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把戲

小醜已經連動都不動了。

他一眨也不眨地瞪着對面那人走進來的方向, 目眦欲裂到讓人懷疑離得近了都能聽到咯吱咯吱磨牙的聲音。

和上次見到他時一樣,小醜的臉上依然塗抹着大片油彩,唯一的差別大概在于在背後那舞臺燈光的襯托下, 落在他面部的陰影襯托着白與紅的顏料色澤更加陰森。

這一幕把緊随其後也只得掀簾進入的其他幾人都看蒙了。

除了楊桃之外,舒菁和周德如自然是不知道當初發生過什麽、這究竟又是怎麽一回事的, 大眼瞪小眼地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這緊繃的氛圍讓周德如也隐隐冒出些冷汗, 他見鬼似的瞪着那凝固在小醜臉上的笑意,盡可能壓低了聲音,“怎麽了?”

他本來以為一進來就要面對着突然惡化的局面,沒想到場面是挺劍拔弩張, 卻不是他想象的那種劍拔弩張。

楊桃:“……”

她該怎麽解釋淺姐暴打過她的引路人不止一遍?

這特麽說出來也得有人信啊?!

——不對,就看現在小醜的樣子,搞不好還真的……

她正想開口, 卻見到方才為止一直僵在那裏的家夥緩緩動了起來。

褪下了原本僵在臉上的誇張笑容,他的嘴角重新咧開了弧度,滿懷着譏诮與惡意,眼珠滴溜溜地轉向還站在門口的三人望去, 簡直像是眼睛中驟然爆發出快意和興奮的光芒。

顧淺自始至終都沒有漏過他的任何一絲動向, 見狀驀地扭過頭去,察覺到他真正的目标是什麽,目光一直越過了站在那邊的三人——

“簾子!”更遠些的楊桃也反應了過來,尖叫着喊道,“別讓他合上!”

離得最近的周德如一個擰身就向門口撲去,腳下不知被什麽東西一絆,整個人都失了平衡,雙膝狠狠磕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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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顧不上來得及呼痛,就在努力擡起頭的功夫, 眼睜睜地看着那道半人多高的門簾猛然落了下來!

等他再想掙紮着爬起身,已經來不及了。

“舞臺”的燈光驟然滅下,與此同時,只聽得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和舒菁的低聲驚呼,他們的視野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怎、怎麽了?”楊桃緊張地問。

“……燈,”舒菁冷靜下來,但還微微喘着氣,“燈壞了。”

顧淺第一時間擰亮了手電筒,照向小醜本該在的位置,果然發現那裏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存在的跡象。她“啧”了聲,轉身循着她們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

正如游樂場外那仿佛能吞沒萬物的黑暗一般,手電筒在這裏也只散發着微弱得幾乎要看不見的光芒,一直到她手電的前端一直挨到了應急照明燈的邊上,才看清出了紮在上面的是什麽。

一柄閃着寒光的匕首正穩穩地插在燈絲旁邊,刀身都沒入了大半,裂口處滋滋地冒着電火花,一看也就知道是徹底救不回來了。

“我就感覺手裏一沉,”舒菁擰起眉頭,“有東西刺了過來,然後就——”

“不。”

顧淺打斷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起來了。”

她想起那把從廚房橫飛過來、被她硬生生用掌心接住的廚刀,心裏頭清楚,這又是小醜的能力……之一。

迄今為止,他在她面前用了不同方法來脫逃,那柄詭異的飛刀也是其中一種。

這次,鐵板釘釘也是他動的手腳。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周德如還在徒勞無力地摸索着,他明明離門簾最近,卻是急出了汗來都未摸到半片布料。

他在顧淺的印象裏還是挺穩重的,此時此刻也忍不住罵出了幾個髒字。

誰也不知道這帳篷內為何會黑得這麽徹底,在他們進來前從外面看去,那簾子明明還差小半米才挨得到地,這會兒卻連丁點霓虹燈光都透不進來。

還值得慶幸的,也就只剩下這裏沒有潛伏着那種陰影般的怪物。

前途未蔔的黑暗最是引人發毛,四人皆是兩眼一抓瞎,唯一已知的出口似乎也完全失卻了蹤跡。

“……嘻……”

古怪的笑音彌散開來,前一秒還從另一個方向飄來,下一瞬就陡然換了位置。

“嘻嘻嘻……”

恍惚間,顧淺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橋洞下的午夜,熟悉的無名火起,她仔細地觀察着周遭的黑暗,卻沒能看出任何一點跡象。

但看來這麽些時日以來,對對方有了更多了解的不僅僅是她。

小醜這次也是學乖了。

笑聲自始至終未靠近過,徘徊在離他們不近不遠的方向,此起彼伏間,還依然帶着幾分不知死活的挑釁。

“我知道……知道你來這裏是想做什麽,”那陰陽怪氣的聲音惡毒地吐字道,“但這裏可是我的主場,要想離開,除非得到我的認可——”

顧淺:“認可?”

“是啊,”她這一聲問明顯被當成了服軟,沒想到進展如此之順利,小醜興奮地應聲,“當然——”

他笑得滿是得逞的快意。

“只有我承認了,你們才會獲得資格——”

“不,我只是想讓你別說廢話。”

顧淺活動了一下手腳,語氣平靜,“我到這裏來可不需要什麽見鬼的認可。”

她擡眼,直直地望向虛無的黑暗,“我只是想找你算賬,或者再幹脆點……”

“揍你一頓而已。”

小醜似乎被噎了一下。

“好啊——!”

下一秒,他的聲音就驟然猙獰地拉扯拔高了起來。

“既然有膽子這麽想,有本事就來抓住我!”他氣極反笑,扭曲尖細的笑聲刺得人耳膜發痛,“前提是——你們能活得下來!”

一切驀然靜了下去。

楊桃和舒菁愣在原地,警惕地打量起四周。周德如還想再在這黑暗中确認門的位置,可摸哪都是個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晃得人睜不開眼的鎂光燈霍然自下方亮起,占據了他們的全部視野。與此同時,臺下參差雜亂的、如潮水一般的掌聲一齊湧了上來——

響徹在他們頭頂的,是一把再熟悉不過的嗓音。

“女士們先生們,”小醜圓滑的聲音被麥克風放大了無數倍,“下面就請欣賞‘,由死亡馬戲團’為各位帶來的——”

他洋洋得意地宣布道:“雜技表演!”

楊桃:“诶、诶——?!”

“慢着,”就是舒菁也變了臉色,“所以門口那牌子上寫的‘殺人雜技’……”

看來,顧淺想,是由他們這群不速之客來表演。

——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孬種。

“……你們,”周德如的聲音緊繃着響起,“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

他話音剛落,顧淺只覺得真的有一縷微妙的味道鑽進了鼻腔。

下一秒,伴随着撲面而來的濃烈焦糊味,像是真的有什麽轟然着了起來。

眼睛好不容易适應了光亮,周德如下意識去往印象裏門簾所在的方向撲過去,但緊接着就“啊——”地慘叫出了聲。

他跌坐在地,全靠手掌撐着往後退去,又很快倒抽着涼氣擡起手,五官扭曲地望向掌心與地面間的縫隙。

“燎,燎泡……”他□□道,“前面是火——”

——正如他所說。

四周驟然燃起的熊熊火焰蹿升而起,兇猛的火勢将他們逼得只能站在圓臺上,駭人的溫度讓這本只有數來平米的空間更加逼仄。

周德如喘着粗氣,楊桃試圖去拉他一把,這下再聽着臺下那些不絕的歡呼與掌聲,那也不知是被誰傳染的暴脾氣登時炸了,怒火簡直是達到了頂峰。

她什麽也不顧了,正想扭頭就吼。可說時遲那時快,顧淺的餘光瞥見有什麽一閃,頓時一個激靈,制止住了楊桃。

“趴下!”

她喊道:“自己小心頭頂!”

舒菁條件反射就地一滾,再擡頭就看到幾把飛刀插在了和她的腦袋只差幾厘米的位置上。

她都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被呼嘯而來的寒意又逼退了一大步——新釘在腳邊的那排利刃,大有要把她戳成窟窿人的架勢。

然而,她那邊還算好的。

顧淺只用了不到半分鐘,就清楚地意識到,這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沖着自己來的。

整排鎂光燈齊刷刷地照向舞臺中央,在穿插得密密麻麻的刀鋒間交織出懾骨寒光。顧淺不得不眨了眨被閃得生疼的眼睛,但也就在這須臾之間——

過于銳利的刀刃刮過她的臉頰,丁點血液緩緩從劃痕中滲了出來。

一把又一把接連落下的刀子根本容不得喘息,她甚至來不及去感受到被紮傷的疼痛,又是兩把尖刀擦着肩頭紮進了底下的舞臺地板。

它們飛來得如此之兇狠,連帶着沒入過半的刀鋒都還在微微抖動着。

另外一邊的楊桃稍有些餘裕,她在驚慌之下擡頭,眼睛立即瞪得溜圓。也就這麽短短一瞬的怔愣,呼嘯而來的鋒芒狠狠劃破了她的皮肉。

迸出的鮮血滴滴答答地順沿着胳膊打在地上,然而楊桃卻已經根本不顧上這些了,只扯着嗓子沖顧淺喊出了聲。

“淺姐,快閃開——”

沒有誰能比她現在這個角度看得更分明。

就在他們頭頂的數米之上,鋼絲反射出一絲細微的光亮。

小醜去了哪裏,飛刀又是從何處而來——一切的疑惑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騎着獨輪車的家夥頂着一頭花花綠綠的卷發,晃晃悠悠又不慌不忙地駛過在空中拴直了的鋼絲繩,在狂亂的笑聲中揮臂扔下一把又一把的利刃。

更要命的是,他似乎還遠不滿足于此。

一把,兩把……盡管數不清數目,但小醜的手中确乎是攥住一把把的匕首,口中溢出嘻嘻的怪笑,似乎正等待着合适的時機,

他正經過的正是顧淺所在位置的上空,目标是誰,不言而喻。

周圍盡是灼燒着的烈焰,後者已被逼退到了場地邊沿。

小醜的胳膊揚到最高,楊桃的心也随之提到了最頂點。

她是信她淺姐的,說要躲也勉強能躲,只是就剛才那飛刀的兇猛架勢,實在是——

可也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顧淺猛然擰身,直直地向她認定的安全範圍相反的方向沖了過去!

一聲尖叫憋在楊桃的喉間,她親眼看着對方閃躲過了其中的大部分,但仍有那麽兩三把劃開了衣角,閃爍着不詳寒光的刀鋒就這麽割入皮肉。

活該!

某人的嘴角正要詭秘地勾起,但就在那笑意真正爬上去之前,一陣突如其來的強力自後方重重地撞上了那邊臉頰。

“淺姐?!”

伴随着楊桃驚詫叫聲的,是同樣沉悶的落地聲。

她這一拳揍得都不能用“不輕”來形容了,被打趴在地的周德如的脖子不得不歪向一邊,他掙紮了幾下都沒爬起來,再一張嘴就接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與此同時——

“嘎吱”一聲,那輛獨輪車的輪胎抵住了圓臺邊緣,騎坐在上面的家夥卻紋絲不動,活似個被精心打扮好的木偶。

那位“小醜”只是僵硬地保持着抛扔飛刀的姿勢,即便懷中已是空空如也,也沒有任何要下來的意思,就這麽任由獨輪車一起停在鋼絲繩上。

瞧見這副景象的顧淺收回視線,随手抽起某把正插在旁邊地面上的匕首,往周德如脖子上就是一擱,涼飕飕地開了口。

“看來是被我猜中了?”

這急轉直下的發展驚得另外兩人是目瞪口呆,楊桃默默咽了咽口水,舒菁怔了一瞬,卻立即理解了眼前的情況,她飛快擡頭看向空中的“小醜”,“難道說——”

“嗯,”顧淺應了聲,“差不多就是那樣吧。”

“?!”

還趴伏在地上的周德如卻是“哇”地吐出一顆牙,呸了兩口就又惱怒地嚷道:“又在打什麽啞謎?!”

“是不是啞謎,你可比我更明白,”半蹲在他身邊的人突兀地笑了起來,“就像我們都記得,我第一次從末日世界裏回來的時候,你在做什麽一樣。”

她是記得很清楚的,當時,那該死的小醜正捧着爆米花看某位玩家掙紮着求生的直播影像看得津津有味。

也正因如此,在她聽到楊桃的喊聲後仰頭看過去時,也就察覺到了那微妙的格格不入之處。

——“他”一次都沒有向下看過。

一旦起了疑心,其餘的就越看越是可疑之處,最後那輛停止的獨輪車更是證明了她的想法。而既然上面的不是小醜,更像是在他操縱下的人偶,剩下的就很好猜了——還有哪裏比就在舞臺上近在咫尺地看他們血肉橫飛,更值得一個VIP特等席呢?

臺上自始至終只有四個人,光線又那麽明亮,也就意味着,他們中的其中一個很有可能在進入帳篷的混亂狀況裏被換走了。

看來在小醜的眼裏,有飛刀隔斷距離來做掩護,被發現的那點風險可謂是微不足道。既然如此,能近距離看他們倒黴豈不快哉——說白了,是刻進骨子裏的愚蠢和狂妄。

“另外,雖然就見過幾面,”顧淺慢慢道,“但我至少知道一點——這家夥最喜歡的就是虛張聲勢。“

交過那麽兩次手,她可再清楚不過對方究竟有幾斤幾兩。

“那些掌聲和火焰十有八|九都只是為了讓咱們誤以為被包圍無法離開而用某種手段制造出的幻覺罷了。”

說着,她擡起了另一只手。

裸露在外的皮膚泛着有點吓人的紅,可也僅此而已,壓根沒什麽所謂的“燎泡”。

雖然瞧上去還是有點傷着了,但要再給他來上幾下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躲最後那些刀之前,我把手伸進去試了一下,”顧淺平靜地說,“只是為了騙過我們才讓溫度高點,那些看得見的火實際上并不存在。這麽一來,最開始警告着大家不要往火裏撲的那個人就是最可疑的,因為他知道什麽是假的,所以要趕在其他人注意到之前讓他們不要靠近。”

“勞駕,擡擡手,”舒菁從善如流地接上了話,“讓我們看看你手上燙出的泡還在不在。”

僞裝成“周德如”的小醜的臉已經綠了,偏偏他又不得不在顧淺那緊緊抵在脖頸邊上的刀鋒的脅迫下仰起腦袋,他死死抿着嘴角,臉上的肌肉都在極度怒火下繃得變了形。

“所以你也就是承認了。”

顧淺頗為諷刺地揚起了聲音。

“別再玩那些不入流的把戲了,可以現出你的原形了吧,某位惹人嫌的‘引路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住大家,最近這陣子現實裏實在是忙得連軸轉甚至晝夜颠倒,一直到這兩天才終于搞定OR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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