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VIP] 剜除
獵魔一事就此落下帷幕, 羽徽若和鹿鳴珂聯手?除魔,被破格錄取,即将入七曜閣拜師, 兩人都在這次的獵魔中?元氣大傷,明德院特?意開辟出一處安靜的院落, 供羽徽若和鹿鳴珂養傷。
經此一役, 明德院的幾位長老惋惜宋德昭年紀輕輕誤入歧途之餘,連夜召開大會,決定加強弟子們德行上的教育。
門外。
雲嘯風握着拳頭在日光下徘徊, 一時咬牙切齒,一時懊悔不跌, 一掌恨恨錘在樹上,只?恨現在躺在屋子裏的那個人是自己。
“都怪你,跑去?追什麽黑影,要是殿下出了什麽事,看你回去?怎麽向義父和羽族子民交待。”
“吱呀”一聲, 屋門打開,一身白衣的方祈玉走了出來。
“大師兄,我家殿……公子傷勢如何?”雲嘯風一見着方祈玉, 幾步上前, 滿面焦灼地攔住方祈玉。
“她?沒事。”方祈玉垂眸,落在雲嘯風滿是鮮血的掌心, 搖了搖頭。
雲嘯風被祝炎打傷, 剛才?那一掌牽動舊傷, 崩裂了傷口?。他合起手?掌, 背到?身後,問:“我可?以?現在去?看她?嗎?”
“記住, 不可?喧鬧,吵到?病人。”
“知?道啦。”雲嘯風得到?首肯,高興地沖入了屋內。
方祈玉回到?屋中?,将明德院這邊的事情詳盡描述,拟成書信,喚來青鳥,送往七曜閣。
明華劍尊收到?這封信後,并指一搓,碾碎信紙,脫下掌教的道袍,換了身布衫,步下青雲臺。
“劍尊。”侍劍的小童子目不斜視,雙手?呈上玄光劍,“劍尊可?是要出遠門?”
明華劍尊颔首:“七曜閣事務,暫交由潮生代為處理。”
明德院安排羽徽若和鹿鳴珂養傷的院落內栽種着各色花木,枝葉繁茂,重重樹影透過碧綠窗紗,送來草木的幽幽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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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嘯風輕手?輕腳地踏入屋內。
屋中?置有兩張軟榻,一簾相隔,左邊躺着鹿鳴珂,右側睡着羽徽若。他來到?羽徽若的床前,半蹲下,壓低聲音喚道:“殿下。”
羽徽若睜開眼,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雲嘯風見羽徽若真的沒事,暗松一口?氣。
羽徽若在雲嘯風的攙扶下坐起,撩起簾子的一角。鹿鳴珂面頰慘白如蠟,抿着薄唇,阖目不動。
羽徽若示意雲嘯風出去?說話。
兩人穿花繞樹,來到?垂花門前。
雲嘯風一路都在觀察羽徽若臉色,羽徽若臉頰紅潤,行動自如,看得出來,她?的傷勢确實已經沒什麽大礙。
雲嘯風單膝跪下,自責道:“我有罪,那日我不該丢下殿下去?追逐那黑影,連累殿下受傷。”
雲嘯風是羽徽若的護衛,也是羽徽若自小玩到?大的朋友,他這麽一本正經地跪下來請罪,叫羽徽若有些無所适從,忙将他扶起:“雲嘯風你別這樣,我都被你吓一跳。”
雲嘯風登時眉開眼笑:“只?要殿下平安無事,便是跪一跪,有什麽大不了。”
羽徽若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日一早,回來就聽說山神廟大火和殿下受傷的事,還好殿下安然無恙。”
“黑影的事怎麽樣了?”
“我沒追到?他,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來自天淵對面的幽都。”
羽徽若眼神微沉:“天淵有羽族和人族聯合鎮守,他若真的是魔人,說明我們的防守出了問題,我得将此事盡快通知?姑姑。”
“殿下不急,我已将這個消息告知?了義父,想必義父那邊很?快會有對策。”
“你的手?怎麽回事?”羽徽若眼尖地發現雲嘯風将右手?往袖中?藏。
“沒什麽,出了血,不礙事。”
羽徽若扯住雲嘯風的袖擺,迫他伸出手?掌:“你這人,總是這麽魯莽,什麽叫不礙事,你是羽族的将軍,将來還要上戰場禦敵,要是傷到?筋骨怎麽辦。”
雲嘯風笑着不說話。
還好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羽徽若沒好氣地打發他回去?處理傷口?。
雲嘯風考慮到?羽徽若還需休養,乖乖地走了。
羽徽若沿着原路返回。
長廊曲折蜿蜒,羽徽若半作散步,悠悠地走着。還未到?門口?,眼角餘光随意一瞥,碧綠的窗紗內,一道人影急速掠到?床邊,提起昏睡的鹿鳴珂就走。
羽徽若心頭一凜,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那人動作極快,羽徽若被遠遠甩在身後,等她?追上,鹿鳴珂已醒了過來。
少年手?中?無劍,靈力凝成劍鋒,劈向擄掠他的那人。
那人手?一松,如仙鶴展翅,足尖輕點,落在一塊青石上。
鹿鳴珂滾下斜坡,一個漂亮的後空翻,以?半跪的姿勢穩住身形,仰頭望去?,目中?藏着一抹陰狠。
“好小子,不愧是我王家的血脈!”那人嘆一聲,垂下的衣袖,被鹿鳴珂的掌風削去?了一角。
聽到?這句話,羽徽若果斷地把自己藏了起來。
周遭的荒草足有成人那麽高,将鹿鳴珂和男子攏在其中?,風拂過頂端,發出飒飒的聲音。
羽徽若屏住呼吸,趴着一動不敢動。
鹿鳴珂同樣被這句話吸引了主意。
他斂回準備攻擊的靈力,細看那青衫男子的模樣。男子相貌英俊,眉眼舒朗,雖不是赤丹神珠所現幻象中?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模樣,依稀與王小姐有幾分相似。
“你是……舅舅?”少年遲疑地喚出聲,聲線因太久沒說話,喑啞破碎。
“如若要本尊認回你這個外甥,光這一句舅舅,還不夠。”明華劍尊拂袖,一道掌風将鹿鳴珂掀翻在地。
當初,他重返王家大宅,本欲超度已成邪祟的姐姐,奈何姐姐執迷不悟,為保她?魂魄不散,他沒有取回那半顆溫養她?魂魄的赤丹神珠,只?在神珠裏留了一道自己的靈息。
靈息與他相通,王宅發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自然知?曉那個孽種找上了門。
他這次下山,是特?意來看看這個害了姐姐一生的小孽障。
鹿鳴珂爬了起來,捂住心口?,咽下即将噴出的一口?血沫,蒼白的臉上是與王小姐如出一轍的倔強。
明華劍尊嘆息一聲,眼神稍緩,又說:“你憑自己的本事,取得進入七曜閣的資格,值得嘉獎。你可?以?提一個要求,比如,我認回你。”
“沒這個必要。”鹿鳴珂那口?血終是只?咽下去?一半,他擡起手?背,蹭了蹭溢出血痕的嘴角。
“你可?知?道,有我這個舅舅,你腳下的路将會是一條光明大道,你會擁有數之不盡的天材地寶,被無數青年才?俊追捧,無論做什麽都會事半功倍。”
羽徽若翻了個白眼。
打一個巴掌,給一顆棗,要是鹿鳴珂買賬才?有鬼,這人的骨頭比石頭還硬。
果然,只?聽得鹿鳴珂冷笑一聲:“那又如何,這些,我可?以?自己做到?。”
“有骨氣。”明華劍尊撫了撫劍柄,不怒反笑,“我沒有看錯你,那麽,你的要求是什麽?”
“告訴我同心契的解法?。”
明華劍尊猛地擡眸,眼中?倒映出萬物的輪廓,也倒映出鹿鳴珂迎風而立的俊秀身影。
同心契的解法?,他還真的知?道。
同心契是淩秋霜創造出來的一種咒術,恰巧,他與淩秋霜的妹妹淩冬雪之間?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淵源,當年冬雪就曾試圖在他身上種下這種惡毒的咒術。
同樣呆愣住的,還有羽徽若。
這個小奴隸,對同心契還真是恨之入骨。他這麽迫切的解同心契,難道是為了有朝一日親手?殺她??
以?鹿鳴珂的睚眦必報,不無這個可?能。
鹿鳴珂靜靜而立,不驕不躁,耐心等待着明華劍尊的答複。
“要想解這種咒術,并不難,全看你夠不夠有決心。”明華劍尊掌中?擎着一把匕首,丢在鹿鳴珂的身前,“将刻有咒語的血肉剜下來,就可?徹底拔除咒術。”
說完,明華劍尊不等鹿鳴珂有所反應,掠向長空。
鹿鳴珂與羽徽若皆是一愣。
鹿鳴珂彎身撿起匕首,緩緩拔出,森冽刀刃映出他覆着黃金面具的半張臉。
羽徽若猶震驚不已,思索着這種解法?是真是假,鹿鳴珂已解開衣襟,阖了阖眼眸,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窩。
且不說這個解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淩秋霜所種咒術離心髒極近,稍有不慎,匕首傷到?心髒,一命嗚呼。
羽徽若剛準備出口?的話,噎在喉嚨裏。
鹿鳴珂鐵了心的要解除咒語,不計生死的那種,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他都會試一試。
她?阻止不了他。
今日阻了他,往後,他還會試。
她?閉上雙唇,決定先看看情況。
鋒利的匕首劃開皮肉,血珠争先恐後湧出。鹿鳴珂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起來,劇痛之下,握着匕首的那只?手?隐隐抖了一下,即便如此,依舊毫不遲疑向下深入,撕開血肉,直到?将刻有咒語的那塊皮肉都剜了下來。
與此同時,羽徽若心口?一松,似有什麽離她?而去?,空落落的。
她?捂着心口?,眉頭不可?察覺地皺了下。
鹿鳴珂扔了匕首,将那塊血肉握在掌中?,碾為肉泥。血色淙淙湧着,染紅他的胸膛,他并指凝出靈力,萦繞着傷口?,草草止了血。
重傷初愈,又受此酷刑,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樣折騰,鹿鳴珂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天和地都似颠倒過來,萬物高速旋轉着。
少年趔趄一步,險些跌倒。
他穩住身子,呼吸急促,維持着最後的清醒,步履蹒跚地走到?樹下,倚靠着樹幹,緩緩坐到?地上。
山銜落日,橘色光芒罩着蜿蜒的群山,撲向他的視野。
他阖上雙目,腦袋一歪,鋪天蓋地的黑暗徹底撲滅了那耀眼的橘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