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昱推着車走在放學路上的時候，心想今天怎麽能這麽倒黴呢，想騎車竟然都沒有氣了，還得傻啦吧唧地推着走，後來一想，最近回家老是孫遠均騎車帶他，自己能注意到車有氣沒氣才怪呢。
他以為自己聽到那些話會哭，結果他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堅強。雖然話說得很不好聽，但是他心裏也明白，孫遠均說得一點也沒錯。
自己确實什麽都不如他，自己天分不好，成績不好，對音樂的理解也不到位，自己又一門心思粘着他，大概是招他煩了。
這時天空也很應景地下起了雨，宋昱注意到一家破房子的牆角下有一只小小的小土狗，沖着他有氣無力地叫了兩聲。
宋昱跑過去，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小狗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可憐巴巴地看着他，拼命地搖着尾巴。
宋昱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因為他覺得小土狗看他的眼神好熟悉啊。
自己大概在孫遠均的心裏就是一只看起來傻不拉幾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流浪狗吧。
宋昱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地把它摟在自己的懷裏，還要一手推着車子，終于回了家。
宋昱身體本來就不好，加上淋了雨，就感冒了，本來并不是什麽大病，可以不用請假的，可是他因為心情不好，不想去學校，就讓媽媽幫他請了假。
請假在家的這幾天他書也不想看，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一門心思都在照顧小流浪狗身上。
宋昱不知道是什麽心理，給小狗名字起名叫浪浪，後來想想實在太浪了點，那就小名叫浪仔吧。
大概浪仔是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又是小主人撿來的，每天極盡所能地做出一只狗所能做出的讨好的能事。只要有人給它一口奶吃（它還太小，不能啃骨頭），他能立刻做出有奶就是娘的架勢，拼命往你懷裏鑽。
當然它最喜歡的還是宋昱，每當宋昱一叫它，它不論在家裏的什麽位置，都會立刻放下手裏的玩具，第一時間沖向他。有時即使喝飽了奶，它也會趴到宋昱的拖鞋上，拿頭輕輕蹭蹭他，宋昱知道它在撒嬌呢。
宋昱在家呆到第三天，正在收拾第二天的去上學的東西的時候，他們家來了一個客人——李思。
李思是來幫孫遠均送筆記的，宋昱很想問他為什麽不自己來。但是話到嘴邊還是沒敢問出口。
李思從他家裏一出來，就被守在外面的孫遠均就立刻纏上來問東問西。
“他病好了沒？瘦了沒？什麽時候能來上學啊？”
李思也覺得孫遠均簡直是別扭得簡直沒誰了，白了他一句：“你說你既然這麽關心他，幹嗎不自己去啊？”
孫遠均也自知理虧，無力地辯解道：“我不是怕他看見我生氣嗎？”
李思：“你說你怕他生氣說那些話幹嗎啊？”
看見孫遠均被他訓得一愣，李思繼續說道：“他挺好的，明天就去上學了，我進去的時候他正收拾東西呢”。
李思看着孫遠均臉色漸漸舒緩，接着說道：“對了，他家裏的小狗崽好可愛啊，圓滾滾的老是往他懷裏鑽。”
“什麽小狗崽？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什麽狗，什麽顏色的？”
李思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發現只要是遇到有關宋昱的事，孫遠均才會顯示出他性格中幼稚的孩子氣的一面。
李思忽然明白了，他才不會傻到讓上次的事情再次發生呢，他不挑明道破了。孫遠均也太別扭了，免得又另生事端。
“孫遠均，有美女找你哦。”下課的時候，班上有幾個男生陰陽怪氣的和孫遠均說道。
孫遠均望向教室外面的走廊，有一個又瘦又高挑的倩影在等着他。于是在整個班級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目光注視下，孫遠均走了出去。
原來來者是袁菲，那個據說是高一年級最漂亮的女孩。
四目相對之下，孫遠均看着眼前這個漂亮女孩臉上不自然的紅暈，想到了那封他帶走了但并未認真看的信。
這幾天他因為心裏亂，并未像對白瑞說的那樣主動聯系她。沒想到女孩兒自己找上門來了。
“那個，孫遠均你能幫我個忙嗎？”還是女孩先略帶局促地開了口。
“什麽忙？”
“幫我們學生會做個講座，講一下科學的學習方法。”
“我并沒有什麽科學方法啊。”孫遠均如實回答道。
“嗯，你成績那麽好，還有那麽多愛好，就講下怎麽分配你的時間的呗？”
孫遠均想到如果拒絕的話未免太不近人情，就答應了。
片刻後，孫遠均聽到眼前的少女小聲地問他有沒有看過那封寫給他的信。
孫遠均不知道白瑞轉達給她什麽樣的信息，面對這麽一個大方自信的女孩，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然後他又想到了自己那個旖旎又妖豔的春夢，想着也許真是因為沒有接觸過女孩兒，所以把宋昱當成女朋友了，就像白瑞說得那樣。畢竟身邊的朋友，就只有白瑞正兒八經地談過戀愛。
袁菲盯着那張帥得匪夷所思，卻又冷酷得看不出一絲心理活動的臉，心裏小鹿亂撞，忐忑得要命。
她看着他一直抿着薄唇，似乎在思考，然後他開口說道：“信我看了，也許我們可以試試看。”
他明明說的不是拒絕別人的話，然而說話的時候臉上依然是毫無表情。
一分鐘之後，當袁菲明白過來他講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幾乎使出洪荒之力壓制住自己的尖叫，一臉雀躍着逃開了。
孫遠均一回到班裏，班裏幾乎所有的男生都立刻圍了上來，那臉上的豔羨之情簡直溢于言表。
與男生所不同的是，那幾天班上女生有關袁菲種種八卦緋聞也簡直滿天飛，那評價那議論簡直尖酸刻薄得不像話。
畢竟，班裏的公認的班草被別的年級拐走了，這不是被別人挖了牆角嗎？這一次班上的女生倒是達成了史無前例的團結。
三天後的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孫遠均沒想到他在他們地下倉庫的排練場裏又看見了宋昱。
宋昱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和李思在一起聊天，看見孫遠均背着吉他過來了，還主動對他笑了笑。
他這樣不計前嫌地主動跑回來，孫遠均心裏當然是高興的，就連練習的時候吉他都彈得格外順手。
看着小孩兒像往常一樣賣力地唱着歌，孫遠均心裏有點得意地想着，果然就像我猜測的那樣，你離了我還能蹦跶幾天。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似乎只要能夠證明宋昱離不開自己的任何事，都會讓他格外快意。
排練完了，大家都在收拾東西，宋昱湊了過來，小聲在他耳邊問道：“哥，我今晚能去你家睡嗎？”
孫遠均停下手上正在撥弦的動作，擡眼看了看他，用眼神問他為什麽。
宋昱：“我和我媽吵架了。”
“為什麽？”孫遠均俊朗的眉毛一挑，有着說不出得好看。
宋昱：“我媽要讓我轉學。要我轉回老家四川。”
“轉學？”那不是意味着他再也見不到眼前這個小跟班了嗎？
宋昱：“對，她說我以後反正以後高考也是要回去的，不如早點回去。”
“千萬不能轉，那邊的教學質量不如這邊好！”李思插嘴道。
孫遠均問道：“你自己怎麽看呢？”
宋昱回答道：“我就說我絕對不轉，然後就和她吵了一架，然後就跑出來了。”
孫遠均略帶失望地說道：“哦，原來是沒地方去才知道來找我的啊。”
宋昱硬是從孫遠均這句徹頭徹尾的揶揄中聽出了幾分在意他的味道。他歪着頭沖着孫遠均露出“嘿嘿嘿”的傻笑。
當天晚上，兩人當然還是睡一張床。
孫遠均一洗好澡，宋昱立刻黏糊糊地貼了上來。
他一抱上來，孫遠均就有反應了，心裏有個地方癢得要命，很想要推開他，但是又有點舍不得，畢竟倆人才和好，大家都分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和諧時光。
宋昱不僅往他懷裏鑽，還用頭像小動物一樣蹭着他的肩膀。孫遠均就伸手揉他那又短又軟的頭毛。
宋昱問道：“哥，你身上真好聞，不像其他男生身上臭臭的。”
孫遠均是有一點潔癖的，平常從來不亂放東西，衣服也都很整潔幹淨。孫遠均喜歡喝檸檬茶，就連沐浴露也是用青檸味的。
孫遠均也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宋昱可能是因為特別喜歡喝牛奶的原因，身上總帶着一思若有似無的奶娃娃的味道。
“哥，我要是真的轉學了，你會想我嗎？”
“你不會轉學的。”
“可是戶口問題怎麽辦？”
“有我在，你的成績差不了。在這邊上學，一樣能考得上大學。”
聽着孫遠均篤定又自信的語氣，宋昱覺得哥哥真帥啊，他說什麽都可以信。
“哥，謝謝你。”小孩忽然沒頭沒腦說了這麽一句，讓孫遠均摸不着頭腦。
宋昱又說：“你要是哪天覺得我煩了，就和我說，不要不理我好嗎？”
“不會的。”孫遠均把懷裏的宋昱又摟緊了一點，解釋道：“那天說的話都是說給他們聽的，他們老是開這種玩笑對你不太好。”
“可是哥你說得沒錯啊，我是反應慢啊，一直都是你在幫我。”小孩兒說話時頓了一頓，忽然扭頭問道：“那你為什麽要幫我呢？”
“我樂意！”孫遠均霸氣又不容質疑地回答道。
宋昱一高興又把他摟得更緊了一分，臉上帶着甜甜的笑滿意地睡去了。這可難為了孫遠均，他很想對懷裏這個軟軟的帶着奶香味的身體做點什麽，但是又什麽都不能做。
他深知，突破了某條線，他和他的關系就會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書上說，青春期的孩子有時性向還是不确定的。自己尚且糊塗，宋昱對于感情就更加懵懂無知，更何況，在那個年代“同性戀”還是個社會上罵人的話，社會接受度遠沒有如今這麽好。
那天晚上，孫遠均關于未來想了很久很久，不知到了幾點才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