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VIP] 喜歡
接下來的兩?日, 羽徽若留在山洞裏養傷,有鹿鳴珂在,陸飛嫣投鼠忌器, 沒有再出?現。
一場雨過後,天氣轉晴, 山中草木蔥郁, 空氣裏彌漫着好聞的清香。羽徽若閑得無聊,披着鹿鳴珂的寬袍,靠坐在洞口, 懶洋洋地?曬着太陽。
這裏是七曜閣弟子暫做休整的歇腳之處,他們此?行是為了追蹤七曜閣的叛徒, 血魔姜潮生?。
在與這些年輕弟子的閑聊中,羽徽若得知,自己逃跑的這段時日,七曜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留下來照顧羽徽若膳食的小弟子,是鹿鳴珂新收的徒弟, 喚作宗英,比鹿鳴珂小兩?歲,有異域血統, 藍眼睛, 娃娃臉,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小虎牙。
到了晌午, 該用膳的時間, 宗英掏出?個小冊子, 一頁頁地?翻着。
“你在看?什麽?”羽徽若好奇。
“師父讓我好好照顧師伯, 臨走?前特意?叮囑了師伯喜歡吃的和忌口的,我怕記不住, 就拿筆記了下來。”
“你師父何時回來?”
“這個師父沒說,橫豎不會超過三日。師父本領高強,師伯不用擔心,那血魔這回定會血債血償。”
羽徽若道:“宗英,你再與我說說,明華劍尊隕落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宗英撓撓頭,回道:“我沒親眼所見,都是道聽途說,不保真,師伯且随意?一聽,當做打發時間就是。那血魔姜潮生?原是劍尊的二弟子,據說一時誤入歧途,強行轉化為血魔,還與幽都的魔人?祝炎勾結,帶了六把?劍,截殺外出?的劍尊,挖走?了劍尊的金丹。”
“他為何特地?帶六把?劍?”
“是呢,我原也有這樣的疑問,後來聽目睹了這場大戰的師兄說,姜潮生?将帶來的六把?劍丢在劍尊的腳下,聲稱是為這六把?劍的主人?來讨債的。随他前來的魔人?祝炎笑道‘他欠下的,何止這六條人?命’,姜潮生?卻說‘那些人?當中,我只認得這六人?,他們的佩劍,還是當初我親自帶着他們去劍冢取回來的,同門?一場,我這個做二師兄的,總該為他們讨回公道’。”宗英模仿起姜潮生?和祝炎的語氣有模有樣的。
姜潮生?口中的六人?,說的應當是明華劍尊那六名或死或失蹤的六個弟子。在羽徽若拜師前,明華劍尊已有八名弟子,羽徽若只見過他們當中的兩?人?,剩餘六人?只在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中聽過。
修煉一途,多有艱難險阻,隕落者衆多,大家惋惜之餘,只會嘆息明華劍尊時運不濟,與他們沒有師徒緣分,根本沒有人?想到,殺死他們的會是那個道貌岸然的明華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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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英看?看?天色,說:“哎呀,師伯,我該準備午膳了,要是師父知道我誤了您用膳的時辰,會責罰我的。”
羽徽若說:“我想吃叫花雞。”
“這個師父教過我,您等着。”小夥子站起來,面露歉意?,“我要去摘荷葉,師父吩咐過,要是留您一人?,就必須将您鎖上,師伯,得罪了。”
羽徽若就知道再落回鹿鳴珂手中,讨不到什麽便宜,這厮滿肚子壞水,這回竟然不加以掩飾對她的心思,膽敢明目張膽地?囚着她。
宗英拿出?一條鐵鏈,套在羽徽若的手腕上,鐵鏈的另一端早已由鹿鳴珂親手釘入地?面。
羽徽若被?封住全身大穴,修為盡數被?壓制,此?時的她與凡人?無異,既無法化作原形,亦使不出?任何功力,說是手無縛雞之力也不為過,這一條小小的鐵鏈輕而?易舉将她禁锢住了。
宗英還拿出?三顆霹靂彈,交給羽徽若:“師父還說,要是遇到危險,這三粒霹靂彈能保您性命。”
宗英一走?,羽徽若蜷起兩?指,貼在唇邊,吹了聲口哨。
聽到她暗號的鳥雀,從樹上飛了下來,落在她掌中,對着她發出?“啾啾”的叫聲。
“雲嘯風在回春醫館。”羽徽若一字一句翻譯着這只鳥傳達的信息。
“他是死是活?”羽徽若又問。
“啾啾。”
“不死,不活。”羽徽若解讀着鳥語,驚得站了起來。
什麽叫不死不活?
鳥雀未開靈智,不知道叫它?們遞消息的人?會利用它?們害人?,上次那只鳥是被?陸飛嫣截獲,假借雲嘯風的名義,傳遞了假消息。這次羽徽若未動用雲嘯風訓練出?來的鷹族,她以羽族帝姬的身份命令這些野生?的鳥,幫她打探陸飛嫣和雲嘯風的下落。
所以說,這次的消息是真的。
雲嘯風有危險。
“帶我去回春醫館。”
雲嘯風是羽徽若的朋友,羽徽若不可能對他的生?死坐視不理,茶館會面的那次,羽徽若已看?得出?來他的情況很?糟糕。
他這人?向來沒什麽城府,與陸飛嫣還算交好,怎麽會想到陸飛嫣暗算他,會落在她手裏很?正常。
羽徽若剛一站起,腕間鐵鏈撞出?咣當聲響,提醒着她還是個階下囚的事實。她揪住鐵鏈,嘆口氣。
這東西還真是讨嫌。
和鹿鳴珂這個小混球一樣讨嫌。
鹿鳴珂低看?了她,以為她會被?這根鐵鏈為難住。
功力被?封,明玉刀被?沒收,要想斷了這根鏈子,就剩一個法子。羽徽若對那只帶路的鳥說:“你飛遠些。”
鐵鏈長度剛好到洞口,羽徽若往外挪了挪,直到腕間繃緊,再無法後退一步,掏出?宗英給她的霹靂彈,扔進了洞裏。
伴随着一聲爆炸,氣浪翻滾,整個山洞都坍塌了下來,羽徽若被?這股氣浪推得幾丈遠,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躺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意?識。
她暈暈乎乎地?爬起來,吞下口中腥氣,揪住套在腕間的鐵鏈。
鏈子嵌入山洞地?面的那一端已經被?霹靂彈炸毀,剩下半截挂在她手上,沉甸甸的。
羽徽若卷起鐵鏈,用手握着,垂在袖中。
耳朵嗡嗡的,像是被?什麽蒙住了,聽不清聲音,她招呼着那樹上的飛鳥,說:“帶路吧。”
鳥雀不懂發生?了什麽,也無法表達出?情感,它?依稀覺得羽徽若應當受了很?重的傷,落在她肩膀上,拿腦袋蹭了她一下。
羽徽若一瘸一拐地?走?着,說:“放心,一時半會死不了。”
爆炸聲傳來時,宗英正卷着褲腳站在水中摘荷葉,還順手挖了些蓮藕。地?動山搖般的震感席卷而?來,他手中一松,剛被?洗得幹幹淨淨的蓮藕“咕咚”掉進了水裏。
他聽出?來是霹靂彈的聲音,急忙跑回山洞。
整個山洞都被?炸成?了廢墟,羽徽若不知所蹤,他欲哭無淚,蒼白?着臉,掏出?鹿鳴珂留給他的傳訊法寶,抖着手向鹿鳴珂遞了一則訊息。
羽徽若的耳朵一直都是嗡嗡的,想來是那爆炸影響了聽力。聽不清聲音,好似被?整個世界隔絕在外,對危險的感知度都降低了。
她跟着小鳥,駐足在一條大江前。
江水滔滔,向東奔湧。
“渡過這條江,再走?五裏路,就是回春醫館。”羽徽若根據小鳥提示的信息,得出?結論。
小鳥拍拍翅膀,表示她說的是對的。
羽徽若本想拿出?淩秋霜給她的翅膀,眼角餘光瞥到一條船泊在岸邊。
江上風大,她還受着傷,不宜冒險。
她拔下插在發間的金簪子,行至小船旁,對坐在船頭戴着鬥笠的人?影說道:“老伯,這個給你,可否将我送到對岸?”
那人?佝偻着身體?,垂着腦袋,看?不到臉,隐約有一道目光從鬥笠的下方探了過來,落在羽徽若左手的袖中。
羽徽若不慌不忙地?提着鐵鏈,背到身後:“我的耳朵出?了問題,聽不見答複,老伯或是答應,或是拒絕,不妨點頭和搖頭。”
鬥笠下的腦袋點了點。
小鳥栖息在羽徽若的肩頭,跟着羽徽若上了船。
羽徽若在舟尾坐下。
老伯拿起木槳,推着水波,将小船送離海岸。
羽徽若吹着江風,望着天際的半輪落日發呆。橘色的光暈鋪滿江面,波光粼粼,滿目躍金。
等到了回春醫館,日頭落山,天幕黑沉,倒是方便她潛進去。羽徽若在心中規劃着,忽而?察覺到小船劃到江心,泊住不動了。
她警惕地?瞪着撐船的老叟,詢問道:“老伯,為何突然停下?”
那撐船的人?駝背挺直起來,揭下鬥笠,露出?臉上覆着的半張黃金面具——哪裏是什麽老叟,根本就是追過來的鹿鳴珂。
羽徽若驚道:“怎麽是你?”
她肩頭悠悠坐着的小鳥,接收到鹿鳴珂冷不丁的凝視,拍打着翅膀,迅速騰上高空,逃之夭夭。
與此?同時,羽徽若一躍而?起,向着江中跳去。
鹿鳴珂的動作比她更快,他早有準備,甩出?一根繩索,套住她的腰身,将她拽了回來。
羽徽若摔在船上,方要起身,身上一沉,鹿鳴珂半跪在她身側,俯身過來,牢牢抓住她的手,按在地?上,紅唇一張一合,隐約在說什麽。
羽徽若尚未恢複聽力,臉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鹿鳴珂輕扯唇角,笑容裏帶上一絲少有的邪氣:“我忘了,師姐聽不見。”
他貼着羽徽若的耳畔,唇角愈發上揚,笑容更熾:“師姐這個樣子,我更喜歡了。”
羽徽若眼神懵懵懂懂,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麽,總歸不是什麽好話,看?他那個瘋瘋癫癫的樣子就知道了。
“你好重,不許壓在我身上。”羽徽若大聲叫着。
她聽不到沒事,這個壞胚子聽得到就行。
鹿鳴珂松開了她,曲起一條腿,坐在她身側。
江風撩起他垂在腰側的發,發尾曳過羽徽若的面頰,癢癢的。
羽徽若坐起,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套在左腕的鐵鏈撞擊出?清脆的聲響,她向他遞出?手:“給我解了。”
鹿鳴珂托住她的手,一絲靈力探入她體?內,沿着四肢百骸游走?,探查她五髒六腑的受損情況。
羽徽若見他遲遲沒動作,怒氣沖沖道:“我是師姐,現在我命令你,給我解了。”
鹿鳴珂收回靈力,指腹撫着鐵鏈周遭的擦傷,問:“疼不疼?”
羽徽若暴躁:“你明知我聽不到,不要再磨磨蹭蹭了。”
鹿鳴珂給她解了鐵鏈,掏出?藥瓶,為她處理擦傷。
羽徽若乖乖的沒有動,茫茫江心,她不是鹿鳴珂的對手,反抗也是徒勞。
鹿鳴珂的指腹沾了點淡綠色藥膏,一點點抹開,斂着眼睫自言自語:“宗英給我傳信說,你是用霹靂彈炸毀山洞逃脫的,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心裏狠狠痛了一下。我想着,你要是斷了手,或是斷了腳,我該怎麽辦,緊接着,我又想到你寧可自己斷手或斷腳,都要離開我,心裏更痛了。”
“你說得對,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鹿鳴珂話音稍頓,雙唇翕動,“初初,我喜歡你。”
羽徽若耳朵裏的嗡鳴在鹿鳴珂為她抹藥時有所好轉,他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麽,還是聽不清,直到最後那句“初初,我喜歡你”,羽徽若耳朵一下子變得清明起來。
她猛地?擡頭,看?着神色如常的鹿鳴珂。
鹿鳴珂還不知道這件事。
羽徽若慢慢地?垂下腦袋,心裏說,臭小子,我都聽到了,你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