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細碎的光線從窗戶外透了進來, 斑駁光暈帶着點點暖意,謝枕舟攏了攏衣衫,指尖剛擡起, 入目就是一片紅色。
二師兄給他帶的輕紗。
謝枕舟頓了頓, 低頭正欲将腰帶解開換掉, 先前冒出頭的暈眩感再度襲來,身子輕晃。
有那麽一瞬間。
天旋地轉。
謝枕舟腳下微動, 穩住身形,手腕就被握住。
身後是另一人的氣息。
隐含藥香。
“還沒好?”雲舒一手輕抵着謝枕舟的肩。
另一只手握在他腕間, 指腹輕觸上脈搏。
低淺溫潤的嗓音, 鑽入耳畔。
謝枕舟輕晃下頭, 隐隐覺得有些頭重腳輕。
“三師兄?”
謝枕舟喃喃了句,想往床邊走,若是不找個地方撐着, 怕是一會就得倒地上了, 但雲舒還拉着他,“邵黎沒回來嗎?”
三師兄會來,不必說便是邵黎叫來的。
只是說好是問藥, 沒想到他會親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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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舒手指依舊貼在那處,沒有挪動半分, 一副心無旁骛為他探脈的樣子。
......
謝枕舟停滞下來, 安靜等待。
半晌,他才又開口:“三師兄......能否稍等一下?”
雲舒淡色眸子掀起。
謝枕舟的身影, 映入他的眼底。
謝枕舟閉了下眼,聲音很低,“我頭暈。”
雲舒停了切脈。
他頓了一秒,方道:“我扶你。”
抵在謝枕舟背上的手指, 增添到了兩根。
但僅是二指,也足夠支撐謝枕舟走這幾步。
雲舒也是此刻才将注意力,分出一二落到了謝枕舟這一身紅色輕紗上。
平時總是只穿淡色衣衫的人,此刻一襲紅衣,視覺上的沖擊是不可少的。
垂直鋪落下來的三千青絲遮擋到了腰際,隐約露出的幾處肌膚顯得愈發白淨細膩。
......
謝枕舟終于坐到榻上,整個人都松懈下來。
他擡眸看向雲舒,帶着些微紅的唇揚了揚,露出個笑,“謝謝三師兄。”
雲舒默了一秒,旋即恢複平和,淡笑回視,“不必同我道謝,這是師兄應該做的。”
謝枕舟想了想,也對。
三師兄對門中師兄弟自是不用說,從來都一視同仁,溫文爾雅的待人。
只是,這樣的三師兄。
從不讓人近身,窺探內心。
“把手給我,”雲舒對他輕聲道,“我再為你探一次脈。”
謝枕舟凝視過去。
他覺得,若真如書中所說的那樣,或許,三師兄也在改變。
不僅是周邊的人。
劇情亦然。
謝枕舟把手伸了過去。
雲舒僅掃了一眼,那在伸來時衣擺下露出一截白的晃眼小臂,指尖重新附上去。
視線上移了寸許。
......
謝枕舟等他探完,收回手。
“三師兄,我是不是病情又反複了?好像有些使不上力。”一邊說,謝枕舟還擡手揮了揮。
雲舒沉吟着,最終點了下頭,出言道:“無需擔心,我會治好你。”
謝枕舟一聽,眼中蘊起了笑意,“真的嗎?”
是吧,三師兄在改變。
換在原書中,三師兄是不會輕易為人許下承諾的。
·
“能在宗門大比前好嗎。”謝枕舟低聲說了句。
三年不間斷的修煉,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成績。
本是自說自話。
沒成想,身前竟傳出一道溫和回答。
“能。”
謝枕舟再一次聽到了肯定的答複。
三師兄眸子被笑意浸染,是直達眼底的笑。
***
如雲舒承諾的那樣。
一連幾天,都會過來給謝枕舟探一次脈。
病情反複得并不嚴重,可謝枕舟醒的時間卻是不多。
期間大師兄和二師兄都來過。
一直病了有小半個月,謝枕舟才覺得,大病是好了徹底。
他已經習慣每日在床上躺着了。
“怎麽樣?”邵黎今日過來,看他氣色好多了,對小師弟這個身體也頗覺無可奈何,“都快躺發黴了。”
謝枕舟笑着,“是啊。”
“走,”邵黎瞥他,一時興起,“師兄帶你出去逛逛。”
“是要去哪?”謝枕舟跟在他身後,“師兄,莫忘了,宗門大比在即。”
最近他都沒好好修煉過。
邵黎擺了擺手,“悶太久了,對你也是無益,不如出去增長些見聞。”
謝枕舟聽完,覺得确實有理。
閉關兩年出來,整日除了去飛霄峰執事堂接任務,便是打坐修習,出去看看也未嘗不可。
......
兩人出了紫宸峰,一路朝山門行去。
到得山門,邵黎指了一處。
“我們去岚城。”
謝枕舟沒有意見,全憑邵黎做主。
岚城乃修真界中第一大城。
同幾大仙門皆有些瓜葛,鮮少會有人敢在城內鬧事,來往的也皆是些修真人士。
兩人乘坐飛行法器前往,直到城門口停下。
邵黎上前交了入城費,謝枕舟緊跟在後頭,一直跟着人走到了一間大教坊。
謝枕舟停了。
邵黎走了一段,見人沒跟上來,趕忙回去拉他。
“別誤會!”邵黎折返回來,湊到謝枕舟耳旁低聲對他解釋,“這裏面有間地下拍賣場。”
謝枕舟四下看了眼。
還未走進,都能聽到靡靡樂音傳來,女子嬌笑。
邵黎清了清嗓子,“我們不看這個,直接去拍賣場。”
末了,他還補上一句,“我也是第一次來!”
略深的小麥色面上浮現一抹暗紅。
謝枕舟了然,“你想買什麽?”
邵黎見他信了,“之前聽內門幾個師弟說此處的拍賣場,經常會出些難尋的天材地寶,故而想來碰碰運氣。”
......
說着,兩人進了教坊中。
一入內,脂粉香氣就撲了滿臉,味道太過濃烈,謝枕舟呼吸一滞。
這種過重的氣息他尤其受不了,口中剛吸入些許便受不住的咳了出來。
邵黎連連拍他後背,“怎麽了這是?受不了嗎,那我們......”
謝枕舟拉住他,咳嗽過後的臉上蔓出幾許薄紅,對着邵黎搖頭,“沒事。”
從崇雲宗趕至岚城花費不少時間,不能虛了此行。
“真沒事?”邵黎有些猶疑。
“真的。”
兩人剛說這幾句,就有一穿着打扮鮮麗的女人走了過來,不動聲色的在他們身上一掃,她的身後還跟了幾名高壯男子。
出宗時二人就換了衣裳。
此刻女人看在眼裏的,不過是兩個頗為俊俏的公子,她看了眼稍微年幼那個,擡起手中美人扇掩了掩嘴,笑道:“小公子可是身體不适,要不要上雅間休息休息。”
邵黎轉了目光,看向女人,“不用。”
他在腦中想了想,遂道:“明五。”
女人一聽,芙蓉面上笑容收了收,只是笑意仍在,“那便跟三娘來吧。”
三娘是女人的自稱,她說罷,邁着蓮花步帶着兩人朝大堂左邊的一處小門走去。
‘明五’是入拍賣會的暗號,聽說是底下拍賣場的主持就叫這名。
三娘步态婀娜,一邊在前領路,揮了揮柔荑,她身後跟着的男子便留下來。
回大堂守着去了。
“二位公子今日來得可巧,”三娘聲音宛轉悠揚,別有一番韻味。
聽到這話,邵黎和謝枕舟就明白過來了。
今天拍賣場中,有好東西。
......
随着愈發入內,眼界逐漸開闊起來,順着三娘的指引,“二位是要包廂還是......”
“包廂。”在她說話時,邵黎徑自開口。
底下的雅座擠滿了人,難免會有些什麽難聞的味道。
他怕小師弟難受。
謝枕舟瞥了眼邵黎背影,沒有說話。
三娘一聽就知道其中意思,掃了掃後面的謝枕舟,“小公子兄長待你可真好。”
邵黎二人長得并不相似,三娘直接以‘兄長’代替。
聽到這話,果然見邵黎朗聲笑開,“我弟弟身體不好,需要多照顧。”
三娘嬌笑,又領着二人往樓上的雅間走去。
二樓是呈環形,從上面能清晰看到下方。
每走一段,邵黎就要嘆一句有錢,也不知這拍賣場是誰的産業。
因為他們腳下的每一步,都踏在墨色晶石鋪成的樓梯上,而外沿的扶手更甚,同樣由價值不菲的黑玉鑄成,竟是圍了一圈。
剛上二樓,就聽到前方有嘈雜聲傳出。
三娘朝立在門邊的侍從看去,只剩了一個。
看來還有另一個是在裏面了。
“兩位公子,還恕三娘失陪,”三娘給那邊的侍從使了個眼色,接着道,“若有什麽需要的,盡情吩咐阿宇便是。”
說罷,侍從阿宇走上前,對二人彎了彎腰。
三娘往發出聲音的那處過去。
“兩位公子請。”
阿宇正要引着他們向另一邊走。
“等等。”謝枕舟打斷。
......
一路上氣息都帶着股子沉悶,邵黎還以為他病沒好全,立時頓住。
邵黎上下打量他一陣,“怎麽了?是又難受了?”
謝枕舟搖了下頭,“師兄,我想過那邊看看。”
邵黎聞言一怔,但沒有問,而是看向阿宇。
阿宇察言觀色,對此沒有異議,“請公子跟我來。”
行的越近,聽得也就越清。
兩人都沒有擴出神識,邵黎傾着耳朵聽。
像是有人在撒潑。
謝枕舟則是眉毛皺了皺。
越聽越熟悉。
果然,待到門口時,聽到一句乖戾的暴喝,“廢什麽話!今天小爺就要砸了這裏,誰也別攔我!”
“這聲音......”邵黎也覺得有些耳熟。
這般趾高氣揚的口氣,嚣張的話語,像是記憶裏某個人的行事風格。
阿宇聽到裏面三娘的賠罪聲,不由自主的上去開了門。
·
“誰啊!”裏面那道聲音怒氣加了幾分。
是對來人不敲門的怒吼。
阿宇呆呆的沒敢再動。
門口也在此時大開。
謝枕舟和裏面的寧遠對上目光。
本還怒氣沖沖的寧少主。
下一秒,眼中沖天怒焰轉為水光。
要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見。
不要養肥我呀(扯衣角,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