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鹬蚌相争
顧淺很明白自己的弱勢在哪裏。
不說雙方體型差距巨大, 她手無寸鐵,還不比這怪嬰一樣可以随時修複自己受到的傷害——上次和那個伊什麽什麽公卿的戰鬥就是前車之鑒,害得她還得專門去“海濱”以體驗券為條件才換來了一條完好無損的胳膊。
這回麻不麻煩都在其次, 就那個中年人口中透露出來的幾句話就知道他們那的醫療條件肯定不怎麽樣。
稍有疏忽可能就會傷得很長一段時間無法行動,怎麽都得打起千萬分的小心和謹慎才行。
念頭的流轉只在轉瞬, 嗆鼻的灰塵竄地而起!
顧淺避開迎面飛來的石塊, 她才驚險地躲過了接連碎裂的幾塊地磚,巨大的黑影又眨眼間籠罩了眼前的一切。
那五根指頭的每一根都足有柱子那麽粗,一齊拍下來的破壞力更是不容小觑。怪嬰毫不客氣地追擊着她的行動,顧淺只覺又是一下劇震, 這回的巴掌是擦着她肩膀落下來的。
——只差那麽一點,她的骨頭就要跟旁邊的大理石板一樣被砸得粉碎。
顧淺親眼看見鋼筋插進了它的指肚,異于人類的鮮綠液體噴濺出來。
怪嬰喉間的嘶鳴聲一瞬間變了調子, 明顯是穿刺的劇痛放在它身上也讓它難以忍受,它嚎叫着向後掙去,試圖把那根鋼筋給弄出來。
在他胡亂的動作下,那根紮進去的鋼筋“當啷”落了地, 正如中年人所說——
這怪物才剛剛拔出鋼筋, 傷口就飛快地交織出細細密密的纖維來,撐死也不過兩三秒的時間,它的手掌就愈合如初,連丁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還顯然将這筆賬算到了顧淺的身上。
“啊……啊啊……”
怪異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發痛,那兩張陷在眼窩裏的嘴巴轉向顧淺的同時,她接連後退了兩步。
——與其說是她還有的選擇,不如說是它硬生生地造出了能讓她再拖延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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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塵和着瓦礫落定,顧淺小步助跑,手再一撐, 徑直翻進了被怪嬰一拳砸爛的牆洞!
她連頭都沒回,清楚這麽點障礙根本不可能攔得住那個怪物。果不其然,它大聲地嚎叫,緊跟着又是一巴掌拍爛了那堵原本足夠堅實的牆壁。
水泥塊“轟隆隆”地墜下,夕陽的餘晖透過越發擴大的空隙漏進來,好歹是勉強照亮了前頭的路。她現在不可能往外逃——鬼知道那些玩意兒都長成了什麽樣,只好一股腦地往不利于植物生長的建築物裏頭鑽。
她跑進來的這棟是個小高層,怪嬰的體型自然是進不來的,它暴怒之下幹脆兩手一起抓住了這棟樓的兩邊,用力向中間擠去——
顧淺暗罵一聲,趕在樓房塌陷之前沖着正對面的窗框一躍而上,她雙手抓着尚未被植物侵入的窗楞,整個人随之蕩出了窗外。
她輕盈地落了地,又迅速起身奔向前方,下一秒,她的落點就被怪嬰咆哮着砸得稀爛,再無半點放松的餘地。
它似乎有點惱怒了。
往常的獵物可是輕輕松松就被抓住塞進嘴巴大嚼特嚼,如今卻被溜得團團轉,大為光火的怪嬰愈加暴躁,飛快地爬向顧淺所在的方向。
也幸虧她還有所依仗。
別看這家夥的行動看似笨拙,往前一邁就是好幾米遠,換算下來速度着實驚人。要不是顧淺趕着往自己的屬性上又多加了幾點,如今恐怕也早進了它的肚子。
踩過的地面幾乎在她擡腳的下一秒就只剩下了無法立足的裂紋,怪嬰追得越來越快,連顧淺都有點要吃不消。
當她又翻過一個窗臺時,怪嬰的耐心終于消耗殆盡,它怪叫一聲,也真不在乎自己還能不能真吃進嘴裏了,幹脆徑直用整個身體向那棟小洋樓壓了下去。随着轟然的巨響,塌落下來的樓房足以把一個人壓成肉醬。
然而,塵埃散盡,原地早已不見了那個人類的身影。
非但如此,取而代之的是——
“唔嗷啊啊啊啊——”怪嬰臉上一瞬間的迷茫都還沒來得及散去,就因為小臂上傳來的灼痛哀嚎出聲,顧淺不得不死死捂住耳朵才好歹堵住點聲音,“喝啊啊啊啊嗷啊啊!”
它狂亂地揮舞着胳膊,可越是這麽動作,纏在那兩只粗壯小臂上的爬山虎就吸食得越興奮。
那些玩意兒捆得愈來愈緊,怪嬰的哀鳴聲也又凄烈了幾分,它被纏住的胳臂和手腕再無法像之前被刺穿那樣愈合,而是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融化成了液體,淅淅瀝瀝地滴落下來。
顧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這體型龐大的植物嬰兒試圖撕脫還在不斷纏上來的爬山虎。
一根同樣在分泌着腐蝕液的細長須藤經過她身邊,似有所感地往近靠了靠。顧淺屏住呼吸,任它貼得越來越近,在眼看着馬上要挨到自己臉的地方卷了一卷,終于打消了疑慮,餓狼一般的撲向了不遠處仍在掙紮的龐然巨物。
它們平時枯守在這車庫,難得碰上這大得驚人的獵物,哪怕再覺危險也只貪圖能汲取多少是多少的養分。
數米之外亂成一團,顧淺早已在怪嬰制造出那麽大動靜的同時拉開了夠遠的距離,難得不用她直接動手,這會兒坐山觀虎鬥就差嗑瓜子了。
她當然是故意的。
她對一路上過來的地形還有點印象,幹脆繞了個小圈,用各種各樣的建築物拖延對方追上來的時間,直接把它引到了那間車庫的背後。
誘使怪嬰打穿了樓房後,再之後的下場不用想都能預見了。
那怪物的尖叫聲愈發的憤怒激昂,和爬山虎的搏鬥中到底是它更勝一籌。怪嬰也顧不上自己的手掌還在不斷地溶解了,它憤懑地撕扯着這些藤條,大把的蔓生植物被連根拔起。爬山虎終究不是無窮無盡的,撲上來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怪嬰終于有餘裕從這惱人的纏鬥中分出神來,它扭過腦袋,沒了幹擾,它輕易就看到了害它白吃了這麽多苦頭的罪魁禍首。
它“呀呀”地叫着,當然,這經過它那尚未發育完全的聲帶扭曲也全變成了古怪可怖的怪音,毫不猶豫地舉起拳頭就朝站在空地中央躲也未躲的顧淺狠狠砸去——
它的拳頭再無法向下移動半分。
顧淺也咬緊了牙關。
她腳下的地面裂開了蜘蛛網似的裂紋,兩手同時撐住怪嬰的指頭,一腳在前一腳在後地緩和住了迎面而來的沖力。
背着光的怪物身形龐大,但她清楚,這些植物的養分恐怕都是有限的,正如此時,雖然它的手已經恢複了大半,可瞧上去明顯比之前瘦弱了許多。
出于莫名其妙的“直覺”,怪嬰油然而生出一種恐慌。
它掙紮着想擡起手來,這回可不由着它說了算了,顧淺一見這家夥有要松手的意思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的手指頭。
她抓得夠牢,怪嬰甩了幾下都硬是沒甩下去。明明是該就勢一口咬下對方腦袋的大好時機,它卻在慌亂之下只剩下混亂的嘶喊,恨不得把這人類掄在牆上捶成肉泥。
這正合顧淺的意。
她只需要一個支點。
在它舉過頭頂的那一刻,顧淺順着慣性,縱身一躍。
怪嬰那足以把人甩飛出去的力氣恰恰成了她的助力,她調轉身體後的那一記側踢,正正好好地落在了它的後腦殼上!
咔。
一切宛如在這一剎那靜止,伴随着太陽落山的最後一點餘晖遠去,時間再度開始流轉的下一秒,怪嬰巨山般的身體驀然向前傾去,砸出轟然的巨響。
顧淺及時地抓住了旁邊那塊凸出來的石板當了下緩沖,這才沒直接從十餘米高的高空直接摔下來。她落地的位置正好是怪嬰的背部,這下也緊盯着這怪物的反應。
她不知道這種植物進化而來的“新人類”有沒有骨骼,但她可以肯定方才那一下擊碎了什麽,只不過……
就它之前所表現出的狀态,應該還不至于會這麽輕易地一蹶不振才對。
夜色徹底籠罩了天空,四周一片靜谧,但又與白天那危機四伏的寂靜有所不同。顧淺的視線掃過周圍,發覺本應從怪嬰手上幸存下來的幾根藤條也蔫蔫地耷拉着,連半點會活動的跡象都沒有。但她的視野也僅限于這一小片範圍了。
顧淺從兜裏摸出一樣不過手指長短的東西,在手中轉了個個兒。
“啪”的一聲,她推開了手電筒的開關。
光線落在垂落下來的藤蔓上,其中的某根猛然抖動了下,顧淺反應得也快,在它來得及動彈之前就把手電筒換了個方向。她的餘光還留神着藤條,只見它又有氣無力地橫在路面上,仿佛剛才那一下只不過是她的幻覺。
難道說,支撐着這些植物以至于所謂的“新人類”活動的動力……
顧淺心裏隐隐浮現出一種可能。
雖然還只是猜測,但她心裏肯定得已是八|九不離十,差的只是得到親口确認。
這手電筒是那個中年大叔在臨走前塞給她的,盡管他當時疼痛交加之下忙亂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但意思恐怕就是讓她等拖到天黑以後、植物們都暫時動不了後再打着光找過去。
顧淺最後看了一眼癱倒在地的怪嬰,心下了然它估計明天一早天亮就會淪為僅剩幾根爬山虎的食糧。
既然有“人”幫忙收屍,她幹脆也不再管,小心地控制着手電筒照亮的方向,盡可能讓光不要照到那些林林總總地占滿了地面的植株上。她七拐八繞,得虧是記性還算好,竟然真的一路穿過廢墟,找回了她和中年人分頭行動的地點。
她只能憑着個大概的印象,但好在徘徊時看到了牆上用手塗抹出的那一道血跡。顧淺還記得那中年人說走過豬籠草這一段後就會安全很多,她循着血痕指引,果真看見道路上的草木要比別處稀疏得多。
直到她來到了血跡的盡頭。
眼前是黑洞洞的地鐵站入口,手扶梯早已停了,間隙處和旁邊的樓梯一樣冒出了幾縷雜草,此情此景,怎麽看都透着一股死氣沉沉。
盡管有那中年人作保,但在這樣陰森的情境和氛圍之下,總讓人無端地生出一種莫名的不妙想法——除非親眼見到,誰也不能确定等在前方地底下的究竟是什麽。
顧淺深吸一口氣。
然後,她一步步地沿着臺階走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BJT的XBG(×2)、鴿子精、彩虹、哥譚暖陽、清風袖、青陌塵和七顆兔丸的地雷!
愛你們麽麽噠!!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