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錢的快樂你想象不到 (1)

有車沒車大不同。

這同樣是去公社, 胡杏花母女倆吭吭哧哧頂着太陽還在路上奔波,徐山徐莎甥舅二人已經一溜煙兒到了公社了。

至于胡杏花詛咒?

想屁吃!

咋可能!

徐山把車停在衛生院門口,說:“咱們是去看大夫嗎?”

其實, 他也不知道來公社幹啥, 但是他娘吩咐了,這當兒子是肯定要聽的, 總比下地強。

徐莎摳出五塊錢和兩張肉票, 說:“我們分頭行動, 我去醫院, 你去副食品商店買肉。這是二斤的肉票, 都買了肉, 剩下的錢買些不要票的大骨頭豬蹄子什麽的,總之能買的就別放過。剩下的錢回來交給我。”

徐山:“啊?”

他還沒擁有過這麽多錢。

徐莎掃他一眼,說:“如果讓我知道你貪掉,我這個做外甥女兒的倒是不能對你動手。”

正在徐山就要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就聽徐莎說:“我會告訴姥收拾你。”

徐山:“……”最毒婦人心。

徐莎:“你買完了之後去供銷社門口等我,進去找我也行。”

徐山:“……???”

徐莎看他疑惑的樣子,說:“買肉的人肯定比看病的人多吧?我肯定比你快。”

徐山一想也是這麽個道理, 他點頭, 說:“行,那我來背背簍?”

徐莎:“我來吧, 我還要買東西,趕緊的吧, 去晚了就賣光了。”

這一點也不誇張的,徐莎昨晚都跟她姥取經了。這才知道, 副食品店啊,可不是每天都有新鮮的豬肉的。但凡是有, 少不得也要排隊。像是徐莎只有錢,那是買不到的,好在徐婆子攢了兩斤的肉票,這都被徐莎要過來了。

徐莎:“還不快去?”

徐山:“好嘞!”

也別說一個晚輩小姑娘就能指揮他,這可是買肉的大事兒,徐山可萬萬不能耽誤。

天大地大,吃肉最大。

徐山嗖嗖的就蹬着車子奔着副食品商店去了,徐莎看着他的背影,進了衛生院,現在的人不興着看大夫,這邊真是沒啥人。反正,來都來了,徐莎果斷的又給自己額頭的紗布換了一個。

老大夫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以至于他自己都懷疑,這難道真是很大的傷口?他眼睛沒毛病,醫術也沒毛病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麽重視這麽點的小傷口,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不過,既然人家願意花這份兒錢,老大夫還是又包紮了一下。

不過,他也真誠的說:“你這個傷口,真的不用再來了。再來,傷口都已經長好了,我都不知道該咋給你換了。”

徐莎:“哦。”

這個理由,恐怕不能再用了。

她背着小背簍出門,大步流星的就往供銷社走。上一次來,她還是渾渾噩噩的,倒是也沒買什麽東西,這次出門,徐莎是沒打算放過的。

畢竟,人生最誠摯不過四個字:來都來了。

別看徐莎手裏有錢,但是她其實沒有多少票,為數不多的只有部隊分下來的糧票。除此之外就是她姥塞給她的一些,不過不管是部隊的糧票還是她姥塞過來的糧票,其實都臨期了。

現在的糧票,基本都是一年期。

大家節省,不到最後,都不肯用。

不過,徐莎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更是稱不上精打細算。而且,她覺得自己已經很會算計了,這糧票就要過期了,如果真是過期了,不是更虧?

買了才不虧呢。

徐莎雄赳赳氣昂昂的,直奔着櫃臺就來了。

別看徐莎瘦,但是她穿的不差啊,而且這大步流星的,倒是給售貨員唬住了,态度還挺好的:“你看點啥?”

徐莎瞅着櫃臺,裏面擺放的都是糕點和餅幹,品種不多,但是可能這日子過得有點苦,身子扛不住,以往看不上的餅幹,這個時候瞅見也覺得分泌口水呢。

徐莎:可憐我,守着一座城,吃啥都跟孕婦似的哇哇吐。

她果斷的問:“這幾個都怎麽賣?”

“這款方餅幹是七毛一斤,這款圓餅幹是八毛,蛋糕是九毛。”糕點櫃臺,可不算是好賣了,如果不是為了走親戚,真的自家吃,很少有人會買。

畢竟,一斤肉也是九毛錢啊。

這一斤餅幹能敵得過一斤肉?

那不是可笑嗎?

不過徐莎倒是沒想到這一天,她擡頭,大眼睛亮晶晶:“不要票嗎?”

售貨員奇怪的看她,沒想到她連這個都不知道,但是又一想,許是人小,不常買東西,耐心說:“不要的。”這麽貴還要票,更不好賣了。

徐莎眼睛一亮,驚喜說:“那這兩款餅幹一樣來二斤,蛋糕……蛋糕也來二斤好了。”

徐山提着肉一進門,就聽到他外甥女兒豪氣的豪言壯語,他一個劈叉,吧唧一下,摔了個屁股蹲兒。徐莎一回頭,看到她舅,這人一手拎着肉,一手拎着豬蹄子和大骨頭,相當滑稽。

徐莎:“舅舅,你幹啥呢?這地也不滑啊。”

徐山:“…………………………”是地的事兒嗎?

徐莎只說這麽一句,就回頭:“你稱吧。”

售貨員內心腹诽:果然沒看錯。

徐莎稱了蛋糕,放在了自己的背簍裏,就聽售貨員說:“四塊九毛錢。”

徐莎掏出五塊錢,換來一個一毛小票。心中默默感慨,都說六七十年代營業員鼻孔朝天态度奇差,其實,也不盡然啊。

徐莎又毫不客氣的買了鹽和糖。一包鹽五毛,一斤紅糖也是五毛,徐莎各自來了五包。白糖貴一點,七毛錢一包,徐莎也買了三包。徐山跟在外甥女兒身後,覺得心肝顫兒,他覺得,他娘知道虎妞兒這麽花錢,不會怪虎妞兒,但是饒不了他。

徐山小心翼翼,勸着外甥女兒:“虎妞兒啊,咱們差不多得了,不用買那麽多的。”

雖然買這麽多好東西是好,但是他這心裏,還是很慌的。

徐莎看他:“來都來了。”

她又轉悠到另外一個櫃臺,好奇的問:“這個是什麽呀?”

營業員:“這是紅豆年糕,這麽着不能吃,回去蒸一下就可以吃了。最好是再撒點白糖。”

徐莎還真沒吃過這種年糕,她只吃過韓式炒年糕,這種古早做法的紅豆年糕,還真是不常見,徐莎毫不客氣:“那給我來二斤吧。”

“這個且能放呢,都曬幹了,夏天也不太會壞。”

徐莎:“那來三斤。”

營業員:“好嘞。”

徐山苦哈哈着一張臉,跟在徐莎屁股後面兒,碎碎念:“外甥女兒啊,咱差不多了吧。我覺得……”

徐莎眼看他這樣聒噪,實在是好煩呢。

果然男人碎嘴子起來,更讓人讨厭。

徐莎突然想到自己還有糧票沒用,她掏出來,又格外掏了十塊錢,說:“你去買大米去,有大米買大米,沒大米買白面。”

徐山:“……???”

徐莎蹙着眉梢兒的,兇兇的:“快去呀。”

徐山:“……哦。”

徐莎又轉了轉,再次買了一斤糖塊和一斤冰糖。

她的小背簍原來就有不少東西,現在又裝了一些,就顯得更多了,徐莎把小背簍放在身邊,坐在供銷社前邊的臺階上。正在這時,就看胡杏花母女倆神神秘秘的拐進了一條巷子。

哦豁!

不用猜都知道,這是黑市兒。

徐莎探頭張望,不過倒是沒跟上去,黑市兒雖好,她卻用不上。

徐莎自己有外挂的情況下,沒打算去冒那個險,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雖然但凡是個年代文,都要描寫一撥黑市兒,但是既然是不允許,徐莎就曉得,這個風險肯定還是很大的。如果她沒有外挂,估摸着扛不住也得去。但是現在還有,就不做考慮了。

她換了個姿勢,等着她舅回來。

正在這時,就看到胡杏花他老娘從胡同兒裏出來,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望風?

徐莎撐着下巴回想劇情,胡杏花前世的時候,曾經學過做點心的,所以重生之後,她就憑借這個手藝賺得了第一桶金。據說,她的手藝相當不錯。還因為一手好廚藝俘獲了黑市兒小霸王的心,對她死心塌地。

其實平心而論啊,徐莎還挺想買點嘗嘗的。

畢竟,書裏描寫的太牛逼了,那是絕頂的珍馐美味!

然而,徐莎一想到她昨早抓了一手屎的情形,就對她做出來的點心索然無味了。真的,相當索然無味。

徐莎:“我果然還是餓的輕了。”

徐莎拍拍自己的衣服,站了起來,好在這個時候,徐山也蹬着自行車回來了,他車子上載着一小包面,看起來十來斤。

徐山興沖沖:“快,把東西快放在……”

還沒說完,就看到了掀起的背簍蓋兒裏,是雜七雜八的這麽些東西……徐山一個大劈叉,堪堪抓住徐莎才穩住,他結巴:“你你你、買買買、買這、這麽多?”

徐莎看着一根繩子綁着的肉,說:“你歸整一點放,別給毛巾油了。”

徐山:“………………………………”

他現在,就覺得腦子嗡嗡的。

“這這這……”

徐莎:“趕緊裝一裝,回家吃午飯啊!”

徐山:“我……”

他吞咽口水,反複想說點啥,但是又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大手掐住了嗓子,捏着他的嗓子,拎着他不斷的甩來甩去,就如同一只被摁住命運咽喉的鴨子,下一步就要被剁了。

徐山:“這……”

徐莎眼看她舅舅被刺激的整個人就要昏過去了,好心的說一句:“有錢的快樂,你想象不到。”

徐山:真?想象不到。

他低頭默默的整理,腦子裏如同漿糊。

勉強把所有東西都塞到籮筐裏,他是怎麽也敢讓徐莎背着了。

這裏面有啥,有面,有肉,有點心,有碗碟,還有糖鹽,這要是翻了車,那麽他覺得可能要小命不保。

徐山:“虎妞兒啊,這個舅來背吧。”

徐莎眨巴大眼睛,點頭:“好啊。”

她本來就不想背了,來的時候那是沒有辦法啊。

不過她也說:“那你背着這個,咋騎車?”

徐山:“……”

徐山很愁了。

這麽多好東西,要是他老娘買的,他得高興成什麽樣兒啊。但是這是徐莎買的啊!徐山現在已經不敢想自己沒有攔住徐莎,回家将要面臨什麽了。

總之,就很可怕了。

他說:“要不,你騎車走吧,我背着背簍慢慢走。”

正好可以在路上想想對策。

徐莎看向了自行車,又看向了徐山,小臉兒繃的緊緊的,好半天,抿着小嘴兒,不樂意的說了實話:“我要是會騎車,還用你跟着嗎?”

徐山:“!!!”

徐莎:不會騎車,丢臉。

可是,這個自行車,不是現代那種啊。

這自行車高大不說,中間還帶着橫梁。

她其實也是會騎車的,但是不會騎這種二八大杠自行車。

徐山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眼看外甥女兒微微眯眼,立刻說:“咳咳,那什麽,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從前邊背着背簍,然後一手抱着,另一手扶着我。我慢點騎,咱們湊合回家?”

徐莎鼓着小臉蛋兒,嗯了一聲。

本來想找個勞動力的,虧了。

不過,也只能這樣了。

倆人在供銷社門口磨蹭了一會兒,胡杏花她娘倒是發現他們了,她警惕的看着這邊,就見徐家這倆人磨磨蹭蹭的,像是兩只懶驢,磨叽半天也不趕緊騎車走。

她真是急死了,生怕被看見。

卻不知道,徐莎早就看見她了。

兩個人磨磨唧唧,急的胡大娘真想上前奪過背簍砸了。就會這麽個破背簍,你們倆磨蹭來磨蹭去,到底是要幹啥!其實這也不怪徐山徐莎甥舅二人啊。

這背簍吧,背着和抱着,就是不一樣的,兩個人總是要調整個合适的角度吧?

徐山不經意的擡頭:“哎……”

胡大娘心裏一顫,緊張的抓緊了手裏的背簍,只是很快的,她發現,徐山不是看向她。

徐山看向距離胡大娘不遠的一個男青年,他招手:“小江大夫。”

他飛快的揮舞手臂,十分的熱絡。

徐莎跟着看了過去,就見這人穿着一身黑,黑襯衫,黑褲子,很清瘦。

他推着自行車,聽到徐山的叫聲,似乎有些詫異的回頭,随即客氣的淺淡一笑,開口:“山子哥,過來買東西?”

這人長得好,白皙,俊秀,幹淨,清爽。

年紀不大,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

徐莎覺得,這就是典型的明星長相啊!

徐莎微微歪頭打量人,徐山倒是大嗓門:“哪兒啊,我這不是領我外甥女兒去換藥嗎?這想着反正來都來了,就買點東西帶回去。咱們過日子的忙,哪兒有那麽多時間總來公社,來一趟可恨不能給家裏缺的買全乎了。”

小江大夫的視線掃過徐莎的額頭,在她的紗布上短暫停留,別開了視線:“是該好好看看傷口。”

徐山似乎反應過來什麽,立刻說:“那什麽,我們不是信不過你的醫術哈,就你知道的……女孩子家家的,總是對臉更在意一些,這要是落了疤,以後可不好嫁人了。再說,過來還能順便兒給家裏添置一些東西。呵呵,呵呵呵。”

小江大夫和氣的很,好脾氣的微笑:“我曉得的,不至于多想。那我就先……”

徐山趕緊熱絡開口:“小江大夫,你回村嗎?你看你能不能載着我外甥女兒啊?我們這東西有點多,不怎麽方便。”

如果小江大夫願意載着虎妞兒,他就可以背着籮筐了,省事兒很多。

小江大夫詫異的看着徐山,說:“恐怕不太方便,我還要去一趟衛生院才能走。再說,我載她,不太好吧?”

他遲疑了一下,說:“畢竟,男女有別,我倒是沒關系。只不過對小姑娘不太好……”

徐山撓撓頭:“那倒也是啊……”

小江大夫大抵看出了徐山徐莎兩人的窘境,想一想,好心的說:“要不,你們等我一會兒。等一下咱們一起走,如果遇到實在沒人的路段,我也可以載一會兒人的。”

徐莎揪揪徐山的衣擺,搖頭拒絕,徐山趕緊開口:“那還是算了吧,我們自己慢慢往家騎,謝謝你啊!”

小江大夫推了推眼鏡,溫和:“不用謝,都是一個村子,不必客氣的。”

就在胡杏花老娘緊張的都要撓牆的時候,這甥舅二人終于磨蹭好了,上車走人。而小江大夫似乎也沒有停留,直接奔着醫院去了……胡大娘深深的松了一口氣,唾了一口。

其實,壓根沒有人關注她的。

徐莎坐在自行車後面,回頭看向了小江大夫離開的方向,随即轉過頭,問:“舅舅,他是誰啊?”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徐山嘿嘿嘿的笑了起來:“這是咱們村的小江大夫啊,他長得好看吧?”

徐莎點頭:“好看。”都明星臉了,能不好看嗎?

徐山差點一腳踩空,外甥女兒也太直白了,說:“這,這倒是也不能這麽說。”

徐莎淡定:“我又沒瞎說,他長得真挺好的。”

徐莎完全沒有沒臉紅不好意思,徐山佩服佩服。

他忽然想到:“你撞頭的時候,沒見過他?”

徐莎理直氣壯咧:“撞了就昏了,我哪兒記得他?”

徐山突然想到什麽,神經兮兮的趕緊說:“他是長得好看,但是你別看上他哈。他不适合你。”

徐莎嘟嘟嘴,睜着大眼睛好奇的問:“為啥啊?”

徐山嘟囔:“等以後,你就知道了。”

徐莎最讨厭這樣說話說一半兒藏一半兒了,她手指頭戳舅舅的背,說:“別藏着呀,說嘛!”

徐山可真是好愁啊!

他這個侄女兒,真的跟村裏那些小妮子不太一樣啊。

徐莎還在戳戳戳,徐山無可奈何:“唉我去,你老實點,這要是摔了就完了。”

他惆悵又無奈,但是卻還是直說了:“他家上上下下,死的就剩他一個,連個幫襯都沒有。你看他長得不錯性格好工作也不差吧?但是你說家裏沒個幫襯哪行啊。就算不講究五角俱全,也不能光棍兒一個吧?別說咱們村子了,就連周圍村子,都沒有給他說親的。一個是沒有幫襯,二來也是覺得不吉利。”

徐莎恍然大悟,哦了一聲。

現在這個年頭兒,還是很講究個多子多福的,寧願窮,也要生,孩子多才好,兒子多更好。你看婆媳是天敵,大多處不好。可是相親的時候,大家還是喜歡找父母都在的。寧願上面有個婆婆壓制當家做主,也不會找這種光杆兒司令。

這觀點徐莎不能茍同,但是卻知道這是這個時期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攤手。

徐莎沒再多評論什麽,這時倒是發現徐山的車子騎得相當慢。

徐莎:“你稍微快點沒關系,不然旁邊的螞蟻都要追上我們了。”

徐山:“外甥女兒啊,咱們得安全騎車。”

安全騎車,保護你我他。

徐山騎着車子,比步行也快不了多少,顫顫巍巍。要知道,背簍裏面可是有碗碟的啊!他哪裏敢快!

哪裏敢!

因為徐山太慢騰騰,果不其然,他們回村的時候,已經晌午了。家家戶戶都燃起了炊煙。

此時徐莎她姥徐婆子,手裏拎着一只小黑煤球兒,等在村口,不斷的張望,遠遠的看到自行車過來,趕緊迎上來:“你們可回來了,晌午的太陽曬人吧?虎妞兒快回家去,姥給你沖一碗紅糖水喝喝。”

徐莎搖頭,說:“不想喝,甜滋滋的越喝越渴,我就想喝剛從井裏打出來冰涼的井水。”

徐婆子笑眯眯:“回家就去給你打水去。”

反正進了村,徐莎:“舅,你背着背簍。”

車子也給你,背簍也給你。

她又把妞崽放在了單杠上,說:“行了,都給你吧。”

徐莎挽着她姥,徐山……徐山推着車子,背着背簍,還要顧着高興的噗噗噗的女兒妞崽。

真是,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

不過好在也是吭吭哧哧的進了院子,徐莎一進門,就看到她舅媽古大梅踩着板凳,正在用掃帚掃堂屋天棚上的蜘蛛網,幹的那叫一個風風火火。

“虎妞兒回來啦!”她跳下板凳,好奇的張望:“買啥了啊?”

徐婆子:“就你事兒多,問啥問。”

她左右看看,趕緊說:“進屋說。”

大家剛一進門,就看徐山飛快的關門關窗,鎖的嚴嚴實實,這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

一家子的女同志:“???”

徐婆子嫌棄的看他:“你這是幹啥?”

徐山看向了徐莎,徐莎:“我買了些東西……”

徐婆子和古大梅探頭一看,喝了一聲,雙雙後退,震驚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随即齊刷刷的看向了徐莎,徐莎淡定解釋:“我看家裏的碗碟都有瑕疵,這樣吃飯很容易傷到的,所以就買了新的。還有毛巾也是……”

徐婆子顫抖着看着背簍,好半天,突然厲聲:“你們誰也別動。”

随即拉着徐莎,進了裏屋兒。徐山和古大梅立刻蹑手蹑腳的竄到門邊兒,耳朵貼在了門上偷聽。

徐婆子難得有點氣惱,她點着徐莎,低聲說:“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大手大腳。你買這些東西幹啥,你手裏的錢,該是留着将來做體己私房錢。咱們什麽樣的日子不能過,你何必浪費這個錢。再說,你住在這裏,是住在姥兒家,可不是你舅舅家。你也犯不着讨好他們。只要姥在這一天,就沒有人敢欺負你。就算是你舅和舅媽也不行。當年姥跟你姥爺逃荒,見過的事兒多了,還收拾不了他們兩個小兔崽子?”

徐莎感覺到她姥對她的心意,握住了她的手,輕聲說:“不是的。”

她姥以為她因為住下而讨好舅舅、舅媽,其實根本不是的。

徐莎輕聲:“姥你知道我的性格,我根本不需要讨好任何人的。我買東西,也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能夠過得舒服一些。”

她扶着她姥坐下,認真說:“如果我沒有這個能力,那我肯定安安分分的,但是既然現在有,那又何必一定要過苦日子呢?我知道您心疼我,想要讓我多點私房錢。可是與其扣扣搜搜的過苦日子,只攢錢。我寧願讓自己過得松快一點。享受了才是真的,誰知道以後是什麽樣兒呢。再說,我買東西帶着舅舅和舅媽,也不是為了拉攏他們或者怎樣。他們吃得好身體好不生病,在家能多幹活兒,出去打架還有個幫手。我何樂而不為呢。”

頓了一下,徐莎也不管會不會被偷聽,直白的說:“再說,他們若是吃了我的拿了我的還不講究,那我也不怕撕破臉的。這年頭,最不值錢的不就是臉面?他們如果不讓我順心,我就找讓我順心的來幹活兒,我相信村裏有的是人願意。”

徐婆子聽到這裏,總算是松快一點了,她最怕的就是自家這個崽無條件的對人好。真正無條件真善美對人好的,那是傻子。她寧願自家這個心機多一點,也不樂意她被人騙。

現在看來,這孩子雖然不是耍心機的姑娘,稱不上心機深沉,倒也不是個能被人欺負的,這多少竟是放心了幾分。

徐婆子:“你說的倒是也有點道理。”

徐莎淺淺的笑,說:“那是自然的。”

她說:“走啦,您真的不出去看看我買的東西?”

徐婆子:“看!咋不看!走,姥看你都買了啥。”

徐婆子一下子拉開門,就看到徐山和古大梅雙雙摔倒,徐婆子氣不打一處來,罵道:“兩個倒黴催的,還偷聽,我看你們是想上天!你們……”

徐婆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徐莎:“怎麽了?”

順着她姥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妞崽埋在蛋糕裏,啊嗚啊嗚大口的吃!小臉蛋兒上粘的全是蛋糕渣渣。徐婆子真是氣的不打一處來,三步并作兩步拎起小妞崽,照着她的小屁股就是啪啪兩下。

妞崽:“嗷嗚……”

哭了。

徐婆子氣壞了,拎着這小家夥兒,叭叭叭:“你還好意思哭!你看看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尖叫打斷,古大梅幾乎是飛撲過來,她嚎啕大叫:“你這小兔崽子,你糟踐多少東西啊!掃帚呢?掃帚哪兒去了?我揍死你這個臭丫頭!”

這說話的功夫,就把小妞崽拎起來了,小家夥兒的屁股又挨了好幾下。

妞崽可憐巴巴的幹嚎,小胳膊兒小腿兒不斷的掙紮,小小的崽,委屈巴巴。徐莎看她掙紮的小可憐樣兒,抱住小妞崽,随即拍了一下古大梅的手,說:“放開,差不多得了。東西買了本來就是要吃的,她那麽小又不懂,看到好吃的自然是上手了。”

小家夥兒被接連暴擊之後,立刻摟住了徐莎的脖子,像是小猴子一樣吊在她的身上,嗚嗚咽咽的,大眼淚吧嗒吧嗒。

徐莎戳戳她的小花狗臉兒:“行啦,你也別哭啦,偷吃東西還有理了。”

古大梅痛心疾首的盯着蛋糕,嘟囔:“這能吃一年啊,就讓她嚯嚯了……”

她心疼的都要死掉了。

妞崽這吃掉的蛋糕,能換多少個雞蛋啊!

痛心疾首、失魂落魄、魂不守舍……

徐莎學習一般般,不過愣是從古大梅身上總結出了好幾個成語。

徐莎眼看他們都對小煤球兒虎視眈眈,開口說:“裏面還有不少碗碟,不知道碎沒碎……”

此言一出,徐婆子和古大梅果然顧不得找小妞崽的麻煩,雙雙圍在背簍前,小妞崽回頭瞄一眼,咬起了手指頭。徐莎把她小手手握住,說:“不可以吃手手。”

徐莎掃過徐婆子拿出來的毛巾,趕緊的:“給我留三條,擦臉擦手擦腳,剩下的你們分了吧。”

徐婆子:“分什麽分!也不是沒用的,嚯嚯那個幹啥!”

她往腋下一塞,說:“我收着。”

古大梅動了動嘴唇,想說啥,又忍住了。

徐莎:“我們家的碗碟都換新的吧,舊的那些別用了。”

頓了一下,她說:“你們聞沒聞到什麽味道?”

古大梅一愣,随即再次慘叫:“啊啊啊啊!糊了!!!”

飛快竄了出去!

徐莎:“………………………………”

她舅媽,死摳就算了。

咋還見天兒模仿尖叫雞呢。

古大梅的午飯是在自己那屋兒的鍋做的,她回來的時候,面容更加愁苦,一臉的生無可戀,期期艾艾:“娘,有點糊了。”

這是她的做飯史上最嚴重的一次滑鐵盧。

沒有之一。

就是最嚴重!

古大梅覺得心都要碎了,眼眶紅紅的:“都是我的錯!!!”

這個慘兮兮的樣兒,讓徐婆子都說不出什麽罵人的話了,古大梅她太傷心了,下一刻就能昏死過去那種傷心。徐莎抿抿小嘴兒,低頭不經意的看向小表妹,見她又要啃手手,被她的爪抓住,認真:“你要乖!再吃手手,就給你吃苦苦的藥!”

小妞崽歪歪頭,不是很懂,小手手不怎麽老實。

徐莎果然沒有什麽耐心,揮舞了一下拳頭,認真:“不聽話,就揍你。”

小妞崽立刻收起小手手,乖巧臉。

徐莎:“……”

嗯,好的,懂了。

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咕嚕嚕……”

這是肚子的叫聲,徐莎揉揉肚子,說:“吃飯嗎?”

徐婆子立刻抱起背簍放回屋,出來的時候還緊緊的關好了門,說:“先吃飯。”

徐婆子最照顧自己外孫女兒,依舊給她單獨開了小竈兒,然而,小竈已經糊鍋底了,一股子煙熏火燎的味兒,徐莎扒拉着飯粒兒,沒忍住,說:“我不想吃飯,我想吃餅幹。”

徐婆子什麽人呢,無腦寵外孫女兒第一名。

而且,本來就是外孫女兒買的餅幹,她立刻說:“糊鍋底不愛吃了吧?走,咱們去姥屋兒,你中午吃點餅幹和蛋糕。”

說到這裏,瞪了兒媳一眼,說:“你說你,沒用的玩意兒,還能幹點啥。”

古大梅腦袋上的烏雲更加密集了一些,突然間,她嗷了一聲,大聲的哭了出來,簡直像是昨晚的瓢潑大雨,“啊,我怎麽能這麽敗家!啊,我怎麽能這麽嚯嚯糧食。啊,我怎麽這麽沒用。啊,我第一次做飯,都沒這麽差啊。啊啊啊……”

徐莎趕緊捂住自己的耳朵,她終于曉得自己不是無所不能了。

雖然不怕打架,但是徐莎真是很怕這個噪音了。

簡直,魔音穿耳。

她果斷趿拉鞋出門:“我要吃餅幹。”

還沒走開,就被抱住了小腿。

大有“你要走,就帶我”的架勢。

徐莎低頭一看:“???”

小妞崽抱住了徐莎的小腿,露着幾顆小牙齒對她賣萌笑。

徐莎心一軟,将她拎起來,火速的出了門。就算出了門,還能聽到古大梅歇斯底裏的哭聲,看得出來,她真是很傷心了。

徐婆子也沒拘着徐莎,說:“都在這兒了,你吃飽了就放這兒就行。”

她戳着妞崽的額頭,說:“便宜你個小兔崽子了,跟着蹭吃蹭喝。”

妞崽立刻沖着徐婆子乖巧的笑,揚着手上的小餅幹,遞給了徐婆子:“姥!”

徐婆子沒忍住露了點笑面兒,說:“你個小笨蛋,我是你奶,不是你姥。”

妞崽歪歪頭,眼神兒有點小迷茫的看向了徐莎,指指徐莎,認真:“姥!”

徐婆子撸撸她的小黃毛兒,說:“對,我是你表姐姥姥。但是,你要叫我奶。”

這麽複雜,妞崽不是很懂,小腦袋瓜兒又歪歪:“奶?”

徐婆子:“哎!”

她交代:“你們吃着,我過去吃飯。”

徐莎牙疼一樣看着門口兒,說:“就讓她這麽哭?”

徐婆子:“沒事兒,讓她發洩一下也好。她不能忍受自己犯這樣的錯誤。”

徐莎:“………………………………………………”

這人,也太要強了吧?

徐莎想想啥也不會的自己,默默的挺了挺胸。

她不會,也不哭,可以看出,她還是很堅強的。

這麽堅強的姑娘,上哪兒找啊!

徐莎在內心表揚了一下自己,把一塊餅幹塞到了徐婆子的嘴裏,随即自己也吃了一塊兒,點評:“不太甜。”

徐婆子:“挺好吃的了,供銷社的餅幹,賣的不便宜吧?”

徐莎沒正面回應,反而說:“姥,您趕緊吃飯去吧。”

徐婆子還不知道她的意思?隔空點了點她,這就出了門。

徐莎呼了一口氣。

這時,小妞崽也呼了一口氣。

徐莎側頭,睨着她:“你跟我學哦?”

小妞崽呲牙笑,啃着小餅幹,乖乖臉:“學!”

徐莎覺得,小表妹雖然看着傻乎乎的就知道吃,但是應該還蠻聰明?

她咳嗽一聲,點着小家夥兒的鼻尖兒,說:“妞崽,以後你如果好好的走路,表姐就給你好吃的。”

妞崽啃着餅幹,懵懵懂懂。

徐莎拿起一塊餅幹,認真:“你,好好,走!就,吃吃餅幹。”

妞崽指着餅幹:“吃吃。”

徐莎點頭:“走路,就,吃吃。”

妞崽小黑豆眼兒眨巴眨巴:“吃吃!”

徐莎:“……………………”

不管你聽沒聽懂,我累了。

徐莎才十六,自然沒有什麽耐心,三分半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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