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板和劍客（一）
一
夜雪初霁，東方欲曉，雁歸樓的店門伴着冷冽的晨風緩緩關閉。
雁歸樓是一間只在夜晚待客的樓，做的也是夜裏的生意，樓裏有着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無法拒絕的東西——美酒，美人。
只不過這裏的美人性別不太對。
二
從重傷昏迷的那天算起，劍客已經在雁歸樓白吃白喝一個月了，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還得再在樓裏蹭上七十天，盡管他已經能下地走路，但劍客還是抵抗不了這個誘惑。劍客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不過劍客生性疏懶不羁，能吃一頓是一頓。
而且在雁歸樓裏不用被人約架也不用被仇家追殺，十分逍遙！
劍客這麽想着，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往自己嘴裏扔了顆葡萄。
雁歸樓的大老板就在旁邊給他剝花生。
三
“少俠在此住的可還滿意？”老板笑眯眯的問。
“特別滿意，就是這床硬了點，我一直沒好意思跟下人說。”劍客舔舔嘴唇回答。
老板：“來人，給公子再加一床被褥！”
劍客：“哎呀真是太麻煩大老板了。”
老板：“不麻煩，少俠儀表非凡玉樹臨風，甘願留在我這方寸之地，是鄙人的榮幸，鄙人向來喜歡結交像少俠這樣的青年才俊，少俠若是近來無事，不如長住雁歸樓中如何？”
劍客：“好說好說，在下也與老板一見如故，老板這般熱情好客，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老板拍拍手上的花生皮兒，眼中精光閃爍面上笑容和善，從袖子裏抽出一疊賬單穩穩的放在了桌上。
老板抱着胳膊原形畢露：“很好，那我們就來談談待遇問題。”
四
劍客一臉懵逼：“什麽意思？”
老板居高臨下：“你方才不是已經答應了，要長住在這雁歸樓裏。”
“對啊，有問題？”
“呵呵，想要長住雁歸樓，當然只有做我樓裏的小倌了。”
劍客在刀光血影裏活了二十年，向來只有一言不合就仇殺，還從沒見過這般厚顏無恥的文字陷阱。
老板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商人，劍客不能用他最常用的手段，當劍失去了作用，以劍謀生的劍客也陷入了沉默，按照老板的邏輯，他确實答應了沒錯，但又總覺得哪裏不對的樣子。
“等等！”
劍客靈光一閃，終于發現哪裏不對。
老板：“哼？”
劍客：“你這樣釣魚招聘，确定收得回本嗎？”
老板：“……”這小子的關注點有點歪。
五
老板不屑：“你以為誰都能得到你這樣的待遇嗎？”
劍客不解：“難道就我一個？”
老板滿臉迷之微笑：“自然，我能在京城拼出一席之地，靠的就是識人交人的本事，以你的條件，只要老老實實按我的計劃來，就算是京城最紅的白蓮公子也不是你的對手。”
劍客擦擦額角冷汗：“……兄弟咱這鬥志是不是點錯地方了？”
老板冷哼一聲，翻開賬單遞到劍客眼前，“在你拒絕我之前，最好看看這一個月你的吃穿用度，像什麽南方快馬加鞭運來的新鮮荔枝這種小物件我都算送你的。”
劍客嘆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把賬單翻到最末，下面大寫的朱砂紅字吓得他差點抱上老板大腿。
劍客心想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錢，怕是當掉底褲也還不起。
“好的老板，我們談談待遇問題吧老板。”
劍客乖巧地放下了賬單。
六
老板若有所思地盯着劍客。
老板覺得劍客一定在醞釀什麽陰謀。
老板覺得劍客此時說不定正在心裏砍死他然後憤怒地鞭屍。
暫時沒有發作一定是傷勢未愈不敢冒然動手。
絕對是這樣的。老板用他闖蕩商界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個劍客絕不簡單，沒有哪個混江湖的會願意幾句話就來當個小倌，哪怕他的樓在京城數一數二。
但不敢冒險的商人不是成功的商人，老板給自己喂了一勺雞湯，然後從另一個袖子裏拿出疊合同。
“其實我們的工作要說簡單也簡單，要說困難也困難。”
“……這不是廢話麽。”
“閉嘴。”
“好的老板遵命老板。”
老板慢悠悠的靠着床柱坐下，翹起二郎腿，“雁歸樓不像那些下等勾欄只知做些皮肉買賣，我們的員工不僅要會最基本的識字聊天，還要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樣樣皆通，總之你會的越多，喜歡你的人就越多，我能給你的待遇就越好。”
劍客想了想自己，頓時淚流滿面的癱成了一條死魚。
七
劍客道：“您看我能不能只做些皮肉買賣呢？”
老板寬容且慈祥的拍拍劍客肩膀：“年輕人，有點出息好不好？我可是打算把你培養成雁歸樓的頭牌啊。”
八
劍客拿着老板親拟的合同，頭牌必備技能那欄數了數竟然有五十二條之多！細節如單手解開腰帶并符合頭牌畫風的扔出外衣，形體如靠門站立時自然站出黃金三角形等等。
劍客苦着臉央求道：“我不想彈琴，手指疼。”
老板不為所動和顏悅色：“我對你有救命之恩。”
“我不想陪聊，嗓子疼。”
“我對你有救命之恩。”
“我不想喝酒，胃疼。”
“我對你有救命之恩。”
劍客拍床而起怒道：“除了救命之恩你還會說別的嗎！”
老板順着劍客的衣領摸上他胸口方愈的刀傷：“你一共欠我四千四百七十九點八六兩銀子，四舍五入就是一萬兩，呵呵。”
劍客聽着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還有對方常年撥弄算盤練就的靈巧手指，情不自禁地熄滅氣焰向大佬低頭：“我們還是說說救命之恩的事吧。”
“那就簽合同。”
“好的老板遵命老板。”
九
老板：“雁歸樓在京城雖然赫赫有名，但我們的頭牌上個月就被人贖身從良了，其他人雖有不輸別家的才色，但終是少了些新鮮感，難以形成競争優勢。”
劍客：“那我很有優勢？”
老板：“可以這麽說。”
劍客摸着下巴琢磨一通，他這二十年來只有劍是自己最親密的同伴，整天除了精進武功就是打打殺殺，還真沒注意過這些花紅柳綠的事。
劍客一個咬牙，把自己被老板扯松了的領子拉成深V，半翹着手指放到頰邊，湊到老板身側神秘兮兮地飛了個眼：“官人，來快活呀！”
老板暗中打了個激靈，看看劍客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指，又看看劍客笑起來便神采飛揚的俊臉……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不太靠譜的決定。
這樣的頭牌拉出去要擊碎多少人的夢想。
于是老板嚴肅地推開劍客道：“看來你需要上崗前培訓。”
劍客的自尊心受到了微妙的傷害，人家有多努力你知道嗎嘤嘤嘤。
“你這種站巷口拉皮條的風格簡直降低整座樓的高度，拿隔壁樓的白蓮公子來說，他通常只是坐在窗口西子捧心狀柔弱憂傷地看向樓下，就會有大票人為博他一笑一擲千金，還有對面樓的毒少爺，以個性火辣鬼畜聞名，不用出門每天都有人排隊等着挨打，所以頭牌除了才色，還要有獨特的畫風，以及強大的宣傳運作，才能在一衆美人裏脫穎而出。”
老板苦口婆心地給劍客洗腦，劍客适時遞上一杯茶水。
“那我有什麽獨特的畫風？在大門口耍第三套全門派廣播體操如何？”
“你還有更蠢的提議嗎？”
“……沒有了老板。”
十
老板用餘光打量着盤腿而坐的劍客，那把從不離身古樸沉重的劍被他支在床尾，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抽劍出鞘，這是個十分安全的距離，但劍客的人卻沒有表現出相應的警惕。
劍客對任何人都是一副懶散随意的樣子，老板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反抗，甚至還認真用小楷字體工整的簽下賣身契，聽他講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頭牌。
“畫風的問題就不用你擔心了，我已經請當下最紅的話本作者火禀定制了一篇從人物設定到後續發展的大綱，走得是目前京城還沒有的富戶公子家道中落迫不得已賣身為妓的堕落風。”
“……我怎麽覺得這個梗已經很老了呢？”
老板撫掌輕笑，自信道：“梗雖老，但勝在經典，而且我們要在經典中加入新意，同時還要有複雜曲折的心境變化，讓人有三天不來少看一集的出乎意料感。”
劍客甩甩自己翻滾出的一頭亂毛，還有這豪放自由的坐姿，怎麽看都不像富家公子堕落頭牌。
這跨業演戲真是很有難度啊！
作者有話要說： 別看他們是在x樓裏，但其實并不會開車，這是一篇正經的文，大家蓋棉被純聊天就好:)
ps：渣作者真的好想要評論啊，點進來的小天使們來一發評論好不好！魔王愛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