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多看多學多演戲
上班時間地下車庫沒什麽人,顧瑤從電梯出來後左右觀望,一眼就看到了那輛摩托車旁邊的男人。
熟悉的身形喚起了她的部分記憶:那人應該就是熊澈。
熊澈人如其名,身材健碩又高大,一米九三的個子比普遍的男生都要高出一截。二十出頭的年齡正是血氣方剛,再穿上那一身黑色的皮衣外套,怎麽看都不像是藝人,倒像是職業場上的賽車手。
熊澈正低頭玩着手機,雙手拇指來回按壓着屏幕,不知道是游戲打得不順心,還是在這裏等了顧瑤太久,皺起的眉心寫滿了憤怒。
顧瑤掂量着手裏的保溫杯,有些後悔了:早知道他個頭這麽大,應該把大堂那一株盆栽抱下來。
“怎麽才來?”熊澈頭也不擡地說道。
“顧瑤姐她……”
文靜唯唯諾諾地剛張口,就被顧瑤攔住了。
站在熊澈兩米開外的距離,顧瑤絲毫不觑他。兩手背在身後,一言不發地等待着他那局游戲的結束。
宮裏等級森嚴,再不懂事的貴人那也是身份尊貴,所以宮人們在教訓之前,還是要給足她們應有的體面。
而現在,顧瑤的沉默就是給他最大的體面。
見顧瑤沒說話,熊澈倒也不急着跟她扯皮,繼續和隊友在游戲裏進行一波又一波的團戰。
餘光瞥一眼伫立在自己跟前的兩雙長腿,同樣是女人,那雙踩在高跟鞋上的腿站姿端正一動不動,多了些強勢又威嚴的底氣,後面的人跟她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這女人怎麽今天這麽沉得住氣?知道自己要解約,難道不挽留自己一下?
結束了那局游戲,熊澈揉了揉鼻子把手機收了起來,稍微直起了身,臉上仍舊是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嘴臉。
“合同帶了嗎?趕緊拿來讓我簽字,”熊澈不耐煩地朝她動動手指,“該賠的錢我一分不差你的,這戲老子是不可能再拍了!”
說話時,熊澈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顧瑤一眼。
進暢言之前他就聽說了顧瑤的事,他最厭惡那些利用工作便利占人便宜的行為,對顧瑤并沒有什麽好印象。
自從跟了顧瑤,她雖然沒有對自己做什麽,反而還給了可供挑選的資源,但這并不能扭轉她在自己心裏的形象。
熊澈心裏明鏡似的:她回公司後手下藝人不多,要是不伺候好自己,她只能去喝西北風。
所以就算自己再怎麽跟她擺臭臉,她都得受着。
顧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向前邁出一小步:“我聽文靜說,今天是姜赫假戲真做把你給打了,組裏人也不幫你,你才逃回來的?”
“逃?呵……”
熊澈不服地哼笑一聲,想要反駁她,腦子裏卻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換句話說,你這是不堪受辱,準備溜之大吉了?”
顧瑤說話時如風如水,不過是輕描淡寫的語氣而已,但每一個字都分量十足,紮得熊澈心裏十分不自在,像是聽了一句不帶髒字的髒話。
熊澈眉頭鎖得更緊了,“別廢話,你他媽算是個什麽東西?老子又不是不賠錢,趕緊把約解了,老子立馬走……”
“砰!”
熊澈最後那個字還沒說出口,頭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子。
顧瑤出手的速度很快,等熊澈看清楚她手裏那個印着“hello kitty”的保溫杯時,就已經被她一個擒拿手鎖住了胳膊,硬生生地從車上給拖了下來。
說實話,在倒在地上的一瞬間,熊澈的頭還是懵的:自己這是被一個女人給打了?
文靜在旁邊看得更是心驚肉跳,張大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跟在顧瑤身邊好幾個月,還不知道她有這一手!
難怪她剛才要帶上保溫杯,原來她早就料到熊澈要耍狠。
在宮裏當了幾十年的嬷嬷,顧如意不少事都要親力親為,尤其是對付那些不懂事的貴人。有時候不能過分打罵,容易在她們身上留下傷痕,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教訓她們。
可惜跟公公們和刑部那些郎官學得晚,到了四五十才練了這身本領,有時候“管教”貴人們難免體力不支。
如今可好,這副身軀正是身強體壯的年紀,雖比不上男子強壯,可只要技巧得當還是能四兩撥千斤。
被壓在地上的熊澈漲紅了臉:“你他媽,以為老子不打女人是不是?!”
顧瑤擡手朝着他的肋下就是一拳。
“咚!”
出拳時,力道都彙聚在中指關節上。
那一聲響,一旁的文靜聽了都不自覺地縮了下身。
疼,真他娘疼!在臺上跟那些男人打拳都不像現在這麽疼。
除了揮拳,顧瑤還在他露出皮肉的腰間狠狠地掐了一下,一陣酸爽瞬間又席卷了熊澈的全身。
“嘀嘀!”
其他車在轉彎尋找車位時自覺地按了按喇叭,經過一處停車位時,忽然看到了一個女人把男人按在地上一頓揍。
動作娴熟老練一看就是經常家暴的“壞女人”……撤了撤了!
反向掰着熊澈的拇指,顧瑤根本不給他還手的機會,那些細碎折磨人的法子全在他身上用了個遍。
熊澈一開始還疼得叫喚,到後來卻不再作聲。
他死死地盯着顧瑤那張可憎的臉,一點點地積攢着怒氣,仿佛只要她敢放手,就定然會像猛虎一樣把她撕成碎片。
“在外面挨了打就逃跑,回來跟女人發脾氣耍狠,你還算是個男人?”
顧瑤一句話,直接把熊澈給震住了。
熊澈張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最後到底還是沒說出一句話。
淦,要是當初好好上學,現在也不至于被人怼得啞口無言。
從熊澈身上起來,顧瑤稍稍整理着鬓角淩亂的碎發,重新把衣服的褶皺抻平,就像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解約可以,賠錢也行,不過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熊澈揉着快要脫臼的拇指,悻悻地問她道:“你想怎麽樣?”
顧瑤撿起了地上的保溫杯,擦去那只粉白貓咪上的灰塵,微微一笑:這貓怪好看的。
“劇組不是就在海市嗎?帶我去一趟,然後你想怎樣就怎樣。”
說完,顧瑤便從文靜的手裏把當初簽約的合同拿了過來。站在摩托車旁邊,似乎并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而是命令他這麽做。
劇組那些人,熊澈看得是清清楚楚!一個個都是勢利眼,仗着盛世傳媒是最大的投資方,才對盛世的藝人格外關照。
整部劇裏只有自己一個暢言娛樂的藝人,還是個男十號,自然不受重視。
盛世的藝人有專車接送,自己只能想辦法去劇組;盛世的藝人有劇組一起安排的住宿,自己只能先開好房間拿着□□去報銷,甚至盒飯,自己和他們的也不一樣。
這日子,他早就受夠了!
“你去了又能怎麽樣?”熊澈從地上站起來,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文靜也沒想到顧瑤要親自去劇組,跟着問:“姐,你真要去啊?”
顧瑤不睬他們,看這叫摩托車的物什像極了馬匹,她便學着騎馬的動作跨了上去,自顧自地說道:“是這麽坐嗎?”
熊澈嘲諷地哼了一聲:真是不自量力,既然想去丢人現眼,那就給你這個機會。
“轟轟!”
熊澈戴上頭盔,轉動了兩下握把,發動機在汽油的帶動下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松開剎車,整輛車“嗖”地一下就沖了出去,在文靜身邊卷起了一股不小的旋風。
一路上,熊澈故意将車速開得很快,左右變換着車道,想好好地吓一吓顧瑤。真想看看她吓得受不了了,開口求自己的樣子。
哪知道顧瑤竟然無動于衷,并沒有受驚的尖叫,也沒有破聲的哀嚎,就連兩只手也只是緊緊地抓着自己的皮夾克兩側而已,并沒有越界半分。
劇組今天要拍野外的戲。
劇組的車都停在了拍攝點外二百米的位置,熊澈的摩托在一衆的房車、保姆車中顯得有些紮眼。
從車上下來,顧瑤再次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一邊說一邊掏出了那一份合同,“一會你不要說話。”
熊澈不解,反駁道:“不讓我說話我來這兒幹嘛?再找一頓罵?”
顧瑤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言多必失,行多必錯,多學多看!”
話音剛落,她便昂首闊步地朝片場走去,宛如一名邁向戰場的将軍,無所畏懼的背影堅信着自己的勝利。
熊澈還真想看看,這顧瑤能整出什麽事兒來。
今天拍戲的內容雖然沒有男女主,不過是配角之間的戲,可熊澈的離開還是讓劇組的進度停了下來,包括導演在內的所有人,都在愁着接下來的內容該怎麽辦。
“導演,真是不好意思!”
顧瑤才剛現身,還未走近搭設的攝影棚,就忙不疊地開口道歉。
熊澈一臉懵逼:???
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哪去了?
導演和幾名場務正在替姜赫處理傷口,看到顧瑤和熊澈出現,本就陰沉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呦,這不是顧大經紀人嗎?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導演兩手背在身後,陰陽怪氣道。
導演年齡不過三十多歲,前兩年有一部網劇爆火,整個人的架子也跟着大了起來。再加上之前也看過網上關于顧瑤的黑料,自然對她沒什麽好臉色。
顧瑤繼續放低着姿态,“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家熊澈不懂事,給您鬧出了這麽大的麻煩。我這不帶着他來賠罪了嗎?”
賠罪?!
熊澈本就憋着一股火,被她這兩個字一激,差點暴走。
分明是姜赫找事,跟自己有什麽關系?自己有什麽罪需要賠?
“你!”
熊澈剛要開口,顧瑤的一個冷冰冰的眼神硬是把他的話給逼了回去。
比起她谄媚的态度,那一個眼神無比堅定,讓他的心裏莫名安穩了幾分。
聽顧瑤這麽一說,姜赫的助理趕緊上前,手裏正拿着那塊剛用過的酒精棉,“賠罪?你看看把人給打的,臉都腫了,這戲還怎麽拍啊?”
姜赫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嘴角青了好大一塊,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抽了絲,看來是挨了一頓毒打的。
姜赫斜眼瞧了顧瑤一眼,沒有說話,像極了受委屈的孩子,只等着別人替自己出頭消氣。
導演兩手交叉疊在胸前,自持有理地看向別處,“你說吧,這事兒怎麽處理。”
“我和您一樣眼裏揉不得沙子,既然是他犯錯,還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我們主動退出這部戲的拍攝,違約金我們一分不少,全部賠償。至于後續處理,我們是有跟他解約的想法的。”
顧瑤說得爽快,沒有一絲的遲疑,“包括姜赫的醫藥費我們也全包,您看這樣合适嗎?”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在開玩笑,顧瑤拿出了和熊澈簽訂的合約。
看熱鬧的衆人紛紛圍了上來,尤其是盛世的藝人,都把“得意”寫在臉上了。
導演:“戲都拍一半了,你想說走就走?”
“您說的也不無道理,還是按您說的辦吧,您說怎麽辦就怎麽辦。但是我覺得,不管怎麽處理,熊澈還是欠您一個道歉的。”
顧瑤面露難色,故意伸手戳了一下熊澈的腰。
“嘶!”
剛挨過顧瑤的一頓打,熊澈的肋骨還疼着呢,被她這麽一碰,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瑤裝作不知情,故作大聲地問道:“怎麽了?”
“怎麽回事你不清楚嗎?”還不是你剛才打的?!
熊澈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後半句話,只是忿忿地瞧了眼那邊的姜赫。
“是受傷了嗎?”說完,她二話不說,忽然扯開了熊澈的衣服。
熊澈的身材結實,腰間的肌肉輪廓很好,只是那塊巴掌大的淤青與他麥色的皮膚有些格格不入。
“這是怎麽回事啊?怎麽會有這麽大一塊淤青?”
顧瑤生怕別人看不到熊澈身上的傷,趕忙又捋起了他的袖子,同樣是兩塊青紫的淤傷。
“姜赫下手這麽狠的嗎?”
圍觀的人裏,不知道是誰小聲地說了一句。
看到熊澈身上的傷,姜赫不可置信地站起身。
怎麽會這樣?!剛才兩人雖然打了一架,可自己也沒下這樣的狠手啊,不過是打了他幾拳又踢了他幾腳而已。
自己的嘴角腫了是挺慘,但他這……簡直是慘絕人寰好嗎?!
顧瑤每一次下手的力道都恰到好處。
幾十年當嬷嬷的手法,想要看不出痕跡卻又疼到骨子裏是小菜一碟,不是很疼又能留下痕跡更是不在話下。
顧瑤臉上的表情驚訝又心疼,捧着熊澈的手臂輕輕地吹了兩口氣:“我說你怎麽不讓我碰你,傷得這麽重怎麽不說話啊?一會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可別骨裂了。”
骨裂?
聽到這兩個字,導演也慌了,趕緊湊過來看了眼熊澈身上的傷。
“熊澈沒什麽事吧?”為了撇清責任,導演趕緊解釋道,“剛才他們剛打起來我們就把他們拉開了。”
顧瑤一改剛才的謙卑,重新掌握了主動權後,她并不急着興師問罪而是逐漸蠶食他的邏輯:“所以您的意思是,熊澈這傷不是姜赫打的,是我們自己弄的?”
剛才的打鬥誰都沒有注意細節,大家只看到了姜赫嘴角的傷。
可既然打起來了,熊澈要是也是受傷……好像也說得過去。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瑤乘勝追擊,繼續追問道:“我們願意賠償您拍戲的損失,也願意按照您的意願來處理這件事。可如果說我不是剛剛發現熊澈身上的傷,您是不是還準備讓他一個人背鍋?”
導演被顧瑤問得啞口無言,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他,被她三兩句話說得瞬間彎了脊背。
“說到底,這事兒也是姜赫那一巴掌惹出來的,我們急着動手是不對,可他下手這麽狠,總不能說先動手的人打了後動手的,後動手的人出手反抗,受了重傷就是活該吧……”
顧瑤拖長了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從熊澈的身上拉到了姜赫那裏。
姜·小綿羊·赫無語凝噎。
怎麽回事?這兜來轉去的,大家竟然用這麽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啊?!
見姜赫還不說話,顧瑤輕輕地揉着熊澈腫起的手腕,問道:“怎麽樣,還疼嗎?”
熊澈搖搖頭,話還沒出口,一股熟悉的疼痛感再次順着手腕沖到了天靈蓋。
“嘶!疼,疼疼疼!”
作者有話說:
顧·高情商·瑤:怎麽樣?疼嗎?
顧·低情商·瑤:疼!給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