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做笛子說簡單也簡單,也難也難,選制作的竹子就是一個很大的工程,高升為了那一段竹子差點把腿給跑折了,城郊湯山後山上的竹林再次遭殃。
白竹發音清晰,明快,紫竹柔和圓潤,都是做竹笛的上好材料,生長三年左右的主子時候最佳,不粗不細,選定的竹節靠近根部為佳。
自從高升從一大摞書籍裏把蒙塵的破爛書籍扒出來呈給了齊安之之後,齊安之就整天在考慮到底要用什麽類型的竹子。
而高升苦逼的帶着人去了湯山上砍了一堆三年左右的竹子過來,供齊安之選擇。
選定了之後,還要烘烤,當然,這種粗魯的活不用齊安之動手,有專業的人,他只是要把竹節打通,削去竹皮,再根據專業人測定的開孔位置,鑽孔就好了。
齊安之很想自己制作,無奈現實是骨感的,他就算是九五之尊,很多東西也是不會的,聽了一個被糊裏糊塗帶上來的一個匠人說了一頓雲裏霧裏的話之後,齊安之當機立斷的決定他只要動手就好了,之後的校音更是要交給專業人士。
幾天後,等齊安之把這支簡單的竹笛弄好之後,高升感覺自己的頭發都快掉光了,齊安之要保密,很多事情都要他親力親為,比方說做賊一樣把“匠人”偷偷的帶進勤政殿,然後再把他帶出去。
高升看着興沖沖的帶着親手制作的竹笛跑到長樂宮的齊安之,感覺自己都快哭了,這種馊主意下次還是不要出了,然後認命的小跑着跟了上去。
齊安之覺得這時候他們的關系緩和了不少,正是加溫的時候,這時候送了一件他“親手”制作的禮物,不說喜歡,但是至少感動吧?
但是--------
喬疊錦看着眼前的笛子,疑惑的道:“這是送給臣妾的?”
齊安之微笑着點了點頭,不過沒有直接說出是他做的,而是道:“貴妃可以試試看喜不喜歡。”
喬疊錦依言拿起來看了看,雖然經過了烘烤,但是看起來還是很新鮮,看得出來是最近新做的,喬疊錦遲疑的道:“皇上親自做的?”把笛子又放回了桌子上,齊安之有些不解,難道不喜歡?
齊安之看似不經意的道:“朕最近閑着也是閑着,就想着做點小東西,怎麽樣?”
喬疊錦蹙着眉道:“皇上可知道伶倫?”
齊安之一蒙,這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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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疊錦接着道:“昔黃帝令伶倫作為律。”
齊安之拿起桌上的茶,端起來喝了一口,掩住嘴角的抽搐,怎麽送個笛子讨論起典故來了,咳了一聲道:“不知出自哪裏?”朕怎麽沒讀過!
喬疊錦道:“出自《呂氏春秋古樂》,”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難道皇上還未看過《呂氏春秋》?”
······
如果齊安之處在幾百年後,現在肯定是一堆草泥馬奔騰而過,出自野史還能糊弄過去,他能直接說,他對音樂沒有太大愛好,直接跳了過去了?
齊安之道:“貴妃這麽一說,朕倒有些印象了,想來是讀的匆忙,囫囵而過,有些模糊了。”
表情無懈可擊,又道:“朕忙于公務,有空定要再細讀一遍。”
喬疊錦不置可否的摁了一聲,接着科普道:“相傳伶倫是黃帝的樂官,是發明律呂以制樂的始祖。”
齊安之心道,朕送給笛子還要管它的傳說麽?
“伶倫模拟鳳鳥之聲,選擇了生長勻稱的竹管,制作了十二律,暗示着‘雄鳴為六’,是六個陽律,‘雌鳴亦六’是六個陰呂。”
說着看向齊安之,齊安之微笑的品茶,一臉的我很認真的樣子,緊跟着進來的高升卻覺得有些不太妙,貴妃這樣子可看不出有什麽高興的。
果然,喬疊錦眉頭蹙的更緊:“傳說氏族男子心儀女子,通常就自制竹笛向女子示愛,這代表着定親信物。”
齊安之聽的目瞪口呆,也覺得有些不太妙。
“皇後娘娘才是皇上的發妻,這支竹笛于情于理,臣妾愧不敢收,既然是皇上親手所制,還是交由皇後娘娘為妥。”
齊安之默默的中了一槍,咽了一口小血。
看似不經意的掃了一眼身後腿肚子只打哆嗦的高升,裏面的陰森之意,讓高升立刻額頭冒汗,誰知道貴妃娘娘居然連這種傳說都知道呢!
最關鍵的是,這個主意似乎是他出的。
高升低着他專心的研究下面的地板的紋路,當時為什麽不改成簫呢!
齊安之瞅着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的笛子,頓時覺得自己傻透了,不要說給他吹笛子了,連收都不收了。
喬疊錦說完這一段話之後,準備站起來去書房接着捧起剛剛放下的書,齊安之卻不放棄,道:“神話傳說畢竟是傳說,朕既然送給了貴妃怎麽能收回去?哪裏有這樣的道理?貴妃何必把上古的傳說放在心上。”
喬疊錦不悅的看了他一眼,道:“傳說自然有傳說的魅力,”又覺得自己說話太沖了,接着道:“既然臣妾知道這個傳說,自然有第二個人知道,若是今日我冒冒然的收下,改日傳到皇後那裏,皇上準備讓皇後如何自處,皇上如何讓臣妾在皇後面前自處?”
送給妻子的定親信物,跑到她這裏,無論皇後追究不追究,心裏肯定有個疙瘩。
齊安之不悅道:“哪裏這麽多嘴多舌的嫔妃,”如果真的有他直接讓她再也多舌不了,話裏還是帶了一些強硬,一味軟的也不行:“朕既然親自送過來,貴妃怎麽能讓朕再收回去?朕都不知道這個傳說,怎麽好拿傳說中的一切要求朕?既然都送了過來,貴妃就收下吧,這就當是聖旨吧。”
喬疊錦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伸手把笛子拿在了手上,點頭強調道:“傳說的事,臣妾先行回禀了,此後再有什麽事情,不關臣妾的事情。”
齊安之點了點頭,這種小心翼翼的說話方式真的讓很郁悶。
喬疊錦道:“臣妾先前還有些東西沒有看完,要先去書房進學了。”言下之意是,我不能伺候你了,你還是走吧。
齊安之心道,這才是貴妃的風格。
又裝作聽不懂的道:“正好,朕也需要進學,不如不快去吧。”不等喬疊錦邁步,他率先離開了廳子。
喬疊錦在後面面無表情的看了好一會齊安之的背影才邁着緩慢的步伐走向書房的位置。
等到了十二月份,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把偌大的皇宮蓋的結結實實,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全都掩蓋在了銀色的妝容之下,而謝寧終于帶着一個小包袱和一個瘦弱的小厮進京了。
喬疊景安排接待謝寧的管家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謝寧痛哭流涕的跑到了喬疊景面前,一把撲到他懷裏,掐着嗓子來了一句:“表哥------------”
喬疊景額頭上青筋直冒,沒想到謝寧的壞毛病又增加了一項,越發的不着調了,突然又覺得不太對勁,遲疑道:“你一個人來的?”你的那群美豔的婢女呢?
謝寧本來還想再接着惡搞一把,聽到喬疊景戳自己傷疤,頓時把尖細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裏,發出古怪的聲音,然後義憤填膺的道:“表哥,你不知道母親這次多過分,她竟然只給給我一個包袱,就把我趕了出來,嗚嗚,表哥,我無家可歸了,你要收留我呀,我現在就你一個親人了,你現在不要我,我只能去和乞丐一樣睡大街了------------”
越說越悲慘。
喬疊景卻覺得毛骨悚然,一把推開謝寧,古怪的問:“你又做了什麽?”以他姨媽對他的疼愛程度,如果不是謝寧真的做了讓她忍受不住的事情,他也不會孤零零的只帶了一個小厮上京。
謝寧又是悲哭一聲,哀嚎道:“聖人都說彩衣娛親麽,我這不是按照聖人之言去做了麽,我爹就要打死我,我娘也把我攆了出來,我好命苦啊-------------”
喬疊景越發覺得謝寧恐怕做了什麽“大事”,不然一向溫文爾雅的世叔不會說要打死這個兒子,喬疊景道:“你到底做了什麽?”
看謝寧眼珠一轉,他立刻寒着臉道:“說!”又打量了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一臉嫌棄的做到椅子上喝茶,恢複了慢條斯理的語氣:“不說的話,就給我去睡大街。”
謝寧頓時晴天霹靂,呼喊道:“表哥你好殘忍-----------”
喬疊景:“那你說還是不說?”
謝寧權衡了下利弊,又想了下自己包裹裏可憐的要死的銀票,以及自己都不忍看的裝束,立刻識時務的道:“表哥,你要相信我,我是出于好心。”
喬疊景心道,只是辦了壞事。
謝寧吞吞吐吐道:“我只是和鳳仙班的小靈仙學了幾天怎麽唱戲,我不是想給我娘唱麽---------”
喬疊景臉頓時一黑,啪嗒一聲把茶杯擱在了桌子上,謝寧頓時一哆嗦,他小時候這個表哥可沒少教訓他,導致現在看到他發脾氣就有些心理陰影。
鳳仙班?小靈仙?唱戲?
喬疊景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可以想象得到,世叔被氣的是什麽樣子了。
簡直就是、就是·····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謝寧越發的緊張,警惕的後退一步:“表哥,你要相信我呀--------”
喬疊景深呼吸一口氣,最後還是沒忍住,站起來居高臨下的打量謝寧的小身板道:“這幾年沒怎麽見面,現在有空,走,去考校下你的功夫進步了沒有。”
謝寧一臉的天打雷劈,又後退了幾步:“別啊,表哥,你看表弟我不遠千裏,不對,是千裏迢迢,救命呀---------------”
最後哭喪着臉的謝寧被喬疊景提溜着走了。
喬疊景臉黑的不成樣子,戲子是下三流的行當,他堂堂一個世家公子哥,居然大張旗鼓的去學戲!
越發的不成樣子了!
馬上就要會試了,居然還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去戲園子裏玩!喬疊景一點也不懷疑,要是姨媽沒有把他趕出來,他肯定拖到最後的才帶着他的一群美豔丫鬟浩浩蕩蕩的進京。
喬疊景越想越想狠狠收拾一下謝寧,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