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板和劍客(二)

十一

像是明白劍客的茫無頭緒,老板起身眉目含笑對劍客勾勾手指,撣了撣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就那麽簡簡單單的一站,就站出一種富貴公子風流中帶着點精明算計的風采來。

劍客下床對老板豎起拇指:“老板您真的很像頭牌!”

老板:……

老板:“比起專業技能,氣質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更加重要,今天你跟我出去走走,我教你怎麽完美裝成富家公子。”

劍客:“在這教不行麽,您知道我懶。”

老板忽然翹起嘴角欺身上前,按着劍客的肩膀逼他九十度下腰摔回床上,一只手撐在劍客頸側,語調暧昧地俯在他耳邊道:“你确定要我在這教?嗯?”

劍客對老板的床咚毫無抵抗力,臉色爆紅地撈起自己的劍抵上老板咽喉。

于是局面一秒變成相愛相殺。

十二

老板:大意了。

十三

老板十三歲時就在京城混,什麽逼沒裝過,絕不會允許自己失敗。

老板緩緩低頭,鼻尖只差一毫就要和劍客碰上,他故意壓低了聲音,語帶戲谑:“少俠,可敢抽劍?”

劍客果真拿老板沒轍,他縮縮身子直挺挺地從床上出溜下去,啪叽砸在地上,用地板給自己降溫。

老板心滿意足地起身,對劍客的懷疑打消了幾分,用腳尖碰碰劍客的腿:“起來,你內傷還沒好,地上涼。”

劍客拽着老板的衣角爬起來,認真道:“我們還是去逛街爬山吧。”

“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要反省一下你剛才哪裏錯了?”

“……哈?”

老板長嘆一聲,無奈搖頭:“你仔細想想,你是個家道中落的大少爺,雖然落魄,但自有傲骨氣節在,賣身實屬迫不得已,由此推斷被人按到床上除了臉紅心跳,你難道不該表現出兩分驚訝三分羞恥五分憤怒十分痛苦來?剩下的八十分複雜感情也要發揮的合理又感人,最好在痛苦過後添上些自暴自棄的放蕩,那就比較完美了。”

劍客愣了半晌,不禁對老板投以欽佩萬分的眼神。

能想到這麽多,果真是個厲害人物。

老板恨鐵不成鋼地按了按太陽穴,開始思考現在換個設定還來不來得及。

十四

京城冬季已經過去大半,自新帝登基以來年年風調雨順國安民樂,百姓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悅當中,便又迎來上元佳節,千家萬戶懸燈結彩熱鬧非凡。

劍客本是南方人士,還不太習慣北方的雪景,他在雁歸樓宅了一個月未曾出門,現在站在樓下吹着冬日幹燥的涼風,茫然間竟覺恍如隔世。

劍客裹緊了老板披在他身上的棉鬥篷,眼前舞榭歌臺鱗次栉比,随風飄蕩的元宵花燈成了銀裝素裹中最鮮活的顏色,不時有孩童嬉鬧的聲音傳來,還有年老色衰的青樓女子倚在門邊悵然嘆息。

“說起來,你為什麽要救我?”劍客跟着老板走了幾步,好奇道。

“自然是看中了你的價值。”老板直言不諱。

劍客抱着劍,幾縷發絲從兜帽裏鑽了出來,他晃晃腦袋:“就算我不說,相信你也明白,我所謂的價值和我帶來的危險相比,還是後者更讓人在意吧。”

老板側頭望向劍客,劍客問這話時,依然是慣有的松散和漫不經心,像是在說你回答我也成,不回答也沒關系。

老板深知劍客不是普通人,一個落魄的貴公子可能比他好對付的多,但老板偏偏就看中了難搞的劍客。

“說不定是某種冥冥之中的緣分讓我不肯對你放手。”

老板半開玩笑地、動作溫柔地撥開了劍客的兜帽,替他把那幾縷不聽話的頭發掖回耳後。

十五

劍客思考了一會兒,用兩分驚訝三分羞恥五分憤怒十分痛苦的眼神狠狠瞪着老板。

老板:……

十六

老板忍笑道:“不用演了,我剛才那句是認真的。”

劍客塌下肩膀洩氣:“早說呀,那我就不琢磨了。”

莫名有些糟心的老板:……

兩人順着紅燈區主幹道直走,有些不出名的小店還開着門,妝容精致仍掩不住疲憊的女子哭着把醉醺醺的男人推到街上,又狠狠的潑了他一杯酒。

這樣的事每天都會發生,老板見得多了,也知道她免不了要挨頓打,他斜了眼興致勃勃觀望四周的劍客,忽然發覺他和這裏實在是合不來。

“那個被潑了酒的男人我倒認識,是城防軍的百夫長劉大人,看到這件事你有何想法?”

“呃,人群當中劉夫人的頭發為什麽是綠的?”

“……”

十七

“哦,我懂了,從富貴公子的角度出發,我應該對供職軍中卻不思精忠報國反而流連花街柳巷的劉大人非常鄙夷,同時對姑娘的不甘和厭惡感同身受,繼而為自己淪落至此發出慨嘆,再看見被老鸨拽進屋去姑娘聯想到前途無亮的自己,不禁開始洗腦自己反抗與否都是徒勞,不如就此快活一回,不想那些鬧心事……然而這終究是自欺欺人,所以我最後放蕩的表面下依舊隐藏着一顆渴望光明的心!”

劍客長篇大論之後,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老板,仿佛私塾終于及格等待爹娘誇獎的熊孩子似的。

老板幹咳一聲:“就是這個套路,你領悟的很快。”

劍客放飛自我:“我覺得我已經可以去挂牌接客了!”

老板莫名不爽:“看來你把頭牌想得太簡單。”

劍客半信半疑:“那老板您說我還差什麽?”

老板在鬥篷下抱起胳膊,手指敲了敲,高深道:“擺個富家公子的造型我看看?”

劍客聞言略一思索,伸手把劍遞到老板面前:“幫我拿一下。”

老板怔了怔:“你确定?”

“嗯,拿着劍我不好擺啊。”

“……哦。”

老板接下劍客的劍,還有劍客随手解開的鬥篷,心頭卻有種別樣的滋味,仿佛是某種說不清的悸動混着愉悅,讓老板不由自主挑高了嘴角。

老板還記得剛救回昏迷的劍客時,這柄還帶着餘溫的劍就握在劍客如鐵般堅定的手中,他掰了半個時辰愣是沒掰下來。

劍客深吸口氣,這三十天裏他見得最多的人就是老板,他閉目醞釀會兒情緒,再睜開眼時,已經換上副輕笑的模樣,帶着似是與生俱來的自信和傲氣,一舉一動都顯得游刃有餘。

“樓主覺得如何?”劍客一只手搭在老板肩上,另一只手背在身手,語帶笑意。

十八

無形撩漢最為致命。

老板半晌沒有答話。

十九

老板認定劍客是拿了自己作為參考,不過除了劍客身上那層影子,劍客的眼神裏還有些自己沒有的東西。

那是看向老板時專注留戀的目光。

老板忽然明白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二十

驟雪過後的上午,碧空如洗,劍客在沒過鞋面的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的踩着。

老板:“京城也許久未曾落雪了,這應該是幾年來最大的一場。”

劍客:“我想起幼時離家那年,江南也少見的下了大雪,我還在院子裏堆了雪人,可惜還沒等到雪化成水,雪人就真的變成了血人。”

劍客語調淡淡的,擡頭望望天空吸口涼氣,也說不清是傷懷還是遺憾。

老板皺起眉頭,忽然不顧形象地彎腰從路邊撈起一捧松散的雪沫,惡作劇般塞進了劍客的領子裏。

劍客嗷的一聲蹦了起來。

老板十分惡劣:“想要當雁歸樓的頭牌,就算被塞一領子雪也不能失态。”

劍客十分委屈:“那是你吓到我了好吧!”

老板抛給他一方手帕:“江南的雪太髒,想堆雪人晚上回去再加件衣裳,我陪你。”

劍客陷入微妙的沉默:“雁歸樓的歷代頭牌都有這樣的待遇嗎?”

“當然不是。”

“……雖然您這麽說讓我很感動,但我都二十了還玩什麽小孩子把戲啊哈哈哈哈!”

老板:……

老板:“堆不堆?”

劍客:“堆的老板遵命老板。”

二十一

兩人并肩走過京城最繁華的街,劍客頗為奇怪老板為什麽沒提頭牌的事,再接着便自我感覺良好的認為自己的演技已經厲害到足以勝任。

他們從早上逛到中午,劍客不覺得累,但身為文人的老板卻沒了體力,不得不在準頭牌面前服軟。

“這間酒樓的掌櫃與我有些交情,上次還說請我嘗嘗他們的新菜色,現在正好路過,進去看看吧。”老板暗中揉揉大腿,表面談笑風生。

“老板真是廣交天下,厲害!”劍客水到渠成的拍個馬屁。

二十二

一炷香過後,青樓老板終于結束了和酒樓掌櫃的商業互吹,帶着劍客坐進了雅間。

雅間氣氛烘托的很微妙,上元題材屏風和窗口的大紅燈籠都很應景,就是仔細看看屏風還能找出不少男男女女男女的奇怪畫面來。

劍客抱着劍目不斜視,只管盯着對面的老板。

很快,酒樓的飯菜依次呈上,跟着酒菜一塊兒上來的還有四個年輕的美女,回手關上門就熟練地分成兩組分別朝老板和劍客圍了上去。

老板優雅的微笑,并且卷起袖子開始拆螃蟹剝蝦殼。

劍客敲碗等投喂。

待在雁歸樓的一個月裏,劍客覺得自己這項手藝已經被慣得徹底退化,想想真是特別過意不去。

“幫我蘸點醋,謝謝。”劍客說。

二十三

遭到冷落的美人們并不氣餒,姑娘抱着琵琶笑語盈盈,挺胸收腹,盡可能的壓縮和目标之間的距離。

“掌櫃的說您只喜歡漂亮的,這才叫了我們過來,您看看奴家美不美啊?”

“奴家這陣子剛學了一曲,就是這輪指還不太熟練,您幫奴家聽聽?”

負責劍客的兩個姑娘也想如法炮制,劍客頭皮一麻,眼神一凜,寶劍一豎,愣是用萬年處男.根本沒有女朋友的氣場震退了她們,充分表現了什麽叫不解風情古板正直。

老板看着渾身僵硬如臨戰場的劍客,忍不住扭頭忍笑。

劍客看着風情萬種?得心應手的老板,萬般不是個滋味。

四個姑娘于是全圍到了老板身邊,凳子都快被壓塌。

劍客嘎嘣嘎嘣的嚼着花生米,心說看你美不美你倒是離遠點啊!離那麽近眼都花了怎麽看!我這個距離就正好充分展示未來頭牌的風采!輪指不熟你倒是撸琴啊!往人身上撓是個什麽練法!

劍客只顧着生悶氣,根本沒想自己為什麽生悶氣。

作者有話要說: 想把這個短篇變成長篇_( ?Д?)?

老板的梗真的很老,劍客是個有故事的人,但他真的很遲鈍……

走過路過的小天使們,不來一發評論嗎!魔王今天依舊愛你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