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深夜靜谧,唯有絲絲微風吹動着窗簾刷刷作響。
客廳裏燈光明亮,如同白晝。
司徒念被醉意熏染着,頭重腳輕的,被周少緒勒令出廚房後,靠着沙發,視線卻直直盯着在廚房忙活的人。
看他系上圍裙,卓越風姿不減半分,冷白的手腕在水流中清洗了翠綠的蔥段,背微弓着,等待着食物的沸騰。
“你看看還需要加什麽東西嗎?”周少緒豁然轉身,對上司徒念慵懶的目光。
司徒念搖搖頭。
能讓他出手相助就已經覺得不可思議了,怎麽還敢有其他的要求呢。
她不是沒眼力見的人。
“然後呢?”周少緒挑眉問:“你是打算怎麽讓程珩吃到這碗面?”
被酒精麻痹過的大腦有些遲鈍,剛剛她只想着和以前一樣要給他做碗長壽面,至于怎麽将這碗面呈現到程珩面前,她還真沒考慮過。
周少緒一看她呆滞的眼神就知道她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簡單扼要地給了她兩個選擇:“第一把他接過來,第二給他送過去。”
他垂眸抽出一張廚房紙巾,仔細地擦着料理臺上的水漬:“或者,我們自己吃,不管他!”
“那怎麽行?!”司徒念不樂意了,“是他過生日又不是我們過生日。”
周少緒笑笑,“行,看上去沒喝多,腦子還清醒着。”
他将紙巾丢到一旁的垃圾桶,撩起眼皮看她:“我給他打電話,讓他自己過來吃。”
“不好吧?”司徒念碎碎念着:“他過生日,還要他大半夜親自跑一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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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緒長長地籲了口氣,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行,我給他送過去。”
“我去吧,”司徒念又打了酒嗝。
吃不吃面不重要,重要的誰做的,誰送到他手裏的,這點她很清楚。
“好,懶得管你,面好了,你自己弄吧。”見司徒念不領他的情,他也不想管了,一邊往洗手間走,一邊解身上的圍裙。
司徒念看火已經關了,便緩緩站了起來,等眩暈感消失後,走向廚房,她半蹲着在櫥櫃裏找到保溫盒,一點點将煮好的面裝到保溫盒中,她的手有些抖,灑了不少湯水出來,不過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在意這些了,等裝滿後,就将蓋子扭緊。
拿着被扔在沙發上的外套,就出了門。
深夜裏,風更加刺骨了些。
她佝偻着身子,在小區門口等了差不多五分鐘,攔到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出租車司機問。
“去程珩家。”
出租車無語:“我是問你地址?不是在和你唠嗑。”
“去......”司徒念突然卡殼了。
她突然意識到她根本就不知道程珩住在哪裏。
她對他的了解并沒有因為這幾次的接觸而多幾分。
出租車司機不耐煩,正好看到馬路對面也有人在等着,便想趕人:“你要是沒想好去哪,就先下車,別耽誤我做生意好不好?”
司徒念覺得也有道理,乖乖地打開車門。
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堵在了車門。
司徒念掀起眼皮,看清楚來人後,眼神裏透着驚喜。
“周先生,你怎麽也出來了?”
周少緒胸口劇烈的起伏着,明顯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運動。
他既無奈又無語地睨着司徒念,用帶着責備的語氣呵斥她:“你膽子還真大,這深更半夜的,還真敢一個人喝多了酒往外跑。”
不給她還嘴的餘地,随後寬大的手掌停在她的額前,将她重重往後一推,重新将她塞回車裏,與此同時,他自己也了坐了進去。
他朝司機報了個地址。
汽車發動,路邊的燈光被拉成一道發光的線。
司徒念膽怯地望了一眼身邊的周少緒。
雖然他自上車後便開始閉眼休息,一語不發,但還是能捕捉到他現在正在盛怒的情緒中。
她吓得不敢吭聲。
收回視線,不時地看向手機,留意着時間。
時間時間,你慢點吧,務必要讓我在零點之前将面送到程珩手上。
想到這,心裏的懼怕被一點點的沖散。
安靜的空間裏,一絲尴尬的氣氛在空氣中流動着。
司機不時地從後視鏡裏看着後座的兩人,這是夫妻間鬧矛盾了?
一陣電話鈴聲逼的假寐的周少緒不得不睜開眼睛,他看到來電人後,臉色更是極差。
電話接通,他沒說話。
那頭的程珩先開了口:“周律師你到哪了嗎?”
“路上。”他惜字如金。
“是很重要的事嗎?”程珩在深夜裏被凍的懷疑人生,聲音都帶着顫意,不敢直接問,只得一點點的試探。
“嗯。”
“那大概還要多久?”
“說不準,說不定一會兒就到,也可能要半個小時之後。”
程珩一整個無語,但因為對方是周少緒,就算心裏又再多的不滿,一籮筐的髒話到嘴邊,他也只能恭恭敬敬的繼續在寒風裏等着:“那好,不着急。”
周少緒沉着臉挂了電話。
餘光注意到司徒念的目光,他沒理會,繼續阖眼休息,順道囑咐司機:“師傅,開慢點,我喝了點酒,怕開快了我給您吐車上了。”
出租車司機一聽這話,果然将車速降了下來。
司徒念張了張唇,可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敢怒不敢言。
好在在十一點五十幾分,她到達了目的地,車還沒完全停穩,她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一擡眼就看到程珩單薄的身影出現在離她不過幾米的地方。
她抱着保溫盒歡歡喜喜地跑了過去。
程珩看到是司徒念也很詫異,明明給他打電話問他家在哪裏的是周少緒,讓他立刻下來等着的也是周少緒。
他低了低身,看到司徒念剛下來的那輛出租車裏還坐着周少緒,一時之間,困惑都解開了。
不知道周少緒能不能看得見,他還是遠遠地朝他鞠躬了下。
這時,司徒念也到了他跟前。
甜甜的一聲“師兄”也并不能彌補他在寒風中等了半個小時的屈辱。
他是迫于周少緒的威嚴,在接到他電話的那一刻就沖了下來,一件厚實的衣服都沒穿,就怕讓周少緒就等,結果一等就是半個鐘,嘴唇都凍紫了。
“你怎麽來了?”程珩皺了皺眉。
司徒念将手中的保溫盒高高地舉着,塞到程珩手中,“生日快樂,這是給你煮的長壽面。”
程珩愣了下,随後嫌棄地看着保溫盒,淡淡地說:“哦,謝謝,還有事嗎?”
如此冷淡的态度,就算是被酒精麻痹的大腦也知道他在敷衍。
司徒念愣愣地看着他,眼裏的笑意慢慢慢慢的消失。
以前在大學那會兒,每次程珩生日,她也會煮碗長壽面給他送過去,那時的他每次都很欣喜,會當着她的面将保溫盒打開,真心地誇贊她的貼心和手藝,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冷漠。
想到這,鼻腔一陣酸澀。
她搖搖頭:“我沒其他事了。”
程珩點點頭:“那沒其他事了,我就回了?”
“嗯。”司徒念低着頭,她怕程珩能看到她眼底的落寞。
回到家,程珩将保溫盒随意的丢到了餐桌上。
沙發上的何歡已經穿戴整齊,再無之前的魅惑和妖嬈。
程珩有些不滿:“怎麽這麽快就穿上了?”
在接到周少緒那通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和何歡親熱着,雖然何歡從來沒有松口說願意當他女朋友。當時,倆人衣服都差不多都脫了,他本人也沉溺在何歡嬌軟的身體裏,不想去接,是何歡看到了來電人,催促着他趕緊接,讓他別怠慢了周少緒。
何歡卻無暇理會他話裏的暧昧,只關心別的:“周律找你是做什麽?”
程珩指了指桌上的保溫盒:“給我送長壽面來着。”
何歡驚訝地笑了:“周律給你送長壽面?”
“是他老婆。”程珩蹙眉道:“我那個小學妹。”
何歡眼神漸漸變得不太友好:“這大半夜的,還有學妹給你送長壽面,程珩,你真是好福氣啊。”
程珩一聽這語氣,就知道何歡想歪了:“你別誤會,我跟她沒什麽的。”
何歡哼了一聲。
她又不是傻子,那麽好糊弄,擰着包就準備走人。
程珩擋在她跟前:“這麽晚了還走?要不,今晚就留在這吧?”
何歡:“不行,我怕待會兒又是這個學妹,又是那個學姐的給你送面,讓你不方便。”
“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了解嗎?”程珩拽住何歡的手腕,一把将她抵到牆壁上,眼神漸漸兇狠起來:“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即使很難,我也進了成化律所,你答應我的,什麽時候兌現?”
他湊近她的唇角:“什麽時候才答應做我女朋友?”
何歡偏了偏頭,躲避他的吻:“嗯......等沒有學妹學姐向你獻殷勤的時候喽。”
程珩樂意見到有人這樣為他吃醋:“好,這是你說的。”
“她都和周律結婚了,你還吃着醋。”
何歡身體微掙了掙:“那可以放我走了?”
程珩:“那怎麽行,做什麽事都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說完,狠狠地親住了何歡,直到她所有的掙紮變成了欲拒還迎。
同一時間,司徒念還傻站在風中。
盡管她從和程珩的多次相處中,已經迷迷糊糊的感覺到兩人曾經的關系早已經被時間消磨,變成了最最尋常的校友,但她還抱着幻想,覺得再多接觸幾次,一定可以找回當初的那份感覺那份默契,直到剛剛,她終于看清,她和程珩永遠都不會變成她最期盼的關系。
在大學的時候,他對自己就是很單純的照拂,現在連那份照拂都沒了。
清醒的領悟到這點後,心還是很疼。
讓她完全忘了她身後那輛出租車上,還有一個男人全程目睹一切,然後眼巴巴地在等她回家。
她長這麽大,除了程珩就沒喜歡過別人,她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種情緒。
酒精灼燒着她的思維,将她的觸動放大,內心的悲痛、委屈成百倍的襲來。
忽然,一件殘存着體溫的大衣從她身後包裹住了她。
還有一道溫柔的男聲:“念念,我們回家!”
周少緒的低語,催生了她心底更多的挫敗,她轉過身,在周少緒毫無防備之下,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周少緒身體一僵,短暫的沉默後,垂着的手也停在了她的後肩。
“你之前問我,我跟程珩是什麽關系,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我曾經曾經真的很認真很認真地喜歡過他。”
腦海裏,關于程珩的片段一片一片地被提煉出來。他對自己不經意間的呵護,她對自己笑,她被欺負時,他挺身而出,他站在主席臺上競選時意氣風發......
她緩緩閉上眼,眼淚随之落下。
周少緒擡頭望着灰白的天空,渾身沉甸甸的。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在淩晨時分,陪着她橫跨半個城市,來找她的心上人。見她獻殷勤,見她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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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念念就幡然醒悟了。
其實程珩對念念來說,更多是年少時沒有宣之于口的遺憾,只是她自己沒意識到哈!!!!感謝在2023-02-11 00:00:20~2023-02-12 22:14: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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