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馬車駛在回去的路上,車內卻少了來時的輕松。杜謹行看着側頭望向窗外,沉默不語的弟弟,輕咳了一聲:“簡之,你可是不滿劉家的小姐?”

杜慎言回過神來,露出一個苦笑:“哥哥,劉家小姐溫婉可愛,簡之不敢挑剔。”杜謹行聞言,面色稍稍舒緩。

“只是,簡之從來沒有想過此事,這……實在是有些突然……”

杜謹行笑他面皮生嫩:“尋常男子在你這個年紀,早已成婚,你也該有個好歸宿了。我看劉家小姐就很不錯,看她樣子,也很中意你。你們倆要是成婚,舉案齊眉,琴瑟和鳴,豈不是一樁美事?”

他一手将杜慎言帶大,杜慎言向來很聽他的話,此時卻不語,眉眼間的抗拒一目了然。

杜謹行眉頭皺起,正要發話,秋娘輕輕捅了他一下。杜謹行見秋娘對他使了個眼色,閉嘴不語。

秋娘柔聲道:“簡之,你別怪哥哥心直口快,這些年你孤身在外,我倆心中時時刻刻都牽挂着你,總擔心你過得不如意。眼看入了秋你就要走了,這一別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面……”話沒說完,眼眶先紅了,忙拿起手絹擦了擦眼角。

杜慎言也紅了眼眶:“嫂嫂……”

秋娘道:“你先聽我說完,這人吶,到了一定的年紀就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伴着,日子才過得有滋有味。你一個人在外面,我倆也照應不到你,所以就想先為你找門好親事,到時候有個人好好照顧你,我們也就放心了。”

“劉三小姐模樣性情都是好的,她家裏又能幫襯着你些,你現下抗拒,只是與她不相熟。你且同她相處相處,時間久了,兩人自然感情深厚了。”

她看着杜慎言神色,心思一動,忽然問道:“還是,你心裏已經有人了?”

杜慎言心猛地一跳,頓時面皮泛紅,不知怎麽回話。

秋娘心裏有了數,臉上露出喜色:“你這孩子,若是心裏有人,何不早說?是哪家的姑娘,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杜謹行也起了興趣,向前湊了湊。

杜慎言面紅耳赤:“他、他……”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說起,最後只是道:“他在嶺南,那時候我遇到劫匪,是他救了我。”他不想讓兄嫂擔心,便把那刺客說成了劫匪。

杜謹行問:“既然有意,為何不先成了婚?”

Advertisement

杜慎言沉默了一會兒,才苦澀道:“他……不能離開那兒……”

“她不願同你回來?”

“不,”杜慎言搖頭,“他不能離開嶺南,無法同我一起回來。”倘若可以,那妖怪必然會奮不顧身追随他回來罷。

耳邊似乎又想起離別時那妖怪一路跟随的悲痛嘯聲,沉寂的心髒再次感受到疼痛。

人到了一定年紀,都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相伴,然而這世上,最知他的那個人,已被他親手推開,終是錯過了!

看着弟弟的神色,兩人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杜謹行嘆了口氣:“既是有緣無分,便不要多想了,再想也是徒增悲傷。”

秋娘也附和道:“簡之,你需得惜取眼前人吶!”

杜慎言愣愣地想:惜取眼前人,劉三小姐便是他的眼前人嗎?

他魂不守舍地跟着兄嫂入了門,杜謹行和秋娘看他神思不屬,也不再多說,只希望他能自己想明白。

一大早刷到評論,人就是懵的。我一般都很尊重讀者的評論,因為個人的閱讀體驗都不同,觀點有所差異也在所難免,所以,一般大家的留言,我都不太會去辯駁。讀者說書生絕情,榆木腦袋,甚至說配不上小攻,我都能理解。但是說我的受是周樸園,心是黑的,恕我不能接受。

我寫小受就是把他放在一個飽讀詩書一心報國的正正經經的讀書人的位置上寫的,他的言行舉止也是按照這個标準來的。

十年寒窗苦讀,一朝為官,也不過是為百姓做一些事,結果被說成了為了權勢,官迷。

我寫小受同妖怪談什麽是“愛”,我覺得那番言論完全沒問題,我就是覺得愛就是為了讓別人高興,為了讓自己高興的愛才是自私的愛呢。只不過書生的立場和當時的環境讓他說這番話尴尬了。但是沒有這番話,就教不出那樣一個攻。大家只看到攻的好,那也是小受教出來的。愛不是禁锢,不是自私,有什麽問題嗎?結果被說成小受太壞了,在下套。我一想,好像是有點這樣,當時寫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到會有這個副作用,這點承認,只怪自己筆力不足。

我寫小受收到調令,又收到哥哥病重的消息,拿了妖怪的藥去救人,結果被說成什麽好處都想要,變成了一個大寫的“貪”字。有人說既然不能再繼續了(我用的是“不能再繼續”而不是“不想再繼續”,希望大家能明白兩者區別),就不該再收貴重的東西。我贊同,非常贊同。小攻送的如果不是救人的靈藥,而是其他任何一種奇珍異寶,小受都不會收。卻偏偏是能救人性命的東西,是我,仇人送的我都收。

聖旨難違,兄長病重,連番轟炸之下,還有誰能夠明明白白把其中得失分析得清清楚楚。促使受急急忙忙離開的,最大原因是他的哥哥,結果又被說成為了權勢,仿佛是受一直在利用妖怪,然後得意回去做大官心裏高興得不得了似的,受心中的糾結都當看不見了。

嶺南道上,受一番決絕對話,都在喊太狠了。是啊太狠,太傷人了。受大可以溫言安慰,許一個空頭諾言不是?如果不說這一番話,便是牽牽扯扯枝枝蔓蔓的,痛的更久。傷人之話也是自傷,說出口的未必就是真話。

好,我開始寫遲鈍的書生開始慢慢想明白了,又有人說他是在演。

我的天吶,我的書生就成了一個虛情假意,穿上褲子不認娘,官迷心竅的壞到了骨子裏的綠茶黑心蓮,我一口血!

帶着偏見去看人,他做的種種自然全都是錯的,我知道現實是這樣,沒想到看一篇文也是這樣。

轉眼桃開爛漫,天氣逐漸暖熱起來。

到了晚間,杜慎言點了一豆燈火,斜倚着床榻看書,不知不覺便睡去了。睡夢中便覺有人在揉捏自己,一雙大掌帶着熟悉的熱意和迫人的力度在皮肉上摩挲,将書生捏弄得面紅耳赤,鼻息咻咻。

他隐約覺得不對,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只覺得那雙手将他沉寂了良久的身體撫弄得好不舒暢,一股熱意直沿着脊椎襲上腦門,不由得低吟了一聲。全身泛起潮熱,下意識地喊了一句:“乘風……”

忽然“啪”地一聲脆響,書生猛然間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仍在榻邊,輕喘着氣,渾身濕透了,綿軟無力地斜躺着。

他略微有些失神,竟然夢到了那妖怪,還做了這樣一個見不得人的夢。思及此,一張臉頓時又紅又白,恨不能鑽到地底下去。

又坐了會兒,将呼吸平複下來,他才将不慎跌落在地上的茶杯撿起,去到院中打了盆涼水,洗了把臉。

冷涼的水将他體內殘留的那點春意盡數洗淨,屋外涼風習習,明月懸空,正是一個寧靜春夜。

杜慎言此時也沒了睡意,又不想回屋,撿了塊幹淨的石階坐了下來,獨自望着月亮出神。

他在想那妖怪。

不知此時的他在做什麽?他是不是又坐在條蘭花溪邊,拿一壇桂花釀造的酒,邀一輪明月共飲?

那山林間的紅眼猴怪雖長相可怖,卻能釀出世間少有的桂花酒。蘭花溪邊有一株極老的桂樹,只在春天開花。

靜谧春夜裏,靜悄悄地開落,染香了溪水,也染香了整座空寂的山谷。人若是在這株春桂下,便能被這香氣熏醉。

那些紅眼猴怪便用這株春桂的花釀酒,釀出的桂花酒香醇濃郁,十裏飄香。

往年這個時候,那妖怪都會帶他去溪邊,一起飲一壇桂花釀,醉了,就躺下來,聽桂花簌簌而落的聲音。

這妖怪看似頑石也似的粗悍無狀,卻帶他做盡了這天下最風雅的事。

杜慎言愣愣地想,奇也怪哉,他明明從小在吳縣長大,度過了十數個春,就連繁華京城,也待了整整四年,為什麽記憶中,唯有和妖怪度過的春夜,仍歷歷在目,清晰得猶在眼前?

垂下眼來,忽然低低笑了出來,他這副身體,早已烙下了那妖怪的痕跡,就連心裏也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他又還有什麽資格再去惜取劉三小姐這位“眼前人”。

心裏慢慢下了一個決定。

杜慎言在院中坐了半宿,第二天便起得晚些。洗漱完後,進了飯廳,發現杜謹行和秋娘都已穿戴好華服,就連茵茵,也穿上了新衣裳,快把粥喝完了。

杜慎言一愣,就見秋娘笑着招呼道:“簡之,快吃些粥,就等着你了。”

杜慎言入了座,微笑道:“今天什麽好日子,穿戴得這般漂亮,莫不是要出門?”

“你呀,離家這麽多年,連這個日子都忘了。”秋娘嗔怪道,“三月三,花朝節。”

杜慎言這才想起,吳縣有三月三祭花神的傳統,當下笑了起來:“是我糊塗了。”趕緊端起了粥碗。

茵茵已經等不及了,扒着杜慎言的腿,奶聲奶氣催促:“小叔叔,你吃得快一些。”

秋娘将茵茵抱走,打量了一番杜慎言,道:“你一向穿得素淡,今天就別再穿成這樣了。”說着去拿了一件衣服,讓杜慎言換上。

卻是她親手做的一件衣服,湖藍色的綢子,繡着深色的滾邊,鮮亮的色彩襯着書生白皙的皮膚,便如錦緞包裹着一方美玉,讓秋娘也看得呆了一呆。

秋娘嘴角含笑:“穿成這般,不曉得要引得多少姑娘芳心暗許。”

一席話,說得書生面紅耳赤。

杜謹行見弟弟面露窘迫,笑道:“好了,秋娘,簡之面皮薄,你就別再打趣他了。”

秋娘笑了兩聲,不再提這事,杜慎言才微微舒了口氣,同哥哥一家出了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