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寬闊的馬路上,開車一向求穩的周少緒竟然開拓出了玩命的新開法,這讓喝了一肚子水的司徒念完全招架不住,在一個人少的路段叫停了他。
她捂着嘴下了車,對着路邊的垃圾桶幹嘔了幾下。
晚上沒吃什麽,想吐都吐不出來。
只是胃在翻湧着,其實難受,她便不顧形象地在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給自己緩解的時間。
随後,周少緒也不聲不響地拉開車門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眼神晦澀難明。
短暫地安靜後,他開口問:“今晚原本想和誰約?”
“啊,”面對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司徒念懵了下,随後想起路找找那作死、只對周少緒一人開放的朋友圈,忍不住頭皮發麻:“就一個人玩的無聊,想找個人陪陪,這不,找找就過來陪我了嘛。”
“你和她的關系還需要通過朋友圈來約?”周少緒聽後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司徒念摸了摸脖子,想糊弄過去:“當時沒想那麽多。”
她難受地抱着膝,清淩淩的眼睛凝視着他,見他嘴唇微張,似乎又有了新的疑問,她立馬反客為主問:“那你呢?為什麽會來?”
周少緒扭頭看她,神色忽地嚴肅了起來:“我想如果你願意接我的電話,或者回我信息,我應該不會在這大半夜裏突然出現在你面前。”
當然,他隐掉了具體細節。
在一個偌大的城市,僅憑着一張照片,靠着裏面模糊難辨的裝飾找到這家酒吧的具體位置,他廢了不少功夫。
司徒念秀氣的眉蹙起。
她記得路找找還她手機的時候有關機動作,只是找找一直不喜歡別人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擺弄手機,她就沒想着去開機,後面注意力更是被別的事吸引走。
“你給我打電話了?抱歉,我手機沒電了。”她胡謅了個蹩腳的理由,為了證明,她還将手機從包裏拿出來,當着他的面用指腹點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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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緒望着始終沒有亮起的屏幕後,輕描淡寫道:“沒事。”
他無法和她解釋,在她發出令人誤解的朋友圈後,自己內心經歷了怎樣的拉扯,一方面告訴自己,那是她的人生,自己無權幹涉,一方面又被一種叫嫉妒的情緒驅使着,完全陷入了瘋癫的狀态。
“以後,想約人出來陪你,不要發讓人誤解的東西,你要知道像你這種漂亮的女孩子,會有很多別有用心的人在觊觎,輕浮的兩個‘約嗎’在他們眼裏會被自動默認為一種邀請或者暗示。”
雖然是被教育着,可司徒念心裏還是甜滋滋的,不愧是大律師,知道怎麽在教訓人的同時,再給人一顆甜棗:“好的,下次我直接私發給找找。”
兩人又坐了會兒,直到司徒念覺得沒那麽難受了,周少緒才驅車帶她離開,他臉上的表情始終淡淡的,讓人猜不透他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翌日,成化律所。
陸洲在樓下碰到了拿着冰美式的周少緒,見他一如既往的風姿卓越,精神抖擻,忍不住湊近調侃:“昨晚不是泡吧去了嗎?怎麽還這麽精神?”
周少緒睨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腳步卻不停。
陸洲沒羞沒躁地追上去:“怎麽?不是你昨晚給我發照片讓我在十分鐘找到酒吧的位置嗎?我可是動用了我所有的關系才找到那家一點都沒名氣的酒吧的,位置那麽偏?怎麽,昨晚玩的不開心?”
周少緒站在電梯外,背脊挺拔如松,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一般踏入公司,我就不會談論我的私人生活。”
他望向大門,明晃晃地提醒他,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公司領域,他不會向他交代昨晚的事。
陸洲輕嗤一聲。
正巧,碰到了公司另一位高級合夥人,周少緒就自然而然地和人攀談上了,将陸洲忽略了個徹底。
一路走到了辦公室,意外地發現程珩竟然等在門口,手裏還拿着前晚司徒念橫跨半個城市送到他手裏的保溫盒。
原本就情緒低落的周少緒臉色一沉,連帶着眼眸裏都像是被人塞滿了冰渣。
“周律師!”程珩見人來了,立馬斂去松散,筆挺的腰也塌陷了兩分。
周少緒邊走邊說:“去辦公室裏說。”
“好。”
進了辦公室,周少緒徑直走到明亮的落地窗前,拿着噴壺對着桌上的幾盆綠植澆水。
程珩大氣不敢喘,他眼尖,很能分辨一個人現在處在怎樣的情緒裏。
半晌,周少緒将噴壺放到原位,撩起眼皮看他:“面好吃嗎?”
程珩尴尬地笑了笑。
味道肯定和好吃挂不上鈎,鹹了,只不過當時自己和何歡在房間裏厮混到下半夜,體力耗盡,看到保溫盒,才想起這裏面裝的是司徒念送過來的長壽面,本着講究的原則,兩人便吃了起來,一邊唾棄一邊将面吃到見底。
“味道很好。”
周少緒意味不明地嗯了聲:“你口味挺重。”
他坐了下來:“找我有什麽事?”
程珩:“沒什麽事,就是想将這保溫盒還回來。”
周少緒朝桌上指了指:“放那就成。”
程珩恭恭敬敬地放下保溫盒,人沒急着走。
周少緒眉梢一擡:“還有事?”
程珩:“我晚上約了念念一起吃飯?周律師要不要一起去?”
手指點了點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周少緒佯裝鎮定地問:“你們倆晚上約好一起吃飯?”
程珩感受到了一股低氣壓,忙說:“如果您覺得不合适的話,我們随時可以取消。”
周少緒笑笑:“約好的事情為什麽要取消?”
“這不是怕您不開心嗎?”程珩聲音低了幾分。
“司徒念是嫁給了我,不是賣給了我,她依舊有和選擇和誰一起吃飯的自由。”
“哦,行。”程珩往後退了幾步:“就約在她公司附近,您放心,我們不會到很晚的。”
“嗯,出去把門關上。”周少緒随後從桌上抄起一本文件,戴上眼鏡翻開了起來。
逐客令已下,程珩自然沒理由再待下去,他來本身就沒什麽重要的事,還保溫盒只是一個借口,若真想還,大可在晚上吃完的時候給司徒念,沒必要特意跑這一趟,他想要的只是讓律所的人知道,他和周律師之間有着一層私人關系,這樣他可以得到一些特殊照顧。
以他的學歷,想要留在成化律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深知,要留下來,必須要走點邪門歪道,而周少緒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他的突破口。
自己在周少緒的辦公室已經待夠了五分鐘,這足以讓許多人遐想連篇,想到這,程珩的嘴角翹了翹。
“與其走邪旁門歪道,不用把時間留給你的帶教律師好好學習,成化律所,從來不養廢物。”
話有點重,卻也是亘古不變的職場經驗,律師畢竟不是投機取巧的行業,要的還是紮實的專業技能,這些話,周少緒也是在心裏反複權衡後,才決定說出來的。
程珩被這樣的一道點破他心機的話吓得後背冒冷汗,下意識地想否認,可他對上周少緒那隐藏在鏡片後、仿佛能洞悉人心般的眼睛後,所有解釋的話都停在了喉嚨裏。
他羞愧的低下頭:“謝謝周律提醒。”
他走出辦公室,和推門準備進來的陸洲擦肩而過。
陸洲對他有點印象:“他不是何歡的暧昧對象嗎?”
周少緒放下手中的文件,用着最嚴肅的語氣問着讓人哭笑不得的問題:“我和他比怎麽樣?”
陸洲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至于吧周律師,你現在已經沒自信到這種程度了?”
周少緒并沒有因為這話而舒心半點,反而深陷另一種疑慮中。
那她為什麽就是看不見自己呢?
陸洲的目光被與辦公室環境格格不入的保溫盒吸引住了:“你這裏怎麽有這玩意?”
“喜歡嗎?送你了。”周少緒見它也礙眼,樂于做這個順水人情。
“行啊。”
“有事?”
陸洲眉目一沉:“放心,敬業的周律師,我要說的事是工作上的事。”
和程珩約好的時間是在下班後的半個小時,他定的地方也很貼心,距離司徒念的公司很近,司徒念下班後慢悠悠地走到約定的火鍋店時,正好碰到了程珩,他的身後還跟着何歡,兩人親密地手挽着手,先她一步邁進了火鍋店裏。
程珩并沒有發現自己。
她沒着急進去,而是在門口找了會兒,見他兩人肩挨肩坐下,猜測他們兩人的關系應該在最近得到了升華。
她的內心一丁點觸動都沒有,甚至可以直面他們的親昵舉動。
一些事情想明白之後,真的像大徹大悟一樣。
自己喜歡的只是一個縮影,只是那時的程珩有着完全匹配它的條件,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這些特性,而她所謂的喜歡就變成了一場笑話。
她甚至有點慶幸,他和何歡走到了一起,可以斷了自己所有的幻想,讓她曾經的喜歡到此為止。
見兩人點好了菜,她才裝作姍姍來遲的樣子,急沖沖地走了進去。
“師兄,歡歡姐。”她客氣地問好,仿佛一切還和以前一樣。
何歡笑眯眯地打招呼:“念念。”
她在他們對面做了下來,明明已經知道,還要假裝很驚訝的樣子:“你們是在一起了嗎?”
何歡沒吭聲,程珩倒是主動的和她十指緊扣,在司徒念眼前晃了晃。
司徒念:“恭喜你們,郎才女貌。”
“說起來,我們能成,也得靠你。”程珩笑意蔓抵眼底。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司徒念覺得莫名其妙。
程珩直言不諱:“因為你我才能進成化律所,進了成化律所,何歡才給了我做她男朋友的機會。”
司徒念懵了懵:“你進成化律所了?”
她從來沒聽任何人提過。
“是啊,待會兒我可得好好敬你一杯。”程珩舒了口氣。
恰好這時服務員上菜,程珩又要了瓶椰汁。
程珩将司徒念面前的杯子倒滿,和她碰杯:“小師妹,謝謝你。”
司徒念握着杯子完全狀況外。
何歡在桌下踩了踩程珩,示意他感謝的話可以說的直白點。
程珩這才又和司徒念碰了下杯,也不拐彎抹角了:“謝謝你将我的簡歷送到了周律面前,周律這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簡歷?”司徒念放下杯子:“我從來沒有把你的簡歷遞到他面前啊,不是,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你的簡歷啊?”
程珩:“啊,那不然我的簡歷怎麽出現在了周律手上?就那天我給你家鄉土特産讓你帶回去給周律吃那次,而且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周律的電話。”
司徒念的腦袋嗡嗡作響:“你的簡歷是夾在特産裏的?”
“對啊。”
司徒念有一種被人那尖利的錐子刺痛心髒的痛覺,她用一種不可置信地眼神望着程珩。
拿土特産的時候,她想的是什麽呢?
想的是她你念念不忘的師兄在這個時候也沒忘記和自己分享,當時,她的心裏裹着蜜,盡管他再三提及給周律嘗嘗,讓她又一點失落。
原來,所謂的心意裏面暗藏的不過是他的小算計,利用和自己的校友的關系,向法律新貴遞送他的簡歷啊。
“我都不知道裏面有你的簡歷。”司徒念回想着那晚她拿出土特産時的情形,放下土特産後,她就回房間換衣服了,周少緒應該就是在這個時間段,發現了簡歷,他并沒有告訴自己,卻也沒有假裝沒看到。
“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拿到你的簡歷。”
何歡在一旁道:“念念,你不用謙虛,就算不是你親手遞給周律,周律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給程珩機會呢?”
司徒念一點也不想聽到這些恭維的話,直視着程珩的眼睛:“你在利用我,對嗎?”
程珩面色一僵。
“你從一開始知道我和周少緒結婚後,就一直努力的和我維系關系,為的只是我能當中間人,為你進成化律所搭線?”
程珩尴尬地笑了笑,而後無謂道:“這有什麽不對嗎?你是我師妹,就牽個線而已,舉手之勞的事情啊。”
“為什麽你變成了這個樣子?”司徒念依舊記得,競選學生會主席的時候,他在講臺上慷慨激昂地說着要讓學生會所有的事情走向公開透明,杜絕一切不平等現象,那現在呢,何嘗不是利用着特權,給別人造成了嚴重的不公平。
“我哪個樣子?”程珩道:“都畢業了,總不能還像小孩子一樣,那麽單純,以為努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吧。”
“得不到就得不到呗,”司徒念鼻腔酸澀不已:“不是各憑本事嗎?沒能力不就應該過最平淡的生活嗎?”
程珩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司徒念:“抱歉,我臨時沒了胃口,你們吃吧。”
說着,她抓起包就準備離開。
程珩氣急敗壞道:“司徒念!你以前不是喜歡我嗎?順手幫幫你喜歡的人有這麽讓人難受嗎?”
他舔了舔後槽牙:“矯情!”
何歡吓得裏面推了他一下:“亂說什麽?”
程珩氣的上頭了:“我亂說什麽了,你問問她,是不是喜歡過我?”
司徒念眼裏被逼出水霧,整個嗓子像是被泡在酸水裏。
原來他都知道呀。
知道了,還利用的這麽得心應手。
“我沒說錯吧,我猜你到現在也沒完全忘記我吧,即便你結婚了,即便你老公在法律界聲名遠播,她的心還在我身上,”程珩洋洋得意道:“不然前兩天也不會那麽晚了還給我送長壽面。”
司徒念忍住淚意,一字一頓道:“你說的都對,曾經是喜歡過,但也只是曾經,程珩,謝謝你剛才的那些話,讓我明白我曾經的喜歡有多麽的可笑,多麽愚蠢。”
說完,她便一刻都不想待了,硬着頭皮,在周圍人複雜的眼神中,加快步子跑出來火鍋店。
明明他什麽都知道,卻将她利用的這麽徹底,真是個精致的利己者。
還有周少緒,為什麽要松口給他這個機會?
他會不會以為,那份簡歷就是她費盡心思要讓他看到的,然後他順水推舟收下了?
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路。
她往左,那個身影便往左,她往右,那個身影便往右,如此兩次,她便沒了耐心。
她煩躁地去看眼前人,卻在看清他的模樣後,在眼眶晃蕩的淚便絕提而下。
周少緒看到她這副樣子,扭頭去看店裏的情形,見熱氣騰騰的店內,程珩和何歡并肩坐在一塊,正低語着什麽,他立馬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二話沒說,拽着司徒念的手腕就往路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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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律:猜猜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這?
當然,我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是過來探風的。感謝在2023-02-14 23:17:54~2023-02-16 23:33: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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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