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昔日仙魔兩界, 算不上水火不容,卻也是各自看不上對方。
親手撫養長大的孩子頂多也只能算得上些許不同,但真正讓人動容的卻是那隔月千山萬水從仙修之地跨越到魔修之地,同時還能展露出那樣不同的一面。
少年的風骨和不屈,才正是那亮眼的地方。
“關于這件事的讨論我希望到此為止,如今我們共同的敵人是那些有意針對兩界的化形妖獸,還望長老們以後不要為了這種流言分散心神。”
那人的聲音随着這句話便漸漸淡去, 漸漸聽不清晰。
想來是這突如其來的單向心靈感應再次失去了它的時效,那腦海中的聲音安靜下來, 越滄這也才得以有空看看這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找回了以往的一切記憶, 那些弟子們面上有些古怪的神情也就不奇怪了。
這個最早先給緣殿弟子玄滄準備的洞府,随後謝清微又曾帶着頂着謝清微大弟子之名的“越滄”前來看過,而此時他魔尊來訪, 身為仙主的謝清微卻依舊安排了這一處。
洞府這種私人的東西,本就沒有一人用過再給他人的說法,就算之前的玄滄和越滄兩人各自消失的年歲都長達百年以上,對于修仙者來說,卻也不過是短短一瞬。
更不用說以他現在魔尊越滄的身份, 同那兩個馬甲一同,在那天玄宗弟子們津津樂道的三段姻緣之中。
忌憚他的身份,不敢表露得太過, 卻也無法完全地掩飾自己的好奇。
雖說因為恢複記憶, 已經了解到此時身體現狀, 也有自信能夠控制好體內魔氣不會外洩, 甚至重新扮演仙門弟子也不難,但想到那人擔心的神情,越滄依舊選擇了安分地等在洞府之中直到謝清微同那些長老們結束讨論。
只是他不準備去招惹麻煩,卻不想明知他魔尊的身份,倒也有人上門挑釁。
門外的聲音,甚至是那風風火火的處事态度,越滄都有些熟悉。
直到他走出洞府,看着那百年間也沒有多大變化的少年,神情這才微微一頓,有些無奈。
如果說百年的時間讓謝清微脫胎換骨,鳳凰涅槃,換在玄英身上卻仿佛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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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凍結的容貌和身形,以及這百年間不曾長進半分的脾氣。
“哪怕閣下是魔尊,有些事情上也總該有些個先來後到之別。”少年站在一側,微微揚起下巴,露出幾分輕蔑的神情。
這般無法無天的小霸王模樣,如果不是越滄早在數百年前便曾見過,怕還要以為這是哪家仙修家族之中被寵大的少爺。但他也深知這人肆意的倚仗便是他的實力。
“可是緣殿玄英?”越滄淡淡笑起,對于這個當初他不在的時候一路照顧謝清微的人倒也有着幾分好感。
可玄英對他顯然就極為不對付,哪怕明知道越滄比他的修為還要高上不少,想到魔尊與仙主的那些謠言便是有些皺眉。
“我們仙修之地不歡迎你們魔修,還希望魔尊早早解決完事情自行離去。至于那些坊間謠言不過是弟子們私下亂傳,想來魔尊也不至于還會當真。”對于越滄态度的放軟,玄英半點不吃,甚至因此更是露出了煩躁不悅的神情。
見越滄神情淡淡顯然不将他的話放在心上,少年皺了皺眉故作狠厲道:“大師兄是我們天玄宗的弟子,也是整個仙修之地公認的新任仙主,斷然是沒有與您魔尊結任何契約的可能。那些胡言亂語不過是小輩們的多嘴,還望魔尊不要往心裏去才好。”
他不斷地強調已然暴露了那份平靜之下的緊張,倒讓越滄有些驚訝。
“大師兄是我們天玄的人,希望魔尊不要生出多餘的念頭。”少年抿了抿唇,話說出來也不知是說給越滄還是說給自己聽。
一直因為少年那過于稚嫩的容貌而忘記了這人背後可能的年歲修為的越滄突然微微頓了頓眸,掃過少年的眼睛。
玄英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仔細去看能見到那淺黑之中的琥珀光澤,配上他那青澀少年的外貌,看上去是能讓人心下一軟的天真懵懂模樣,就連那肆意妄為的氣質也像極了年少天真。
可這人是仙修之地的修者,在謝清微還只是個少年的時候,眼前的人便已經維持了此時這幅少年模樣不知多久,外貌倒是讓人很容易忽略了他或許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閱歷尚淺,單純可欺。
此時提及謝清微,那雙漂亮的眼睛更是專注認真,仿佛閃着某種光彩,尤其是提到大師兄三個字的時候,更是讓本就漂亮的少年仿佛在發光一般。
越滄本以為這幅神态是尊敬,也是敬仰。可仔細看去才發現眼底那點不自覺的回憶和溫情。
此時再想,以玄滄身份初見時,玄英那副托付的态度,可怎麽也不像是簡簡單單地擔心大師兄那般簡單。
也是,這逆天而行,想要修煉飛升的修者之中,除了謝清微那般死心眼的存在,又有多少人能夠為了一個所謂的同門,做到那般地步。
“你喜歡你們大師兄?”越滄視線微閃,眼底那份柔和總算有些維持不住。
玄英一直沒有看他,自然也錯過魔尊沉下的眸子,聽聞這樣的問話,耳根下意識地一紅。
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餘光便是瞥見了一側小路正朝着這個方向走來的那個身影,面上瞬間又紅又白,又急又怕,更是顧不得越滄,恨不得趕緊去向大師兄解釋清楚。
至于要解釋些什麽,他的腦海之中卻是沒有半點準備。
那旁魔尊卻也恰在此時輕聲笑起,話語之中的猖狂之意倒讓玄英驟然惱火,一時都要忘記了去讨好突然到來的大師兄。
“你喜歡也不行。就算他是你們天玄宗的大師兄,是仙修之地的仙主,只要他是謝清微一日,便也只能是我的伴侶。”越滄輕挑眉,看着少年氣急的神情,挑釁道。
他雖然看不見那旁走來的身影,憑借神識也能察覺到謝清微的到來,只是這番宣示主權的話,他也不介意給那人聽去。
尤其是在看到那人一閃而過的詫異和眼底瞬間的柔和後,就更不後悔了。
“玄英,你在這裏作甚。”謝清微習慣性地偏過頭去,卻不知這樣反而更将那微紅的耳根暴露在了越滄的眼前。
他詢問着玄英,話語之中沒有半點叱責意味,想來同這位自他在宗門地位低下時就一直袒護他的緣殿弟子,關系也是不錯。
只是他一走來便站在了越滄身側,那副對于越滄的全然信任,便使得這份師兄弟間的親密有些微不足道,更不用提玄英心中還有幾分旁的心思。
少年面上神情驟然複雜,此時卻也沒有像越滄面前表露的那般霸道肆意,而是微微白了面色,看向謝清微。
他頓了頓,這才緩聲開口:“我只是聽說近日這洞府之中又有了人煙,想看看是不是師弟回來了。”
玄英說話的時候更是看似不經意地掃過越滄身上,那副提醒的意味十足。
如果不是之前這個洞府的主人就是越滄的兩個馬甲,此刻高傲的魔尊想來怎麽也應該質問一番。
但這三種身份和三個時間段的故事,兩人彼此心知肚明,倒也沒有同外人解釋的必要。
“他如果想見你,自會主動見你的。”聽聞少年的話,謝清微也有些忍俊不禁,他顯然沒有多想,只當是玄英有點思念緣殿的師弟,視線掃過越滄的時候更是帶着幾分揶揄。
眼見這人真的只是将這個陪伴了不知多久的少年當作師弟,越滄心下驟然一松,再看少年那副失落的神情,眼底的暗色這也才漸漸散開。
玄英顯然聽不懂這樣的話,但是察言觀色的能力還在,也知道大師兄來這裏顯然不是為了找突然出現在這裏的他,而是有些話要同眼前的魔修交談。
即使還想說些什麽,看着兩人之間那副相處甚佳的氣氛,玄英也只得抿了抿唇,找了幾句話敷衍告退,臨走時掃過魔修面上那裝腔作勢的無奈關切,更是覺得恨得牙癢癢。
見少年走遠,謝清微這也才跟着越滄一齊走入洞府。
方才在洞府之中,大多的時間都用來聽那腦海之中浮現的對話,後來又是突然找上門來的玄英,倒也根本沒有多少時間打量這個昔日的住處。
看上去倒也像是完全沒有動過半分,謝清微只當是越滄不曾進入,又帶着人細細講着各處安置的各種陣法以及物品的擺放。
越滄就這麽聽着男人一件件細細講解着。這數百年前布置的一切,被他這樣一一道來,聽在越滄心中更是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直到最後一樣陣法講解完畢,一直走在前面的謝清微突然轉過眸來,男人的面上依舊神情冷肅,仿佛融着冰霜,眼底卻有着幾分小心翼翼。
“你可想起了什麽?”
對方如是開口,眼底帶着幾分期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