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心中已有答案

沈岚還記得自己是個王爺,就算只剩一點面子也得顧及,于是第二天啓程時,他遮遮掩掩戴了個帷帽。

習青那一巴掌是本能反應,用了十成十的力氣,一夜過去,沈岚的側臉漲成紫紅色,就連說話都有些費勁。

而習青誤傷沈岚,心裏過意不去,便問明心要來傷藥,爬進馬車給沈岚上藥。

“帽子還戴麽?”上好藥,習青把帷帽遞過去。

沈岚搖搖頭,“不戴了,在馬車中又不必見人。”

“好,那我下去了。”

沈岚連忙抓住他,“你去哪?”

“我去後頭馬車,豆子還在等我。”

沈岚不松手,“他等你做什麽?”

習青再回頭已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我去跟他吃飯。”說完,便直接跳下馬車。

沈岚:“……”

豆子豆子豆子。

他兀自生了會兒悶氣,見馬車遲遲不走,便敲敲車窗朝外問道:“來福,為何不走?”

沒等沈岚反應,來福掀起簾子湊過去,這一下剛好對上沈岚慘不忍睹的臉,将他吓得一個後仰。

沈岚:“本王很可怕嗎?”

“沒,沒有。”來福結結巴巴,“回王爺,明心大師說有點事,很快便來。”

“好,那便等等吧。”

“王爺。”來福指了指沈岚的臉,“您這……要不要擦點藥?”

沈岚嘆氣,“已經擦過了,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消腫。”

約等了一刻鐘,明心從寶山寺走了出來,他沒去找自己的馬車,而是直接鑽進沈岚的馬車中。

甫一上車,看見沈岚的模樣,明心吓得一個後仰,在原地愣了一會兒。

沈岚:“我是有多可怕?”

明心回過神來,在沈岚對面坐下,“阿彌陀佛。”

沈岚嘴巴腫得合不上,含糊不清問道:“什麽事?”

“阿彌陀佛,我方才去主殿為佛祖點香,發現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拿來我瞧瞧。”

明心:“沒帶出來。”

“……”沈岚疑惑挑眉,“那便同我說說?”

“阿彌陀佛,寶山寺主殿中有香客供奉的長生牌位和往生牌位,我方才進去時,發現有一個牌位前頭的香燭是點起的,于是便上前去查看一番。”明心接下來的話讓沈岚定在當地。

“是禹王妃的牌位。”

沈岚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确定?”

“确定,但只寫了禹王妃三字,并未提及本名以及生辰八字。”

沈岚眼神像墜入冰冷深淵,仿佛有誰觸及到了他的底線,“是誰供奉的?”

明心搖搖頭,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是誰供奉尚且不知,但我把供奉年月謄抄了下來,你看看。”

沈岚接過去,眉頭緩緩皺起,“五年前……歲尾。”

明心猜測:“五年前的歲尾,禹王妃正在贛城治瘟疫,寶山寺離贛城也不過幾天路程,她一向樂善好施,會不會是當地百姓為報恩情,供奉的牌位?”

沈岚傾身向前,攤開左手手掌,右手則不斷在左手掌心按壓,這樣的動作可以讓他迅速穩下心神。

他突然問起:“供奉的是長生牌位還是往生牌位?”

明心一愣,立馬反應過來,“是往生牌位……怎麽會這樣?”

禹王妃明明死在來年早春,怎麽會有人提前一月便在寺中供奉了往生牌位?

往生牌位只供奉逝者,意為逝者祈福,以求其投生善道,往生極樂。

明心不得不向沈岚再次求證,“阿彌陀佛,禹王妃病逝時,确是早春?”

沈岚緩緩閉上眼睛,“這也是我一直在找的答案。”

“世子!世子啊!您起來啊!”

沈岚斷了雙腿卧病在床,乍然間聽聞母親死訊,悲痛之下,直接從床上滾落,雙手撐地往外爬。

“世子!”白府的奴才老淚縱橫,連忙去扶趴在地上的小主子,“世子啊!您先坐起來,小姐在天有靈瞧見了,不體面!”

沈岚雙目赤紅,雙臂已然使不上力氣,軟塌塌地伏在地上。

“啊!”他哀聲大喊,胸口一陣悶痛,接着右手握拳往腿上錘去,恨自己這雙斷腿連走着去見母親最後一面都做不到。

此時才到早春,院子裏積雪剛開始消融,年節時挂在樹梢的紅布條和紅燈籠還未撤下,院子裏一派喜氣,可于沈岚來說,周遭已如斷井殘垣般破敗不堪。

沈岚無法行走,就這麽被擡去外頭看了眼棺材。

見裏頭只有一個荷包,沈岚轉頭問來報喪的人,語氣倉皇無助,“我娘親呢?”

“禹王妃染了瘟病,照她生前囑托,得此病者,死後必須立刻以火焚化,斷絕瘟病外溢。”

沈岚這才明白,他母親竟連具全屍都沒能留下。

“什麽時候燒的?”

來人不忍心,猶豫片刻才回道:“應該是當天便燒了,我只負責拿了王妃遺物回來報信。”

沈岚悵然彷徨,再次痛恨自己斷了的雙腿,若不是這雙斷腿,他本可以陪母親一同去贛城,否則怎會叫禹王妃落得如此境地?

他這時剛剛十七,便經歷喪母之痛,甚至連母親最後一面都無法得見,這讓他消沉萎靡了很久。

一段時間之後,沈岚嘗試着從痛苦中走出來,卻發現禹王妃的死并非那麽簡單,他開始着手調查,結果每一個線索都指向一個人。

——沈靖。

“照回來傳話那人所說,我娘到贛城時正是歲尾,死時已是早春,這件事我一直在懷疑,可始終沒找到證據。”

沈岚睜開雙眼,舉起手中紙條,“這就是證據。”

明心雙手合十,指尖的佛珠慢慢轉動着,“也就是說,禹王妃剛到贛城就已逝世,可死訊卻瞞了一月之久,他們怕你發現,于是謊稱禹王妃是得了瘟病去世,連屍首都沒帶回來。”

沈岚沉默。

“阿彌陀佛,那供奉這個牌位之人,五年前的歲尾必定在贛城見過禹王妃,或許他知道禹王妃的真正死因。”

沈岚盯着馬車一處出神。

五年前的歲尾,贛城瘟病肆虐,封城之下只準進不準出,這個人是如何在贛城見過他娘親,又跑到寶山寺來供奉牌位的?

歲尾為冬,那時習青也剛好經過寶山寺。

這一切都太巧了,況且昨日他們一行人追去主殿時,牌位前分明空空蕩蕩無一香火,而那之後,也只有習青跟豆子在主殿待過一個時辰。

“你心中已有答案,是嗎?”明心問。

沈岚緩緩擡眼,同明心對視。

“方才我去主殿上香,出來時問了一下守門的侍衛,他說從昨日到現在,只有小崽兒施主同那個孩子進去過。”

明心像是追問,卻十分篤定,“沈岚,你心中已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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