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合作的事情需要一段時間, 越滄也沒急着回魔修之地,僅是讓上官與白訴容兩人回去傳遞了個消息, 便安心地找了一處住下。
這洞府聽說還有一段衆所周知的獨特過往,至少在謝清微領着他住進來的那段路上,不少忌憚他魔修身份不敢看他的人都是有些驚訝地看來。竊竊私語的聲音更是一路上不絕于耳。
越滄不明白其中緣由,但是從那些路過的弟子們口中所談論的話語還是不難猜出這與之前蘇休與謝清微提到的那三段姻緣有所關系。
不論其餘弟子如何,在那日不算友好的交談過後, 名為蘇休的化形妖獸對待他的态度卻是莫名友好了幾分。
因為修為緣故只能維持少年容貌的妖獸偶爾讨好示弱一般地以本體出現在兩人面前, 雖然明知大多是沾了謝清微的光,卻也能夠看出對方的接納之意。
那雪白的容貌,比之那品階相對普通的冰靈狐來說,一看就知不是一等的質量,倒讓送出那只小狐貍的越滄有些後悔當初的魯莽。
“如果他們的背後是妖獸, 所求的大約也不過是幾片靈氣充足适合修煉的地方。若是仙魔兩界都不獵捕妖獸,用他們的靈丹進行修煉,那些化形的妖獸或許也不會冒這麽大的風險來對付兩界……”
下方的長老小心翼翼地開口, 此時那位不着調的掌門不在, 看着謝清微那有些嚴肅的神情,也不怪每個人都擔心自己說錯了什麽,拉低了自己在謝清微心中的形象。
更何況……
長老們視線掃過端坐在仙主身側,雖然一直以來一言未發認真翻閱着手中的書籍,但存在感卻一直極為強烈的魔修。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仙主會将魔尊帶回天玄宗暫住, 更沒想到此時天玄宗內部的議會, 也會讓這位魔尊參與其中。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位魔尊對他們讨論的內容一直表現得興致缺缺, 甚至對于有些言論還會恰到好處地适時發出幾聲輕嘲,可除了謝清微開口時,這人都從不曾從手中書冊裏擡起過頭,手下時不時地翻閱,俨然一副那僅僅記錄着仙修之地怪談的書卷比他們議論的要事要有趣的多的态度。
可是,即使如此,有魔尊在場,他們說話間也難免顧慮上了幾分。
若只是因為兩者聯合倒也還好,但他們作為長老,自然也不會沒有聽過那所謂的三段姻緣。
看着這位很可能會和仙主發現些什麽,甚至可能已經發生過什麽的魔尊坐在這議事廳內,各位長老都是怎麽也不得勁,突然有些懷念起那安分守己的謝清微新徒,雖說那次之後臨陣脫逃讓天玄宗丢盡了顏面,但也好歹是天玄宗自己的人。
仔細想想,倒更想回到過去。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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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長老不禁嘆起氣來,一時倒忘了眼下什麽境況,卻也沒有人提醒,反而似乎受到某種感染,大廳之中嘆起的聲音越來越多,此起彼伏了起來。
不少長老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讓其他幾個剛剛絞盡腦汁想到一些能夠和仙主交代的訊息,準備上禀的還算清醒的長老們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提醒?還是不提醒?這是個問題。
眼見上方謝清微神情淡淡,也不似有動怒跡象的樣子,幾個長老最終還是低下頭去,眼觀鼻鼻觀心,在心中默默為其他的長老們禱告。
“各位長老可是覺得我天玄宗,我仙修之地無人,只能讓那些化形妖獸欺負到頭上?”謝清微聲音依舊淡淡,視線掃過衆人,卻是成功地将那最後大家心底最後的一點八卦心思打消得一幹二淨。
長老們紛紛搖頭,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宣誓忠心的誓言便發現一旁一直不曾言語的魔尊也是擡起頭來。
或許是因為修煉的是魔氣,不同于仙修的出塵挺拔,倒是更為詭秘危險,即使男人将一身魔氣完全地收斂體內,那雙深邃的黑眸也仿佛像是漆黑的夜幕,似要将人收入其中,一身玄衣描摹了大概的身形,其上暗色花紋不甚明顯,卻更透着幾分殊麗。
“還是說幾位天玄長老不願同本尊合作?”越滄聲音淡淡的,掃過眼前那群長老的眼睛,微微沉下眸子,掩去心中的哭笑不得。
這幾個長老明明白白地在謝清微眼皮子底下走神,還是在他也在場的情況下。
都說仙修之地生活作風素來清閑,卻也沒有想到會清閑到了這般地步。
越滄心下無奈,卻不難從這些人眼底那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神情之中看出讓他們分心的主要原因。
更令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卻是就連這幅表情,他都覺得有些眼熟。
這幅似曾相識的感覺,自從他踏入天玄宗的那一刻便是不斷出現,唯獨眼前這一次,才是最讓他心下複雜。
在那哭笑不得的無奈褪去,對于所謂的三段姻緣,越滄倒也有了個大致的猜想,只是還需要一定的證實。
“魔尊願意相助那是我仙魔兩界重修舊好的好兆頭,我們仙修之地又怎麽會不願。”見到越滄佯裝出來的怒氣,長老們連連表态,話畢卻是偷偷看了一眼自家仙主,有些小心翼翼地提議道,“只是我們還有一些天玄宗門內的小事需要同仙主商議一二,魔尊不如先回府修行,總也不會插手我們小門小派的瑣事吧。”
“自然不會。”看着長老們緊張的神情,知曉自己再待下去,指不定這本來普通的議會又會發展成什麽樣,越滄倒也沒有繼續為難人的心思,果斷放行了。
話畢他卻是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撫上那一直在他血脈之中游動的紅紋。
如果告訴這些長老們,他們的仙主早就和他結過了契,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算是開花結果,又不知道這些個此時已然一臉複雜的長老們會露出如何的神情。
越滄視線掃過謝清微,看着仙主面上的淡然認真的神情,終究是将心底升騰起的小小的惡念壓制了一番,轉身走出了這議事的會廳。
謝清微不在他身側,他的魔氣便有影響周遭的可能,除了暫時回歸那個臨時給他安排的洞府,越滄一時倒也沒有別的選擇。
明明在魔修之地随性慣了,此時僅因着那人擔憂的視線掃來,越滄便不自覺地答應了對方不會去接觸任何仙修之地的弟子更是盡量減少單獨活動,就連對方因為擔心而一并提出的限制靈氣使用的要求,也一并應承地利落。
某種意義上來說,明明是限制了他的實力,也限制了他活動的範圍,可越滄卻是驚然發覺自己心下,別說一點,就連半點後悔的情緒都不曾出現過,甚至因着謝清微那一瞬流露出的擔憂,還刻意隐瞞了此時身體內部的具體狀況,變相順承了那句兩種力量交融會有一定影響的話,反而讓謝清微想出了不少法子監視他身上的靈氣波動。
越滄越想便越是無奈,腳下步速卻是飛快,加上那些仙修弟子們本就對他避猶不及,倒也讓他很快便回到了謝清微安排的洞府,也算是得了個暫時的清淨。
只是這份清淨并沒有持續太久,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再度闖入了他的耳中。
“既然是我讓他住進那個洞府,就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謝清微顯然是在與人争執,以方才的情況,對象是那些長老倒也并不難猜。
至于洞府,要說最近安置的,也只有他本人而已。
對于這不知何緣故莫名能夠聽到的聲音,越滄心下也是有些複雜,但他并沒有辦法将這份仿佛在他腦海之中響起的聲音隔絕,也就索性去當了這個偷聽者,權當了解一下自己的過往了。
“為何當初玄滄可以,甚至連你們口中不起眼的小弟子越滄都可,唯獨他魔修沒有資格?”謝清微難得冷笑出聲,“若當真是論實力心性,豈不是魔尊最适合成為我的伴侶?”
“那些弟子們間流傳的轶事,倒是沒想到也能讓你們如此上心,如今妖獸算計到我仙修之地上,而你們卻在想着替我抉擇伴侶的問題。或許是這仙修之地的生活太過閑适,幾位長老也想去魔修之地歷練一番,增長增長見識?”
謝清微的聲音時強時弱,一些話語越滄幾乎聽不清晰。
卻是這些斷斷續續的言語,仿佛給越滄打開了一扇塵封已久的大門。
一些過往就這般随着那些零碎的訊息一同彙入越滄的腦海之中,争先恐後地拼湊上去,将自己填充進那些空白的部分,讓原本空白一片的記憶部分突然之間有了顏色。
一切仿佛走馬燈般迅速在眼前飛掠而過。
撿到的孩子,闖入魔修之地的少年,後門所遇的背着竹簍收斂鋒芒的少年,日後清冷孤傲的仙修大弟子……
以及,此時高高在上卻又仿佛觸手可及的仙主,謝清微。
越滄剛剛從那冗長的記憶回顧之中找回神智,便聽見那旁男人微冷的聲音。
突如其來,卻反而最為真實。
“要我所選,自始至終也只有一個越滄罷了。”
就如同昔日的少年,踏遍骸骨站在他的面前時,要他一個承諾那般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