屬”,實施了計劃。

原因竟然是,因為她惹他不高興,希望她衆叛親離,只能到他身邊去。

嚴格來說,南星想要做的,其實已經做到了。

……封決被騙得不冤啊。

林寒見對這個不是人的兇煞首次産生了忌憚感。

“跟我走吧。”

南星放下了嘴角,臉上的神情又像是石雕那般,漠然而毫無人的氣息,“你還能去哪裏?”

林寒見往後退了半步。

細微到難以察覺的動作,南星海藍色的眼底陰霾凝聚,周遭頓時圍攏了許多行動整齊劃一而機械的人。

這就是被南星操縱的人了。

林寒見一手甩出九節鞭,一手往自己嘴裏塞了提升靈力的藥。

南星的實力不錯,卻不夠。

她短時間內提升靈力,突破重圍的幾率很大。

“你吃了什麽……為什麽?”

南星的注意力被林寒見的動作吸引,發覺她毫不猶豫地開始反抗後,迷茫更甚惱怒,“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是要反抗我,我做的還不夠嗎?你真的想讓我直接折斷你的腿嗎?”

用乖巧呵護的方式沒有得到林寒見的留戀,就用符合他本性的方式讓她走投無路,不得不到自己身邊來。

是手段太溫和了麽?

她還沒有得到教訓,仍然在反抗。

清理了大半“蝦兵蟹将”的林寒見已經殺到了南星的面前,舉起鞭子狠狠甩下的時刻,南星只注意到了她琥珀般的眼中滿載的勃然怒氣與毫不掩飾的殺意,燃燒的情緒讓她鮮活得占據了目視者的全部視野。

這令他本不該存在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折斷她的手腳也沒關系,他必須要得到她。

就在這一刻,南星确定了他心中不斷擴大的執念。

他對林寒見的出招前所未有的狠辣,毫不留情,正如林寒見所做的一樣。

兩邊都是抱着殺意的兇狠打法,不消片刻就都挂了彩。

南星不再嘗試說服林寒見,但唯獨不肯對她的臉下手。

林寒見發現了這點,心中無處發洩的憤懑之情轉化為一聲喝斥:“死顏控。”

南星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赤手空拳地去抓九節鞭,兩人同時感到了外來氣息的迫近,各自往後撤開一步,都怕是對面的援手襲擊。

來人正是聞到林寒見鮮血氣味而來的封決。

不如說被南星騙過一次後,封決也能算作是在尋找南星。封決發現了人被操縱後失去記憶的現象而找到了附近,才能進而聞到林寒見的氣味。

是妖王!

得來全不費工夫!

林寒見內心湧上喜悅,南星卻是截然相反的愁雲慘淡。

封決太強,又不屬于人的行列,南星壓根無法對封決做出任何有傷害或反擊、引導之類的事,換言之,南星對封決束手無策。

而封決被他欺騙過,南星即便感知不到封決的種種惡意,也能想象得出來封決對他意欲殺之而一雪前恥的意圖。

在看到封決的那刻,南星回想起上次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封決抓住的情景,迅速地瞥了眼林寒見,果斷地選擇暫時逃跑。

而封決在看到林寒見後,放棄了追逐南星的腳步,轉而朝林寒見走去。

——他們三人就像是互為鏡面,兩兩反應出不同的心情與選擇。

“本來還在想是要讓你對付那家夥,看看你的實力,還是由我直接揍了解氣,現在看來不必選了。”

封決站定在林寒見跟前,垂首望着她,兩人身高差距沒有那麽大,林寒見能清楚看到他淡金色的睫毛在陽光下劃出的弧線,“還是你比較有趣。”

強大,無畏,朝氣蓬勃。

這樣的人,怎麽才能讓他流淚呢……

林寒見擡首仰望着他,不自覺地在思考這個問題。

封決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兩輪耀目的太陽蓄積着灼人的熱度與不動聲色的危險:“你在想什麽?”

“……味道。”

林寒見回過神。

封決眉梢挑起,只一個動作,少年意氣與肆意不羁便自然而然地流瀉出來:“味道?”

“我身上,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味道?”

林寒見問道。

南星的那句話提醒她了,四個男主備選中,唯一不是人的就是封決。林寒見不知道陸折予還會不會悄無聲息地給她下攝骨香,她先前本想研究,但變故來得太快。

除陸家嫡系外的所有人都聞不到這攝骨香的味道,可若不是人呢?

況且封決可是妖王啊。

林寒見說着,将自己沒有握鞭子的左手擡起,靠近了封決的鼻子下方,維持在一個不算失禮的距離,不會讓人感到突兀。

如果封決願意,他垂首就能拉近兩人的距離。

封決默然無言地看着林寒見的一系列動作,臉上挂着熟悉的事不關己的神色,眼中情緒沒有變化,只随着低頭的動作,被隐形遮蔽後,陡然變得深邃,耀眼的金色莫名幽暗。

他垂下脖子,鼻尖停留在林寒見的左手背上方,鼻翼輕動。

做出這樣的動作還是無法消除半分他本有的氣勢與高傲,稍顯青澀的眉宇間是不容置喙的篤定與平靜。

封決啓唇,上唇側邊的尖牙末端若隐若現,像是随時能更近一步,如猛獸般将她一口咬住:

“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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