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對于後宮的人來說,容木槿這個小小的答應被賜死引不起一點的波瀾,這樣毫無存在感的人要不是和喬貴妃意外的交好,她們記憶了可能都沒有這樣一個人。

讓她們堵的慌的是雲貴人居然懷孕了。

好在最後流産了,這實在是個讓人歡欣鼓舞的消息,這也算這個勉強算是競争對手的女人生前做的最為有意義的事情了。

所以得知容木槿死的時候,她們也稍微帶了點真心實意的傷心——這麽蠢的人怎麽不再多一點呀,

再一件讓人堵心的事就是史常在和金芳儀兩個人明明那麽兇險,最後居然弄了一個母女均安,

金芳儀生下了當今聖上的四皇子,晉位為容華。

史常在生下五皇子,晉位寶林。

太後人老了,得知又多了兩個孫子,讓容嬷嬷送了不少東西給兩個人。

太後是事後得知這件事的,太後為人做事太過于糊塗,皇上根本不敢讓她知道什麽大事,免得中途來添亂,容嬷嬷作為皇上派到太後身邊的第一人,有些事自然都瞞着,太後事後得知這件事的時候罵了雲太妃好一陣,對着雲貴人也沒了好臉色——

不是她身邊的侍女私自勾結雲太妃麽!宮女都管不住,做什麽吃的!

這件險些牽連到貴妃的事情最後的處理結果就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過去了。

腦子好使的早就猜到了這件事絕對不簡單,雲太妃作為一個太妃,吃飽了撐的才會去算計現在的嫔妃,最大的可能是雲貴人借用了雲太妃的宮裏經營多年的勢力——就算雲貴人聰慧過人,也不可能現在短短一年就經營起這樣的人脈。

最大的破綻是,雲太妃作為在先帝爺這樣不靠譜的主子下活到現在的人物,這種拙劣的手段實在拿不出手。

鄭嫔拿着茶蓋慢條斯理的拂去上去的茶末子,手指形成優雅的形狀,喝了一些,又把杯子放到桌上。

鄭嫔自從小産後,沉寂了下來,雲貴人蹦跶厲害的那一段時間她只是冷眼旁觀,幾次被挑釁也是風輕雲淡的樣子,雲貴人自己倒覺得沒勁極了。

宮女給鄭嫔續上茶,接着問道:“那皇上知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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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嫔嗤笑一聲,沒有回答,這種事情沒有皇上的默許會這樣處理,雲貴人那個笨蛋能騙得到黃上?

宮女沒得到答案,不敢接着問下去,乖乖的站在一起。

鄭嫔沒有拿起杯子,對着宮女道:“前些日子吩咐的帖子做好麽了?”

宮女小心的道:“回主子話,做好了,主子可要用?奴婢這就去拿。”

鄭嫔站起身道:“本主跟着一起去吧,本嫔練了這麽久的簪花小楷,現在可算能派的上用場了?”

宮女到底是跟着鄭嫔進宮的人,又湊趣的說了句:“貴妃娘娘如今閉門不見客,主子為何現在去長樂宮拜訪?”貴妃娘娘不一定會接受拜帖的。

貴妃娘娘自從前段日子大病一場之後,徹底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就連粗使宮女太監都攆出去不少,現在偌大的長樂宮人可是少的很。

皇上去了幾次,都沒有留夜,現在細微的流言已經傳開了。

鄭嫔慢慢的走着,她走的速度很慢,卻極為有韻味,對着宮女道:“翡翠,你說你家主子聰明麽?”

宮女翡翠笑道:“主子自然聰慧絕倫。”

鄭嫔笑道:“主子我如果真的聰明的話,就不會小産了。”

翡翠大驚,正要請罪,鄭嫔按住她的胳膊,道:“翡翠,你一路陪着本主進宮,就算本主失勢,你也沒要怠慢分毫,本主記得。”

“本主現在總算知道嫡母那句‘你以後會明白的’是什麽意思了。”不愧是養出了喬家當家夫人的女人,果然有着遠見性,她當時還不服,覺得嫡母是嫉妒,現在果然一語成孅。

安國公根本沒有打算送鄭嫔進宮的,但是鄭嫔卻不甘心就這樣嫁給一個平庸男人,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除了身份哪裏比嫡姐差,偏偏她就能嫁到喬家,富貴榮華的讓所有人都羨慕。

她走了老夫人的路線終于進了宮,順利的得寵,沒想到這麽快就栽了跟頭。

果真張揚要不得呀。

鄭嫔自嘲的笑了笑,對着翡翠道:“你既然這般待我,本主他日定然不會忘記你,”看着翡翠誠惶誠恐的樣子,又道:“快點帶路吧,本主可是要拜訪貴妃娘娘,帖子一定大意不得的。”

翡翠忙加快了腳步。

青雀總算松了一口氣,她看來主子算是恢複了正常,綠意也順利康複回到了原先的崗位上,她可以功成身退了。

喬疊錦的表現好像那日的溢出的傷感都是假的一樣,拿着各色顏料,仔細的調着顏料,她作畫的時候一向很認真,這次更認真,顏色稍微有一點出入就被她毫不猶豫的舍棄了。

喬疊錦對于綠色有着近乎偏執的喜歡,畫的畫也是風景靜物居多,用到綠色顏料的居多,可是這次卻是調成了鮮紅的顏色。

就像那日從太監宮女身上留下的血一樣。

那日從昭純宮出來的時候,那幾個太監宮女幾乎都不成人形了,只要一大片一大片的鮮紅的液體遠遠不斷的從他們身上留了下來。

不得不說,這對于甚少見血腥的喬疊錦來說,也是一種刺激。

那種鋪天蓋地的血色讓她覺得分外的窒息。

只是很多事情堆積在一起,讓喬疊錦沒有時間思考,等所有事情以一種悲劇結尾,她終于被那鋪天蓋地的血腥弄得寝食難安。

這也再一次讓她清醒的意識到,這裏是皇宮,是齊安之下令把那些人活活打死的。

殘忍的理所當然,也超乎她的想象。

她現在除了畫畫找不到宣洩的途徑。

白色的宣紙上大朵大朵的玫瑰開始盛開,幾乎找不到綠葉的痕跡,妖嬈豔麗的花朵仿佛有着魔力,讓人忍不住一再的駐足。

當綠意拿着精致的拜帖求見的時候,喬疊錦好像才從那種魔怔的狀态回來,臉上帶着好一會兒的空白,終于開口道:“鄭嫔?”

綠意應了聲,要不是主子這種狀态讓她擔憂,她才不會上來打擾——青雀覺得這樣不說奇怪話的喬疊錦才正常,可是綠意卻知道,這時候主子才是不太正常。

喬疊錦接過綠意的拜帖,硬質的紙做的封面,封面畫着唯美精致的水墨畫,寥寥幾筆就把一株蘭花的神态繪做的入木三分,打開拜帖,裏面帶着一股青草香味,十幾個簪花小楷躍然紙上,看着最後落款的‘琳琳’,喬疊錦刷的一聲把拜帖合上,遞給綠意道:“本宮不舒服,不見外客。”

綠意重新把拜帖收了起來,恭聲道:“奴婢去回鄭嫔。”

喬疊錦漫不經心的點了下,重現把視線放回畫上,用現代的話來說,畫都是有靈魂的,最頂尖的藝術家永遠懂得把自己的思想情緒通過他們的作品傳遞給觀看者,喬疊錦雖然不是那種頂尖的藝術家,但是她是一個很有藝術天分的畫者。

看着這幅畫仿佛就能感覺那種恐懼驚慌絕望的樣子。

懦弱的讓喬疊錦都想鄙視自己。

喬疊錦伸出沾染了不少顏料的手,把那張畫從畫板上拿了下來,放到一邊,又重現換上一張空白的宣紙。

那種負面的情緒根本不是她想要表達的內容。

她說過要為木槿建造一個美麗的童話世界。

那裏的玫瑰開的應該是嬌豔而美麗,碧綠的葉子上是未完全消融掉的露珠,數以千計的小草組成碧綠的地毯,巍峨的城堡屹立在上面,美麗的不可思議的公主躺在其中的一個房間裏,嬌嫩的玫瑰通過窗戶纏繞過來,爬滿了那個房間牆壁和天花板。

城堡外面要長滿了荊棘,這樣才可以讓公主安靜的沉睡。

在那裏,純潔和善良永存,邪惡和黑暗只能如陽光下冰雪般消融。

有了想要表達東西,喬疊錦終于可以畫出讓她微微滿意的作品了,她要表達的東西太多,這樣可以作為一個系列。

沉浸在一個自己熟悉的領域裏,感覺時間過的總是很快的,等到黑暗和光明只隔着一線,室內早就燃起了數根蠟燭,絲毫看不出屋外的昏暗的樣子。

喬疊錦讓人小心的把畫架收起來,自己微微伸展了身體,做到書房裏桌案的後面,綠意有眼色的過來給喬疊錦按肩膀,喬疊錦伸手撐住下颚,四處掃了下,看到插在瓶子裏那幾枝已經萎縮起來的梅枝,已經沒了早先剛摘下來的那時候那樣的傲氣淩然,枝桠橫斜的意境。

喬疊錦收回視線,輕描淡寫的對綠意道:“那些梅枝沒用了,讓人扔了吧。”綠意應了聲,又聽着喬疊錦道,“還有前些日子練習的畫,也都扔了吧。”

綠意又是小心的應了一聲,早些日子主子可是對着那些梅枝練了好長時間。

看了下梅枝無精打采的樣子,也覺得這樣實在太讓人掃興了,想着現在桃花也開了,是不是改日讓人摘些來。

桌子上還擺放着一些雕刻印章用的刻刀和僅僅刻了一個字的印章,喬疊錦頓了下,道:“讓人收起來罷,這些用不到了。”

綠意一一應了,又小心翼翼的道:“明日皇上生辰······”

喬疊錦:“讓紫裳準備就好了,本宮大病初愈,病顏醜陋,出席唯恐掃了皇上皇後的興,記得給皇上請罪。”

綠意:“是。”

第二日皇上的萬壽節,喬貴妃缺席,齊安之聽着高升的回報,應了一聲,就沒有說什麽。

雲貴人現在因為小産還在坐月子,自然不會現在出來讨嫌,每一位嫔妃都上着精致的妝,揣摩着最上面那個人的喜怒說這話。

太後看着空出來的位置,小聲的道:“皇上,貴妃怎麽病還沒有好?”

齊安之飲下一杯酒,對着太後笑道:“母後也知道,貴妃身體差,多養些日子總沒錯。”

太後聽了松了口氣,然後對着齊安之道:“哀家就知道雲太妃不是個好的,想當初沒少找哀家的麻煩,這次竟然想栽贓給貴妃,真是黑心腸的!”

齊安之和皇後僵着臉聽着太後絮絮叨叨。

說了好一會,太後終于為她剛剛那一席話做了總結:“雲貴人一定也不是個好,皇上一定要小心啊!”

齊安之胡亂的點了下頭。

他以為太後這就算完了,誰知道太後又道:“貴妃一個人在長樂宮多無聊啊,身體不好想的肯定也多,不行,哀家一定要送些東西給貴妃。”

說幹就幹的太後吩咐身後的容嬷嬷道:“你叫那些表演完的人再去長樂宮挨個表演一回——”

齊安之揉着額頭道:“貴妃喜歡安靜——”

您這樣讓一大群人去長樂宮是賞賜還是給貴妃過不去呀!

太後一愣,想着也是,就在齊安之以為她放棄的時候,太後又道:“你看着那些安靜些,又有那個什麽意境就帶去長樂宮,問問貴妃要不要看。”

容嬷嬷點了點頭,見齊安之沒有反對,微微彎着身體走開。

齊安之再次揉了揉眉心,據他所知,太後和貴妃見的次數根本不多,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互動,太後怎麽就這麽待見貴妃?

而在長樂宮的喬疊錦聽着這道古怪的命令,愣了好一會兒,又覺得長輩的好意不好推拒,就道:“那就勞煩嬷嬷了。”

容嬷嬷嚴肅的道:“奴婢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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