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VIP] 人質

百草門主修醫道, 劍仙大會上鹿鳴珂結識百草門的少門主蘇暢,兩人一見如故,把酒言歡, 互相?引為知己。

蘇暢臨走前,曾盛情邀約鹿鳴珂去百草門, 被鹿鳴珂以抽身無暇為由拒絕, 遺憾至今。鹿鳴珂一封拜帖剛遞上門,那百草門的少門主立即放下手頭的事,帶着弟子高高興興将人接到了自?己的宗門。

鹿鳴珂言明來意, 蘇暢二話不說,親自?為雲嘯風看診。

四個時辰後, 蘇暢推門走了出來,弟子們趕緊奉上一盆清水,為蘇暢淨手。

羽徽若立在鹿鳴珂身側,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那少門主看的是?鹿鳴珂的面子, 她再焦灼,也?沒有擅自?開?口?,而是?等着鹿鳴珂詢問。

蘇暢看出二人心中所想, 不等鹿鳴珂發話, 率先道:“裏面那位雲公子被人用了至少上百種毒,五髒六腑皆已毀損, 我?只能暫時護住他?的心脈, 配合藥浴和針灸, 慢慢将毒素拔除, 或許還有機會能醒來。”

聽說雲嘯風清醒的機會渺茫,羽徽若急切問道:“毒素除盡需要多長?時間?”

“這個嘛。”蘇暢看了眼鹿鳴珂, “我?不敢誇下海口?,許多毒尚不确定,需要一樣樣去試,順利的話,三五個月是?沒問題,若被耽擱,三年五載也?不無這個可能。”

“他?能醒來的幾率有多大?”羽徽若追問道。

“看天意。”蘇暢嘆口?氣,“我?自?當盡力而為。”

連百草門的少門主都無法給一個确切的答案,這世上還有誰能救得了雲嘯風。羽徽若全身的力氣都似被抽幹,下意識抓住鹿鳴珂的胳膊,勉力維持着表面的鎮定。

那瞬間,她想到了很多事,想到當年雲嘯風躺在乞丐堆裏高燒不退,被自?己撿回一條命,想到攝政王正當盛年,痛失羽皇這位心愛的弟子,年事已高,又要失去這唯一的義子。

蘇暢卷着袖口?,說:“幾位等這麽久,想必已餓了,我?已着人備好酒菜,為幾位接風洗塵。”

羽徽若惦記着雲嘯風,沒什麽胃口?,草草吃了兩口?菜,就?放下筷子了。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結束,她提了一壺酒,推開?雲嘯風的屋門。

雲嘯風剛進行過藥浴,身上只穿了件純白的薄衫,閉目躺在榻上,周身的穴道插滿銀針。

羽徽若經過桌子,取了兩只酒盞,在他?身側坐下,如舊時那般,說:“雲嘯風,起來啊,陪我?喝酒。”

Advertisement

沒有人答她,她就?仰頭痛飲一杯酒。

這酒不比她和雲嘯風常在羽族對飲的果酒,一口?下去,從嗓子眼直嗆到心口?,火辣辣的,燒得心尖疼。

恍惚間,那少年從床上爬起來,皺皺眉,拔了滿身的銀針,搶走她手裏的酒盞:“這酒忒得難喝,等回了羽族,我?親自?釀酒,與殿下喝個痛快。”

羽徽若忍不住笑起來。

笑着,笑着,笑容僵在臉上。

眼前活蹦亂跳的雲嘯風晃了晃,消失不見,真正的少年還臉色灰白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羽徽若一離席,鹿鳴珂就?跟了上去。

羽徽若的背影消失在雲嘯風的客房內。

鹿鳴珂駐足樹下,冷眼望着那兩扇門板合起,擋住傾瀉而下的月光。

他?在風裏站了足有半刻鐘的功夫,待到身上的酒意都被吹散,衣角泛着股冰涼的氣息,大夢初醒般慢吞吞地往回走。

蘇暢看重他?,給他?備的客房是?最好的。

他?推門入內,方站定,右手按上劍鞘,懸在腰間的東皇劍倏然飛出,劍尖抵着站在簾後的人影。

熒熒火光自?那人指尖亮起,照出半張覆滿魔紋的臉。祝炎托着燭臺,撩起簾子走了出來:“殿下還是?這般警覺。”

鹿鳴珂揚手一揮,掌風關上屋門:“你怎麽在這裏。”言下之意,他?不該出現在這裏。

“我?只是?為您的祖父魔君陛下帶一句話。”

“說。”

“陛下舊傷複發,身體大不如從前,這幾日愈發思念自?己的愛子蒼玄,日夜盼着蒼玄太子生前唯一的骨血回歸幽都,與他?共敘天倫。”

“我?知道了。”鹿鳴珂冷淡回道。

祝炎搖頭:“殿下的反應,未免太過絕情。”

“我?與他?從未蒙面,未有過情,何談絕情。”鹿鳴珂挽劍,推入鞘中。

“我?看是?殿下被這萬丈紅塵迷了眼。”祝炎輕吹一口?氣,掌中燭焰跳躍,“殿下身份特殊,容我?提醒一句,小心,玩火自?焚。”

鹿鳴珂背過身去:“要我?回幽都,可以,我?有個條件。”

“殿下請講。”

“我?要虎符。”

祝炎頗為為難:“殿下這條件真是?難辦,不過殿下放心,我?會轉告陛下的。”

“你可以走了。”

祝炎抱拳:“殿下保重。”

羽徽若飲了三盞酒,腦袋暈乎乎的。

她絮絮叨叨與雲嘯風說了許多小時候的事,燈燭不知不覺燒了一大截。

天色已晚,該回去了。她捧起琉璃燈,掀開?燈罩,吹滅燭火。

細白煙霧騰空,四周驟然陷入黑暗,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掠入屋內,掌風擊中她的後頸。

羽徽若昏過去前看到了半張布滿魔紋的臉。

再有意識時,躺在一張柔軟的榻上,羽徽若勉強掀了掀眼皮,入目是?紗制的垂簾,薄薄一層緋紅,如大霧湧動?。

帳外站着兩道人影,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為師贈予你一份大禮,好好享受。”羽徽若只聽到這句就?沒聲?了,說話的那人拂袖而去,接着,是?屋門合起的聲?音。

羽徽若重新閉上雙目,袖中的手摸到明玉刀。

隐約有人走到床前,撩起簾子,而後,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伴随着低低兩聲?嘆息。

他?的手伸過來,羽徽若的明玉刀刺了出去。

那人不躲不閃,迎上她的刀鋒。羽徽若腕底翻轉,将刀鋒換了個方向。

“姜潮生?”

羽徽若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姜潮生指尖。姜潮生攥着一床薄被,顯然是?打算替她蓋上。

“好久不見,羽師妹。”

羽徽若悄然将他?打量着。許多日子沒見,他?臉色愈發慘白,雙頰深深凹陷下去,全身上下瘦得皮包骨頭,半弓着身子,不見二師兄昔日的半分風流倜傥。

“咳咳。”姜潮生松了被子,收回手,低聲?咳嗽着,“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你怎麽會……”

“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姜潮生接過她的話,“我?與祝炎聯手殺了明華劍尊,亦被他?重傷,幾乎丢了半條命,我?這副模樣怨不得旁人,是?我?咎由自?取。”

血魔一族,但凡損毀元氣,飲足鮮血即可,他?這副蒼白病弱的模樣,看起來有十天半個月沒有飲血了。

七曜閣意氣風發的二師兄,淪落到要飲人鮮血為生,其中的不堪,大概只有姜潮生一個人知道了。羽徽若與姜潮生相?交不深,這幾個月的同門生涯,她看得出來此人心高氣傲,有所堅守,不是?凡夫俗子能相?提并論的,落得如此,确實?叫人心酸。

羽徽若唇瓣翕動?,半晌,說道:“恭喜你大仇得報。”

姜潮生笑了:“你是?第?一個恭喜我?殺了明華劍尊的。”

羽徽若問:“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回頭……是?回不了頭了。”姜潮生目光越過她,變得飄忽起來,“走一步,是?一步,總要順遂自?己的心意,逍遙痛快才是?。”

他?已是?血魔,仙門和人間,大抵是?容不下他?,天淵對面的幽都,又豈是?什麽好去處,他?說的逍遙痛快的活法,羽徽若想不出來。

羽徽若将明玉刀插回刀鞘,舔了下幹裂的唇瓣,沉吟道:“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你若不嫌棄,可以随我?回羽族。”

“你這是?在招攬我??”姜潮生翹起唇角。

“你可以這麽理解,入了羽族,你要聽我?的話,不能随意吸食他?人鮮血。當然,我?可以為你提供鮮血,要是?你想要我?的血,也?不是?不行。”

姜潮生是?個人才,羽族夾在仙門和幽都中間,處境艱難,羽徽若身為羽族帝姬,為羽族招攬人才,是?應當做的,哪怕損失掉點血。

姜潮生大笑起來,頗為高興的樣子。他?起身,倒了杯溫茶,遞給她:“我?要感謝帝姬的厚愛才是?。”

“客氣,各取所需。”羽徽若伸手接茶盞。

姜潮生的手抖了抖,杯中茶水盡數淋到她的手背上。

羽徽若還當他?是?在嘲笑自?己自?不量力,妄想招攬他?到自?己的麾下,滿臉怒意,擡眸瞪他?。

姜潮生突然擲出茶杯,倉皇地背過身去,疾聲?說:“羽徽若,快,離我?遠點。”

還好潑在手背上的茶不燙,羽徽若卷起袖子,擦掉茶漬,幾乎是?在姜潮生開?口?的同時,一下子與他?拉開?最大的距離,竄到了角落裏。

這屋子四周都被人下了禁制,祝炎的功力比她高,她打不開?禁制。

姜潮生依舊背對着她,渾身繃緊,呼吸聲?越來越急促。

魔人種類繁多,羽徽若讀過血魔的相?關資料,他?們平時與常人無異,能食五谷,飲清茶,一旦渴飲鮮血,就?會陷入發狂的狀态,直到喝到鮮血為止。

姜潮生這個樣子,不用他?說,羽徽若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姜潮生重傷的情況下,需要大量的鮮血,現在屋內只她一人,要是?被他?得手,她會被他?活生生吸死的。

現在羽徽若總算明白過來,剛醒來聽到的祝炎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姜潮生雙拳緊握,十指的骨骼捏得咯咯作響。他?牙根發癢,尖牙控制不住地生長?,探出雙唇。

依稀有血腥氣飄來。

他?的眼睛紅了起來。

羽徽若也?聞到了這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暗道不好。窗外立着道人影,刺破窗紙,血氣就?順着那縫隙鑽進來。

姜潮生徹底失控,朝着羽徽若撲過來。

血魔動?作迅捷,羽徽若躲閃不及,被他?撲了個正着。他?渾身冰冷,皮膚沁着層涼意,修長?的四肢沉甸甸的,鋼鐵般堅硬,伏在她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頸側微疼,被什麽劃開?了,帶起一粒血珠。

姜潮生合掌握住那粒血珠,抹在自?己的唇瓣,舌尖一卷,吞入腹中。

少年膚色蒼白,唇瓣鮮紅,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豔鬼。

羽徽若用力将他?推開?,往地上一滾,撞到桌腿。她忍住疼痛,狼狽地爬了起來,伸手摸向脖子。

指腹抹到淡淡的薄紅。

是?她的血。

姜潮生的指甲在她頸側劃出一道細小的傷口?,因他?指尖是?冷的,并不怎麽疼,傷口?不大,血已止了。

姜潮生目光兇狠地盯住她,再次撲過來。

羽徽若抽出明玉刀,與他?纏鬥着。

房間四四方方的,無法施展開?拳腳,又有桌椅等障礙,杯盞燭臺噼裏啪啦砸出聲?響,燈火滅了大半,光線一下子黯淡許多。

黑暗中,羽徽若的一雙眼明亮異常。

姜潮生敏銳得如同一只貓,羽徽若縱有明玉刀,占盡先機,依舊被他?逼得四處躲藏。

姜潮生一個猛撲,羽徽若被他?困在懷中,掙紮間,姜潮生腦袋抵到她的頸側。

尖牙隔着肌膚,能感受到血管的跳動?。

羽徽若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接着,四肢停止了掙動?。

姜潮生摟着她,唇畔被鮮血染得越來越紅,屋內陡然陷入寂靜,只剩下吮_吸的聲?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