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林寒見匆匆往地面看了眼, 不得不承認:“确實。”

封決懶懶一笑,轉身走向宮殿內的赤色高座,蠻橫強勢的威壓以他為中心, 迅速擴散鋪開。

林寒見條件反射地在自己周圍凝出了一道結界,以便抵禦高修為者靈力爆發所帶來的不适感。

對于妖族而言,封決的威壓更多了一種來自血脈的天然壓制,是妖族中不必言明的無聲共通語,聞者皆拜, 如見帝王。

陵州城中大半妖族感受到這份如潮水般波動的威壓逐層擴散, 不約而同地紛紛朝向宮殿方向跪倒。

剩餘那部分是陵州其他各部統領, 皆誠惶誠恐地頂着愈發厚重難捱的威壓, 跑到了宮殿附近,做朝拜跪服狀。

等到屋內傳來了松動的跡象, 這些統領們才大着膽子傳話:

“不知王上駕臨, 有失遠迎, 屬下懇請面見王上, 當面告罪。”

說是告罪, 将領死了,守城大将死了, 這些人不會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這其中不乏是懷抱着“舉報揭發”“出賣舊主”之類的心思前來求見的人,都想着要麽憑借這些躲過一劫,要麽便拿此立功在妖王面前得以青眼,從此平步青雲。

林寒見想到方才封決留了些空隙,聽那位守城大将告密之詞,猜測他約莫還是存着聽取更多消息的心思。

封決閉了閉眼, 再度睜眼時威壓更甚先前一倍不止。

林寒見身為人類都感到些許呼吸困難, 更別提是那些妖族。

屋外的哀嚎懇求聲隐約飄了進來。

林寒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封決, 心想:還不下令?

封決當真沒有下令的意思,他連聽告密的意圖都沒有,片刻後,單手拉起林寒見,離開了宮殿。

“……你不聽聽他們想要說什麽?”林寒見的思維與沈棄十分相似,習慣性提前收集好所有能得到的消息,送上眼前的反水大戲和賣主求榮都能剝繭抽絲地從中獲取情報,自然不理解封決那般來勢洶洶地釋放威壓,最終卻什麽都不做地走了。

“無趣。”

封決嘴角下撇,神色厭煩又不喜,“浪費時間聽他們滿載私心的告密對我沒有任何益處。”

直來直往的強勢風格麽?

可以說是唯我獨尊,也可以說是實力至上。

林寒見很快速地剖析了封決的話,而後順着近似封決的思維開始思考,問道:“你要去臨近的雍州?”

封決不應。

林寒見便篤定道:

“是回妖王殿。”

封決微微側目,眼神很淡,有意外的光芒一閃而過。

少頃。

封決笑了一聲,清朗舒緩:“不錯嘛。”

那種語氣,就像是面對超出意料合格的下屬,露出的轉瞬即逝又微不足道的贊賞。

這家夥還是目中無人慣了。

林寒見回了個敷衍的假笑,在封決眼中看不出來,他向來不怎麽關注別人的面部表情,更別提是分辨細微不同了。

于是,林寒見的這個笑,反而看的他無解:……這就高興了?

這次被“帶飛”,林寒見特意認真留意了可能會出現的金色尾巴,結果什麽都沒看到,仿佛上次只是她的幻覺。

“封決。”

封決垂眸看她。

“你的真身是不是有尾巴?”

林寒見補充道,“金色的。”

封決臉色一僵,果斷否認:“你在說什麽夢話?”

林寒見看看他的臉色,明白了。

——原來真的是啊。

封決見她不說話,很是不豫地道:“你這幅表情很欠揍。”

林寒見已經摸到了和封決相處的大概門道,從這句話中聽出他有惱羞成怒的趨勢,放下了嘴角的弧度,調整好了臉上的表情,方才乖覺地看向他:“這樣呢?”

“……還行。”

封決像是憋着股氣,回答她的時候十分不自在,哪兒哪兒難受得卻找不着源頭。

這種情況下要是和他硬碰硬,确實會引起封決下意識地勝負欲,但場面會持續拉往對抗的氛圍,不過是将她本就固有的“對手”地位不斷加深罷了。

原來面對格外的順從,會是懵了一下的反應,真是……詭異的反差萌。

兩人回了妖界都城。

抵達城門前,遠遠地便望見了大隊人馬,成兩列分開,儀仗排場浩大。

封決不自覺地蹙了蹙眉,停下步子,習慣性地踩上了樹枝。

封決該不會是只貓吧?

林寒見突發奇想。

大型貓有那種蓬松柔軟的大尾巴也很合理。

“有人迎接。”

封決擡了擡下巴,示意城門方向,“接下來你自己走路,不要亂跑。”

林寒見點頭:“好。”

封決從樹上一躍而下,步伐利落,身形輕盈。

林寒見緊随其後。

走到距離城門百米外,守候的儀仗隊同時拜倒,呼喊聲整齊劃一,幾欲沖突天際:“恭迎王上!”

林寒見沉默地看着,突然小聲對封決道:“這是你的大将相烏,為了讓衆人知道你已經蘇醒的事而有意弄出的動靜,同時直接鎮壓了陵州的事情,堵住流言。不過,你以少年形象出現……”

她頓了頓,眼中蘊藏着細碎的亮光,如撒在夜幕中的星星:“我知道了,以與平常不同的少年形象出現,在暗處心懷不軌的人注意到這點,大約會以為你是出了什麽問題,或者是妖力衰退,畢竟你從未以此模樣現身。這樣,便能将這些打算伺機而動的人一網打盡,捉住他們隐藏的尾巴。”

封決:“…………”

這個女人在說什麽?

難道不是因為他嫌麻煩懶得回王座回歸本身才直接走過去的嗎?她為什麽能說出這種像是在說天書一樣的結論?

封決看着林寒見的目光已經攀上了古怪的頂峰,警惕和震驚中透出一星半點的呆滞。

林寒見坦然地接受他的打量。

相烏跪在一群人的最前方,紫發紫眸,連衣服也是紫色。

他本是單膝下跪,封決靠近後,便幹脆雙膝落地,匍匐着來到封決跟前,深深大拜:“王上沉睡多年,終于再度現世了,臣……不勝欣喜!恭賀王上重歸!”

說着說着,相烏還帶上了明顯的哭腔,小心翼翼地親吻了封決的鞋面。

真是好一個舔狗。

林寒見對他良好的敬業操守感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敬意。

“起來吧。”

封決随意地道。

對這種場面,他興致缺缺,反應也不熱絡。

相烏直起身,身後的衆人接連跟着起身。

由此便可看出這支迎接隊伍的人員等級排序,可見妖界等級森嚴。

相烏起身時,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林寒見。

看清這女子臉的那一刻,相烏的眼皮就不受控制地抽動了兩下,險些沒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這、這不就是翙閣之主沈棄發通緝令找的那位林寒見麽?後來又同陸家大公子、星玄派大弟子陸折予有了婚約。

前幾天的新消息,說是林寒見逃婚了,陸折予一夜白頭,卻非大恸,而是怒火大盛,與本心劍道相沖,幾乎走火入魔。

這位可是十足十的麻煩人物啊……

相烏心中的不妙瘋狂上漲,猛地想到一個可能:該不會,是自家王上把人家姑娘從婚禮現場,神不知鬼不覺地搶過來的吧?

——還真他媽不是不可能啊草!

相烏腦中緊繃的那根線陡然斷了,臉上現出崩潰的神情來:“王、王上,這、這位姑娘她……”

“你不必管她。”

封決擺了下手,道,“她暫時跟着我。”

完了完了完了。

相烏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封決奇怪地看着他,沒興趣追問,轉身往城中走。

相烏空白了片刻,忙不疊地跟上去:“王上!”

他追上了封決的腳步,做了封決多年的得力大将,對封決身邊突然多出一位女子不大習慣,比往常彙報時更壓低了聲音地道:“此次城門迎接王上,實在是事急從權。陵州的事臣已經聽說,由于王上太過潇灑,後續交待不足,如今正需要強有力的解釋,王上親至就是最好的解釋。”

“另外,這件事還需要些證據,不知王上在陵州可聽到了些什麽?”

封決便将從守城大将那裏聽來的話扔給了相烏,除此之外,他并沒有繼續聽太多當地将領的禀報。

相烏已經做好了封決說沒有的準備,這位王上雖強悍無匹,卻實在随性自在,不怎麽理會妖界中的事。

聽見封決竟然能說出那些信息,相烏差點當場淚流滿面。

“對了,王上。”

心懷感動和沖擊的相烏,對着封決露出了堅定追随的忠誠眼神,這點壓過了封決帶回了林寒見這個大|麻煩本身,“您為何以少年形象出現,可是有什麽不妥?但我觀王座并無異動,敢問王上,這是為何?”

封決擰着眉沒說話。

相烏自發地開始思索,猜測道:“莫非……王上您是故意為之。想要讓暗處的那些人,以為您妖力衰退,再引蛇出洞?”

封決一怔,第一反應卻是側首看向身側的林寒見。

相烏:“?”

等等。

我們不是還在讨論事情嗎王上,您看這女子做什麽?

難道就因為她好看,您要開始走上昏君的道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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