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VIP] 刺白

考慮到身在幽都, 羽徽若再想飛翔,也?只能暫時壓住想法,因?鹿鳴珂說過, 魔君身邊有?個非常得寵的妃子,最喜用羽毛做出來的衣裳, 她這?身彩羽要?是被看見, 會招來大禍。

琉璃也?說過,她剛剛醒來那會,那寵妃就觸鹿鳴珂的黴頭, 問魔君讨羽族帝姬,想用她的鳳凰毛做生辰宴上穿的衣裳, 還是鹿鳴珂抽出東皇劍,一劍劈了那寵妃頭上的釵子,吓得才再不敢提起這?事。

剛化出翅膀,實在新奇,羽徽若就在自己的長生苑裏飛一把過過瘾。

這?兩日, 六王都已到了幽都,聽聞魔君準備設宴款待他們,鹿鳴珂是太子, 自然也?要?參加。

魔人們野心勃勃, 總想侵占其他人的地盤,若是這?件事交由鹿鳴珂全權負責, 那倒也?好辦, 只需她到時吹吹枕邊風, 借着惑果?的力量, 或許能為仙門和人間免去這?場腥風血雨。

倒不是她多麽仗義,大度到連能為羽族以外的百姓犧牲自己, 一則,赤丹神珠确實是她種下的禍根,這?事該她負責,二則,唇亡齒寒的道理她是明白的,三族自來你牽制着我,我牽制着你,真讓魔人壯大起來,遲早遭殃的就是羽族。

鹿鳴珂已派人遞話回來,宴會要?到深夜才結束,不必等他。

羽徽若無所事事,飛上枝頭,坐在樹梢發呆。

空曠的視野裏忽然多出幾道人影,一人在前面奔跑,數人在後面追。被追的是個羽人,展開一對翅膀,刷地騰上了高空。

侍衛們挽弓搭箭,箭雨紛紛射向那展翅飛翔的羽人。其中一支箭穿透羽人的翅膀,羽人身形趔趄,向着地面墜去。

羽徽若展翅掠了出去,在那人摔落地面前,接住了她。她揮出一道掌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和碎石,揮了出去,将侍衛們擊飛,然後扇着翅膀,飛回了長生苑。

被她抱在懷裏的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小姑娘衣衫褴褛,翅膀中了箭,血糊了羽徽若滿手。

羽徽若将她抱進?屋裏,喚道:“阿昙,阿昙,快來。”

阿昙小跑着進?來。

“取藥。”

阿昙乍一見到這?個場面,吓得臉都白了,發現血不是羽徽若的,才松一口氣,點點頭:“我這?就去。”

“醒醒,別睡過去。”羽徽若輕聲喚着小姑娘,她的翅膀上不僅有?箭傷,還有?很多其他傷口,羽毛禿了大半,看起來是被人硬生生拔掉的,羽徽若想幫她拔掉箭支,一時不知該從哪裏下手。

小姑娘虛弱地睜開眼,看見她,灰暗的眼底有?了一絲亮色:“帝姬,是帝姬嗎?”

“你認識我?”

“我在畫中見過帝姬,娘親說,帝姬會來救我們的,娘親沒有?騙我。”小姑娘說着眼淚嘩嘩掉了下來,“帝姬,你救救我娘親,還有?……還有?很多哥哥姐姐。”

“你娘親是誰?”

“我娘親叫薛瑤,我叫薛甜甜,我們是被抓過來的,前段日子有?個姓白的姑娘将我和娘親從黑市買了回來,跟很多哥哥姐姐關在一起,每天都有?人過來喂我們吃藥,逼我們化出翅膀,拔下我們身上的羽毛。有?個年紀小的姐姐受不住,前兩天痛得死掉了,他們怕我也?會這?樣,趁守衛不注意,幫我逃了出來。娘親說,帝姬就在幽都,只要?我找到帝姬,就能救她們了。”

薛甜甜疼得直抽氣,臉比紙還白,說出的話卻條理清晰,要?麽是年紀小小見識過人,要?麽是她的娘親教她這?樣說的。

關于魔族的黑市,羽徽若耳聞過。魔族時常和羽族有?些摩擦,大大小小的戰役,常有?些俘虜落入魔族,又或是無知的羽人被黑心的同胞哄騙,被賣進?魔族,這?些羽人最終都會流落進?黑市,被當做奴隸任意買賣。

為防止羽人逃跑,魔人們會對羽人施加一種“剪羽”的酷刑,也?就是剪掉他們的翅膀,羽人好學,從人族那裏學到了耕織的技能,而?魔族貧瘠的大地上農作?物産量極低,被剪掉翅膀的羽人就會被壓榨耕織技能,像老牛一般為他們耕種。

還有?一類不曾遭受“剪羽”的,是有?人看中了他們的羽毛,想用他們的羽毛裝飾衣物、首飾等,羽毛拔了可?以再生,養着奴隸,就可?取之?不盡。

阿昙取來止血的藥,羽徽若喂了薛甜甜一顆護心丹,将靈力注入她的經脈,拔出箭矢。

小姑娘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只有?眼淚糊了滿臉,阿昙手忙腳亂,為她的傷口上藥包紮。

薛甜甜還惦記着娘親,抓着羽徽若的手:“帝姬,你一定要?我救我娘親,只有?你能救我娘親了。”

羽徽若問:“你剛才說是姓白的姑娘買了你們,可?知那姓白的姑娘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

“那個姓祝的男人叫她白漪漪。”

“祝炎,白漪漪。”羽徽若喃喃道,“是他們?他們買你做什麽?”

“姓祝的對姓白的說,用我們的羽毛做一件衣服,去讨好魔君的一位寵妃,到時候讓那寵妃在魔君面前美言幾句,封姓白的做太子妃。”

“你可?還記得你娘親以及那幾位羽人哥哥姐姐關在哪裏?”羽徽若面色凝重。

“記得!”薛甜甜重重點頭。

太子宮是鹿鳴珂的地盤,白漪漪當然不敢堂而?皇之?将買來的羽人關在這?裏,祝炎将他們關在了一座廢棄的冷宮。冷宮曾有?一位失寵的妃子住過,那妃子死後,好些年沒有?人跡了。

羽徽若現在有?翅膀,想去哪裏都方便,鹿鳴珂的那些護衛巡邏的時間和路線,也?早已被她摸得一清二楚。為免阿昙出去通風報信,她打暈阿昙,帶着薛甜甜飛出了長生苑,來到那座關押羽人的冷宮。

本以為會有?埋伏在此,一路行來竟暢通無阻,踏入院內,便有?濃厚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羽徽若預感不祥,推開殿門,被裏面的景象驚得呆住了。

滿殿都是橫陳的屍首,羽人們被人攔腰斬斷,倒在血泊裏,其中一人還拖着上半身爬到了門口,死狀極為慘烈。

羽徽若立時捂住薛甜甜的眼睛,薛甜甜早已将這?一幕殘忍的景象收入眼底,拔箭時一聲未哭的她,放聲大哭起來:“娘親!我要?娘親!”

羽徽若渾身都在發抖,她用手堵住小姑娘的哭聲,蹲在她面前:“我以羽族帝姬的名義發誓,會為你娘親讨一個公道。祝炎,白漪漪,他們都會血債血償。”

白漪漪是鹿鳴珂的座上賓,整個幽都都在盛傳着扶光君為小青梅舉兵的事跡,人人都推測白漪漪是未來的太子妃,用盡了渾身解數來巴結她。

羽徽若擎着明玉刀撞開門時,白漪漪正在把玩一串剛到手的珍珠項鏈。

這?串珍珠是血色的,極其少?見,白漪漪只在羽徽若的腕間見過一次。她對着鏡子比劃,只覺鏡中的自己比羽徽若的美貌更勝一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串項鏈真是襯白姑娘的膚色。”侍女浮玉在一旁讨好地說道。

羽徽若的出現打斷了她拍馬屁,她看見了羽徽若刀上的血痕,花容失色,大叫起來:“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羽徽若大部分時間在長生苑閉門不出,剩下的時間和鹿鳴珂膩歪在一起,見過她的都是鹿鳴珂的心腹,浮玉自然不知道她是誰。

“不想死的,滾出去。”羽徽若擡起刀,指着白漪漪,“我要?殺的,是她。”

白漪漪手中的珍珠項鏈啪地掉在地上。

“你瘋了嗎?你可?知這?位白姑娘是太子殿下的什麽人?你敢動她,太子殿下不會饒了你的。”

羽徽若揮出一掌,将浮玉丢出了門外。

她已覺醒鳳凰真靈,淬煉出金丹,體內靈力充盈,白漪漪的那些護衛,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

珍珠項鏈斷裂開來,珍珠滾落滿地,白漪漪俯下身去,一粒粒地撿起來。

其中一粒珍珠滾到羽徽若跟前,被羽徽若擡腳踩住,碾成了粉末。

白漪漪擡眸,猙獰着臉孔道:“夠了,羽徽若,你夠了!我沒有?得罪你,就算我從前殺了你的侍女,你也?殺過我一回了,我不欠你什麽。”

羽徽若俯身,捏住她的下巴:“薛瑤,這?個名字你應該記得吧,還有?,那些因?為你的一己之?私被你殺死的無辜羽人。”

“我沒有?想殺死他們,是那個女孩,要?不是她逃出去通風報信,我不會殺他們的。是她!她才是真正害死他們的罪魁禍首!還有?你,要?不是你救了那個女孩,他們怎麽會被滅口,我不想要?他們的命,我要?的只是他們的羽毛而?已。”白漪漪抖着唇,一臉煞白地坐在了地上,“羽徽若,你才是兇手!”

自從羽徽若來到幽都,一切都變了,舊時的情誼,根本比不過羽徽若和鹿鳴珂這?經年的愛恨糾葛。那又怎樣,是她的,就是她的!太子妃之?位是屬于她的!

她聽從祝炎的計策,買了幾個漂亮的羽人回來,打算用他們的羽毛織一件羽衣,讨好魔君的寵妃,謀得太子妃之?位。

薛甜甜逃走後,她慌張地找到祝炎,祝炎命人将那幾個羽人都殺了,這?樣追究起來,死無對證,誰也?奈何不了他們。

剩下一個薛甜甜,小孩子說的話,又有?多少?分量,過兩天她怕是連自己和祝炎長什麽模樣都不記得了。

“死到臨頭,還在狡辯嗎?”羽徽若冷笑。

“是我又如何。”白漪漪慢吞吞地站起身來,直視着羽徽若的雙目,“你根本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死的只是幾個下賤的羽人奴隸,誰會去大費周章的去追究。”

她看清了羽徽若的臉,那張明媚如晨露的臉,額角已經沒有?了恐怖醜陋的疤痕。

白漪漪瞳孔縮了縮,将雙唇咬得泛白,接着,不知想到什麽,臉上有?了底氣:“羽徽若,你還當在羽族嗎?這?裏是幽都,你不過是個階下囚,而?我,是太子殿下請回來的貴賓,就算我做了天大的錯事,你也?無權處置我。”

羽徽若的沉默,證實了白漪漪的想法。白漪漪大笑起來:“啧,昔日驕縱跋扈的帝姬,也?有?退縮的時候嗎?”

看到羽徽若這?副吃癟的模樣,白漪漪心裏有?種扭曲的快感:“你們羽人自诩清高,可?到了這?幽都,還不是命如草芥,他們那一身雜毛,能為我所用,是他們的榮幸,以我和殿下的交情,我縱是殺了他們,殿下也?不會為幾個羽人奴隸跟我計較的。反倒是你,羽人們萬分崇敬的帝姬,你除了憤怒,還能做什麽。兇手就在你面前,你敢殺我嗎?”

羽徽若沉默地凝視着她,握住明玉刀的那只手幾度擡起,又垂了下去。

“來啊,殺我!殺我啊!”白漪漪獰笑着逼近羽徽若,握住她的手,“羽徽若,你敢嗎?你敢嗎!”

白漪漪身體猛地一僵,話音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撐大眼眶,垂眸看着那截沒入胸腔的刀刃:“你……”

羽徽若撤回明玉刀,抖了抖刀尖上的血珠,漠然道:“我有?何不敢。”

白漪漪轟然倒在地上,心口破開一個巨大的窟窿,鮮血跟開了閘的洪水似的往外湧着。

她意識到羽徽若是真的要?殺了她,秀美的面頰上盡是恐懼,用盡渾身的力氣,向外爬行着,在地上拖曳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救我……殿下……快救我。”

短短十?幾步路,怎麽都爬不到盡頭,殿門大開,傍晚的天際瀉下滿地橘黃的光暈,照在身上卻是那麽的冰寒。

白漪漪張開右掌,沾了血珠的紅玉珍珠被她牢牢握在手裏。她松了口氣,将珍珠貼在心口,低聲說:“遲早有?一天,我會踩在你們所有?人的頭上,讓你們再敢……看不起我……”

羽徽若走到白漪漪面前,那趴在血泊裏的少?女頭顱深深垂下,已沒有?了氣息。到死,她都緊緊握着那象征着榮華富貴的紅玉珍珠。

白家三代從商,白漪漪出生在潑天的富貴中,可?惜白家一代不如一代,終是沒能守得住財富。白家沒落以後,再沒了曾經錦衣玉食的生活,白漪漪一夜之?間從千金大小姐沒落成普通人,與?那些曾經那些不如她的女孩平起平坐,甚至還要?為奴為婢。

她接受不了這?樣的日子,總想着重新飛上枝頭,成為那尊貴無雙的鳳凰,所以,一輩子都在追求至高無上的權力,以及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羽徽若并?非看不起她的野心,只是她的榮華富貴,不該是用其他人的鮮血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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