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徐向南就那麽陪着他弟上了一天課,毛都沒聽懂倒是挺有樂趣的。
坐在一群小年輕裏仿佛他也是其中一份子。學生時代那種沒有工作壓力沒有社會惡意的感覺讓他喜歡的很。
但時光總是匆匆,不會停留,如今他只能假裝他也是大學生罷了。
徐向北上專業課的時候認真到不會顧及身邊的他,這讓徐向南無比欣慰,說實在的,一個男人認真的樣子最帥了。
他弟學習他在旁邊看,無數次埋怨自己挺大歲數了湊什麽熱鬧。
這次來徐向北學校比上次要透徹,之前就是在門口沒進來,這回徐向北領着他哥把他們學校大大小小的知名地方都看了一遍。介紹着他平時在哪裏上課,在哪裏學習,在哪裏打球,在哪裏吃飯。徐向南除了點頭聽還是點頭聽。
路過徐向北寝室的時候是他執意要上去看看的,他也不知道為啥,總之潛意識裏就怕徐向北在這邊又跟別人膩歪。他被自己的心思雷到了,想反悔下去時,已經到了他弟住的樓層了。
就這樣,徐向北把他們寝室在的幾個哥們都介紹了一遍,徐向南完全記不住誰是誰,笑着打了招呼。
聽着幾個人跟徐向北一樣叫他哥心裏美滋滋的。
吃絕對是一種最能消除隔閡并聯絡感情的業餘活動。徐向北帶着他哥中午晚上換了兩個食堂吃,點了一堆明明吃不了,他也不怕麻煩,他只是想讓他哥嘗嘗他們學校的那些名小吃。
“哥,你別告訴我你今天逃班了。”徐向北看着對面一門心思吃的人笑着問。
徐向南拿紙巾擦嘴:“咋可能呢,我是正規請假。”
“為啥請假?”
“你小子也不理我……”徐向南說着說着尋思不對,徐向北這是他媽套他話呢,于是改嘴:“我就是……”
“你快行了,”徐向北無奈的低頭攪拌着碗裏的面:“大方說得了呗,跟我藏着掖着的。”
“啧,我藏啥了?”徐向南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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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北放下筷子壞笑道:“來來來,我幫你說,你就是怕我一直不理你,所以忍不住過來看我,就說是不是。”
徐向南撇嘴,嚼着嘴裏的脆皮雞,聲音有些模糊:“那聽這意思我不來你就也不去我那了呗。”
徐向北擡手把他哥嘴角的脆皮刮掉送進自己嘴裏:“不能,我就是晾晾你。該去還得去,這不沒到周五呢麽,誰承想你沒忍住先來了。”
徐向南沒說話,确實是他他媽沒忍住的,早知道等到周五了,何必請假。
徐向北笑了:“一天看不見你都想,我能不去麽。”
徐向南哼道:“嘴貧。”
“不是貧嘴,真心話,”徐向北繼續順他哥的毛:“幾天不見你又帥了。”
這話徐向南愛聽,他很得意,平日裏特成熟的那張條子臉笑的露出一口白牙,透着傻乎乎的勁。
于是這次說吵架不是吵架說矛盾不是矛盾的事就那麽過去了。
每周五徐向北還是按時來徐向南這。
而徐向南也依然是給他弟做好吃的。
憋着的想念會在晚上爆發,這天倆人并肩躺在床上。徐向南因白天幫樓下李大爺在大街上掃雪弄得腰疼,警告他弟要老實點。
徐向北點頭答應,卻還是沒一會兒湊過來,胳膊從他哥後脖子凹窩處伸過去,讓他哥舒舒服服枕在自己的肩窩裏,然後将手伸進了睡褲裏。
徐向南斜着眼看過來:“啧,幹啥呢。”
徐向北:“哥我硬了。”
徐向南:“注意你的素質。”
“我都硬了你還跟我講素質,”徐向北笑着用腦袋蹭他哥頭發:“要不我們一起,做個伴。”
“做個屁,”徐向南把腦袋從他弟胳膊上挪回枕頭上:“徐向北我告訴你,打飛機可以,這床晃一下你就廢了,明天我值早班,你不能耽誤我睡覺。”
“憑什麽啊哥,”徐向北哭笑不得:“你家打飛機床不晃的?來你教教我,來,先別睡。”
徐向南被肋上來回游走抓他癢癢的手給整笑了,踢他弟小腿:“哎,別鬧別鬧……”
哥倆的瘋鬧聲很快讓急促的手機鈴聲蓋過了。
徐向南一個條件反射從床上彈坐起來,摸過床頭櫃上手機接聽。
徐向北也收了笑,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手不老實的戳他哥後背。最後掀開睡衣進去,在那光滑脊背上游走。
手心下的那後背卻突然僵了一下,他扭頭看過去,看得到他哥十分凝重的表情。
徐向南挂了電話呆坐在床邊,然後很快的起身穿衣服。
徐向北感覺出不對,上次那件事後他就特別怕他哥一個不吱聲就去參加什麽危險任務,所以他哥的每一次行動他都得知道。
“哥你幹什麽去?”
徐向南悶頭沒說話,穿衣服的速度快的讓人汗顏,那都是他在警校鍛煉出來的,痛快利落。
徐向北卻急了,眼看着他哥快穿完了,他忍不住把他哥扯住:“我問你話呢。”
徐向南瘋了似的打開他弟的手,低喝道:“你別管我!”
徐向北蹭的就下了地,硬生生把他哥按在了牆上,眸子裏滿是嚴肅:“我再問你一遍,你幹嘛去,是不是又要出什麽破任務!”
他本以為他哥會再給他頂回來,卻發現他哥沉默的吓人,那沒有表情的臉很快五官有些皺起,那是痛苦的表情。
徐向北有些心疼,想着可能剛剛自己太大力了,把他哥撞疼了也說不定,畢竟徐向南原本腰疼。
他把他哥拽進懷裏,“哥我錯了,是不是弄疼你了,你他媽倒是說話啊。”
徐向南手裏拿着的外套滑落地上,聲音低的很:“陳顯他,殉職了。”
徐向北心裏一驚,深深明白什麽叫殉職。此時的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呆呆的任憑他哥拿開他的手撿起外套後走去門口。
徐向南沒回頭:“徐向北,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出危險的任務。”
徐向北轉過頭看他哥背對他站在幾米遠處,“哥,我……”
徐向南深吸口氣:“也是你找耀陽哥讓他私下裏給我們領導打電話說無論如何也否決我的申請的吧?”
徐向北無聲的默認。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你是為我好……”徐向南微微屈膝,最後蹲下身子低頭看地面,聲音裏帶着哽咽:“陳顯是我最好的哥們,他家裏還有剛三歲半的孩子,他……”
徐向北快步走過來跪坐在地上張開雙臂環住他哥:“哥……你別難受……”
“我他媽能不難受嗎!”徐向南打開他弟的胳膊,癱坐在地上,目光發直,一字一頓的顫抖着:“如果沒有背後運作,死的該是我……不是陳顯……”
徐向北起身将徐向南拎拽了起來:“你能別這麽想問題麽。”
徐向南苦笑,他怎麽能不想。
哥倆沉默着站了一會兒後,徐向南連外套都沒穿換上鞋抹了一把臉往出走:“我回局裏一趟,遺體運回來了。”
徐向北又說了一句什麽他也沒聽見,他摔上門就跑着下了樓。
冰凍的十分,已過零時的夜晚。灰暗的深夜,往事劃過心房。
徐向南腳步沉的他都挪不動。
他不想親自去見證那個跟他稱兄道弟體貼入微的男人冰冷的身體。
昏黃的路燈,這條通往單位的路像是拉長了好多。
這座夜的城市,将會有一個人被月色遺忘。
他并非矯情,在想到警校報道那天第一次看到陳顯的時候還是鼻子發酸。
他鼓起勇氣加快了腳步繼而變成瘋跑。
最後推開擁擠在局門口的人,嗚嗚咽咽哭聲中,徐向南邁向那停屍架,揚手刷的掀開那白色的布。
手緊緊抓着那布料他一抖一抖的咬着嘴唇哭了,眼睛上看,眼神游離在漆黑幕布似的夜空。
耳邊的嘈雜他聽不見,最後有相關人員在确認後将架子擡走。
徐向南被迫後退一步,在陳顯妻子瘋了一般大哭着跟着跑過去時,他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碾壓過的□□。
顫抖着手翻開,陳顯的寸照還是幾年前略帶青澀的樣子。
徐向南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大滴大滴的滑落。
梁彬用袖子蹭了蹭臉過來拍徐向南的肩,重重的幾下是兄弟間的安慰。
所有人都慢慢散開了。
徐向南還呆呆站在原地扭頭看那輛駛去殡儀館的車,視線再一飄移便看到了站在大門口的瘦高身影。
徐向北大步走過來,張開長身大衣将只穿了一層單衣的徐向南裹在了裏面。
他擡起手抹去他哥臉上的淚,慢慢收緊手臂:“哥,走,我們回家。”
徐向南麻木的點頭,他可以回家,陳顯卻再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