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齊心協力

大概是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霖覺得有些頭暈，小小的身體微微晃了晃。外婆一見，三兩步跑過來，摸着他的腦袋着急地問：“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母親落後一步，也走到他身旁，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關切，直直地望着他。三個小家夥不明所以，呆頭呆腦地在腳邊轉來轉去，不住扒拉他的鞋子。

被家人圍在中央，霖振作起來，微笑着安撫他們：“沒什麽，就是突然有些頭暈，大概是在外面待得稍微久了一點。”

他腦海裏的聲音最近冒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系統任務，每天都會出來刷幾次存在感。但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還好好呆在王都，讓他宣布自己要當領主，難道是讓他造反嗎？

好吧，他的确有這麽打算過。他那個便宜哥哥長年在王都讀書，安排在這邊的總管貪婪無能，短短幾個月就在領地裏造成了很壞的影響。外公他們雖然試圖瞞着，他還是有所耳聞。

霖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現在的家人和樸實的村民們，決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只要給他一點時間，他有把握一步步架空對方。

外婆可不知道自家大外孫的小腦瓜裏一直在謀劃着什麽，只是不贊成地板起臉：“是不是又在院子裏弄了半天的草藥？這天還冷着呢，快進屋去。”接着不容反對，抱起他就進了廚房。

別看外婆瘦瘦小小的，勁是真大。霖掙脫不了，只好抿着嘴，表情有些無奈。看着大兒子那副小大人的僵硬模樣，母親在後面溫柔地笑了。

雪峰領的冬季非常寒冷，石屋為了保暖，沒有開窗戶，采光很差。這時候照明條件不好，屋裏白天也很昏暗。即便獸人有夜視能力，但看到的東西并沒有那麽清楚，霖還是喜歡在院子裏做事情。

他其實一點都不冷，最裏面穿了一套細密柔軟的羊羔絨內衣，外面是蓬松的雪山鼬皮衣，脖頸處還圍了條銀白色的雪山鼬毛圍脖，腳上一雙厚實的毛襪，小鹿皮靴內裏也是毛絨絨的。

這些都是外婆和母親花了很多心思縫制的，特別的暖和舒服。獸人還沒有發明出紡織機，都是通過手工把動物毛撚成線，再編織成衣服，十分的麻煩。

在這個大多數普通獸人一年四季都是一件破舊獸皮衣的時代，他這一身不亞于奢侈品高定。就是穿起來整個人有點像個雪白的毛球，略顯幼稚。

等了會兒，發現腦海中沒有再冒出什麽聲音，也不再有別的反應，霖就把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暫時放到了一邊，和外婆打聽巫他們具體宣布了些什麽。

外婆在廚房門口用獸骨刀簡單刮去地豆和木薯的皮，用樹皮水舀子從石水槽裏舀出清水洗幹淨，準備做午飯。這兩樣都是植物的塊莖，但和現代的土豆等作物不能比，個頭小澱粉含量低，成熟的也僅有手指大小。幸好産量高，種下去一個月就能收獲，是本地最常見的食物。

洗過的泥水，外婆倒在了圍牆邊的水溝裏，順着牆根開出的小洞流了出去。水溝是當初蓋房子時霖提議挖的，确實方便，院子裏也幹淨多了。外婆每次倒水的時候都覺得，她家小霖的小腦瓜就是好使。

外婆一邊幹活，一邊向霖轉述巫的話。雪峰領只有兩個村子，又只隔了一條小溪，關系一向緊密。去年遭了大災，今年領主竟然還要加稅，咱們村當然也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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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說，要先聚起來向總管抗議。獸人普遍民風彪悍，領主的無理要求也不會無條件滿足。可是領主有護衛，還有部落大軍當後盾，村民們人數少，硬拼當然不行，就是要鬧一鬧，先讨價還價。剩下的錢，大家夥再湊一湊，總不能讓那些沒什麽存糧的家庭挨餓。

霖默默點頭，認為他們的決定很對。兩個村寨相隔不到十裏，在自然環境這麽惡劣的北方，只有抱團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日頭快走到天空中央的時候，有村裏人飛奔來告訴他們，外公他們的狩獵隊終于平安歸來。

外婆和母親趕緊取下一塊挂在牆上的肉幹，又從石缸裏舀了兩大碗黑麥面出來，準備多煮些肉，再做些黑麥面餅。

那兩個都是大肚漢，一鍋煮地豆和木薯可不夠他們吃的。這裏種植的黑麥非常耐寒，但因為加工方法落後，磨成的黑麥粉顏色暗沉、口感粗糙，但很有飽腹感。

屋外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估計全村人都跑出去看熱鬧了。三個小家夥聽到響動也有些待不住了，擠在門口回頭看着母親和外婆，性急的小妹更是“嗷嗚嗷嗚”直叫喚。

“去吧。”母親笑着讓三個小的自己出去玩。獸人養幼崽大都是放養，村寨裏随便跑。霖卻不太放心，總擔心他們磕着碰着或是和別的狼崽打架了，和母親外婆說了一聲，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走在村寨裏，路上都是趕着去看熱鬧的人。那些大叔大嬸看到霖，笑着喊他小村長，特別愛逗他。霖和村裏大多數孩子不一樣，那麽安靜，白皙幹淨的小臉總是一本正經的，讓別人見了就想撩撥他。

霖禮貌地和大家打招呼，很快身邊就圍了一群阿姨嬸子，都笑嘻嘻地不停找他說話。還有些鼻涕邋遢的小屁孩起哄跟着，一群幼崽在腿邊穿來穿去，這也是他不愛出門湊熱鬧的原因之一。大家太熱情，而且這個季節獸人洗澡沒那麽勤，體味實在有點重。

霖默默順着人流，來到了村口的空地。外公他們狩獵隊的漢子們昂首挺胸地站在那裏，最前方躺着一頭成年的長毛山豬，三米多的體型，卧在地上真像一座小肉山。這裏天氣寒冷，動物基本上都長了長毛。旁邊還有一堆小型野獸，看起來收獲頗豐。

獸人更愛肉食，普遍不擅長耕種。加上雪峰領冬季漫長、氣候寒冷，田地産量非常低，種田沒什麽出路，狩獵隊的收獲是全村人的主要食物來源。

村裏四五十戶人家，二百來口人，去掉老弱婦孺，大約一百個青壯年，一共組成了五個狩獵小隊，輪流外出捕獵。捕到的獵物有巫和幾名可靠的長輩帶着分給各家，狩獵隊成員所在的家庭會多分些好部位的肉，別的戰利品也更多。

進入狩獵隊是大多數孩子的夢想，霖的外公和舅舅到來後新組建了第六個狩獵小隊，而且異軍突起，每次收獲最多，是新的明星狩獵隊。這次他們又是滿載而歸，而且只有兩個人受了點輕傷，理所當然又得到了最高等級的明星待遇。

村民們連聲稱贊，給每個隊員送上熱水，小孩子圍着他們轉來轉去，不停地歡呼，就連不懂事的幼崽也跟着湊熱鬧，嗷嗚嗷嗚地伴奏。隊員一個個滿面紅光地站在最前方，沐浴着衆人欽佩的眼神，威風極了。

外公正在開心地和村民們吹牛，看到人群裏趕來迎接他們的幾個小家夥，笑着大步走過來。

霖離老遠就聞到他們身上那簡直能熏死一頭長毛象的體臭，悄悄退後一步，還是沒有逃過。外公一把将他摟在懷裏，大笑着問：“小霖，跑什麽，是不是嫌外公身上很臭啊？”這臭味不光是幾天沒洗澡的體臭，更多的是一種能驅趕蟲子的植物的臭味。

外公刃有着一頭霜狼族标志性的銀發，四十多歲的年紀，身體還很結實，五官深邃，性格爽朗風趣。身高剛剛超過一米四的霖被将近兩米的外公抱在懷裏，就像只嬌弱的小白兔落入巨獅的魔爪，簡直讓他生無可戀。

“外公，你身上味道太重了。”霖努力向後仰着腦袋，毛絨絨的獸耳也塌到了後面，換來的是外公更響亮的笑聲。

舅舅叫夜，也過來揉了揉霖的頭。他今年二十歲左右，一頭銀發、面頰紅潤、歐美男模一樣高大的身材，相貌和外公無比相似，性子也是同樣的直爽。

外公放下霖，和夜一起把家裏的三只小狼崽都抱在懷裏，同村民們打了聲招呼，一家人就轉身往家走去。每次打獵回來獵物村裏自有人會分好，要不是為了炫耀獵物，他們這些狩獵隊的功臣早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回到家，外公和舅舅直接到後院去沖涼，一點不怕冷。村裏大部分人家一年四季不分男女都洗露天澡。家裏蓋新房的時候，在霖的提議下隔出了一個洗澡間，但外公和舅舅從來不用。

外婆和母親已經煮了一大鍋的地豆和木薯，又放了些肉幹煮了鍋雜菜肉湯。鍋邊還貼了黑麥面餅，裝了一大木盆，一起端出來放在了矮桌上。

家裏的飯桌其實就是幾棵巨樹的木樁拼湊而成，只有幾十厘米高。地上鋪了層獸皮，大家直接盤腿圍着飯桌坐下，外公和舅舅這兩個大肚漢立馬敞開了吃起來。

湯裏雜七雜八放了一堆野菜，鹽很少，更沒有什麽調料，所以肉湯的味道混雜又古怪，霖不愛吃，外婆就給他盛了一碗雜菜肉湯，帶了幾塊肉片。黑麥面餅很粗粝，需要先在肉湯裏泡軟，霖也只吃了巴掌大的一小塊。

“真是還沒幼崽能吃。”外婆每每這麽感嘆一句，就會再給霖添一勺。

三只小狼崽蹲坐在矮桌旁，木碗盛得滿滿的，都埋頭進去吃得香甜。

吃飽喝足，大家坐在那裏閑聊，外婆說到了領地要加稅的事，外公聽了直皺眉頭：“霖他大哥根本不是想好好發展領地的樣子，一直待在王都，也不回來看着，月湖村被那胖總管弄得烏煙瘴氣……”

瞧了霖一眼，外公把後面少兒不宜的話又咽了下去。罵完他嘆了口氣：“也不能眼看着霖他大哥把領地敗了，明天我們也跟着去，一起和總管談談。麥差不多要回來了，要是貨能賣掉，就有錢了。”

麥就是父親從前的管家。換了領主他自然被辭退了，現在沒家可管，就帶着從前府上的護衛隊和一些村民，去往王都販賣村裏的皮貨和山貨。從前他每年也會幫着霖的父親販賣領地的出産，還是有點人脈的。

第二天，兩個村寨的人基本都出動了，在巫的帶領下，一起去月湖村的領主府找總管談條件。

月湖村的布局很簡單，最外面是一圈半人高的土牆，中間又圍了一圈将近一人高的石牆，中央地帶是個十字街，領主府就在十字街的中心，是一座擁有三排房舍的大院子。

總管自打來到雪峰領，就一直住在領主府裏，是獸人裏少見的胖子，裹着一件厚實的棕色獸皮袍、蓄着稀疏的山羊須，看人時臉上帶笑，肚子裏滿是算計。

被領主留在這個又窮又遠的地方，他原本有些不忿，沒想到荒野之地也有它的好處。在領主府住了一段時間，他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了這裏的主人。

現在，這群野蠻人竟敢不服管教，來要求少交租稅，簡直沒有把他放在眼裏。等着吧，回頭他要讓這些人嘗嘗他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