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徐向南作為一名人民警察在生死關頭表現的毅然,那是種正義呼喚下的使命感。
但人在面臨死亡時沒有恐懼是不可能的。
而他最恐懼的是再也看不到徐向北,可恐怖持續的短暫,他便沒了意識。
整個大巴在濃煙籠罩下燃燒墜落,路邊的消防車在工作,高壓水槍及時上陣進行撲火。
現場混亂的車聲人聲哭聲喊聲糾纏不清。這場災難的降臨讓劫後餘生的乘客驚魂未定,事故發生一小時左右,現場被困乘客全部救出,除個別重傷者之外全部無生命危險。救護車嗡鳴在已經開辟好的擁擠道路上暢通無阻,将所有重傷人員送往了省醫院。
喬金玲沒想到她好端端的兒子跑出去後回來就不省人事了,作為一個退休醫生以前她特讨厭病人家屬在走廊裏大哭大叫,現在她卻做不到情緒不失控。
随着護士把渾身是血的兒子推進手術室她嚎啕大哭的癱坐在地上。
梁彬剛要伸手去扶,只見從剛開始就跟着的那個大眼睛男醫生大步走過來:“老姑!你冷靜一下!在搶救了!”
“搶救什麽啊?”喬金玲哭着被侄子拽起來:“剛那大夫不是說沒有生命跡象的嗎?我的兒子啊!”
“行了你!”徐文坐在一邊椅子上怒斥:“沒有事都讓你哭出事來了。”
梁彬立在一邊,手臂胳膊上都是徐向南的血,他祈禱着徐向南不要像陳顯一樣再也睜不開眼了。
沒一會兒徐向北大步跑着從走廊那面過來,不小心撞了一女護士他都沒停下。
他直直跑過來,頭發跑的淩亂,西褲膝蓋上不知在哪蹭了一塊灰跡,聲音顫抖的停下來:“我哥怎麽樣了!他怎麽樣了!”
見沒人回應,他扯過還穿着白大褂的喬梁:“喬梁哥,我哥他怎麽樣了!”
喬梁糾結了表情:“小北你先別喊,我們也在等結果。”
徐向北煩躁的抓着頭發,在接到他耀陽哥電話後他扔下客戶直接跑來了,一路上心情複雜,街心轉盤道時差點沒發生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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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看看一直低聲哭着嗚嗚咽咽的他媽,又看看坐在那表面平靜相握的雙手卻暴露心急的他爸,最後視線落于靠着牆站着的梁彬身上,他一把拽過梁彬的胳膊,心在抽疼,聲音顫抖:“我哥的血是麽。”
梁彬沒見過這樣的徐向北,印象中徐向北是個陽光大男孩,經常帶着帥氣笑容出現在他們局門口等徐向南下班,現在這孩子眼神裏多了太多心痛,梁彬抽回手臂:“還好送來的及時。”
許耀陽從走廊那邊走過來,在打電話神情嚴肅的說着什麽。
喬梁無助的看過去,許耀陽講完電話拍了拍喬梁的肩膀後看向椅子上的夫妻倆:“已經是找了最好的大夫。”
喬金玲聽完哭的更大聲了,“耀陽你跟老姑說實話,是不是沒希望了。”
相比之下許耀陽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沉穩,他緩緩開口:“一切不敢斷定,只能先等裏面醫生出來。”
徐向北聽了後呆呆站在原地,沒有表情沒有動作,心裏卻亂的很。想象不了如果他哥今天真的出不來他會怎樣。
梁彬接了個電話後急着處理局裏事務只能先匆匆撤離,臨走時他還拍了拍徐向北肩膀以示安慰,因為他一直知道他們兄弟倆關系特別好。
徐向北神情恍惚沖梁彬點頭,依然站在那盯着搶救室的門。
很快的,五分鐘左右後一個中年男醫生攤着帶血的手套出來。在被追問病人情況後,他搖了搖頭:“鋼條刺穿整個腹部,失血過多之外傷及內髒,肺部輕微受損,脾髒傷的太重,恐怕……”
話還沒等說完他整個衣服領子就被一個很高的年輕男人揪住了,緊接着頭上傳來帶着顫抖的吼:“你們盡力了嗎!盡力了嗎!”
許耀陽上前把徐向北拉回來:“你冷靜點!”
“我怎麽冷靜!”徐向北紅了臉濕了眼,眼神慌亂,瘋了一樣重複的喊着:“他有事的話我也不活了,我也不活了!”
喬金玲看着痛苦的小兒子心裏難受着,昨天還在一起争吵的一家四口,今天大兒子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當媽的這種心痛比知道兩個兒子在一起還要痛一千倍一萬倍。傷在兒身痛在娘心,來時看到大兒子滿身是血時她真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換。大兒子穿的還是早上她讓換上的白襯衫已經被血染透了,如果大兒子現在能好好的再叫她一聲媽該多好。
走廊盡頭的手術門前亂的很,喬梁看向那男大夫,大眼睛蒙了霧氣:“魯大夫,裏面躺着的是我表弟,真的不行了嗎?”
喬金玲哭着挪過來,當時就要給大夫跪下:“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兒子!”
那魯大夫連忙把喬金玲拽起來:“起來,你這是幹什麽,我出來就是要問病人家屬個事,你們別不容我說話。病人情況危急,沒有時間了,病人家屬是哪個?”
好幾個人齊刷刷的舉手後,魯大夫嘆氣:“脾髒嚴重破壞,如果想保命必須摘除,但就他目前的情況來看,手術風險太大,我想向家屬确認一下,是否繼續,同時……我也想請你們做好後事準備……”
徐向北聽後腦袋嗡的一聲,大夫的最後一句話在腦海裏無限放大。
喬金玲受到了沖擊,說不出話。
在場的幾個人都靜默下來,明白這個節骨眼醫生的話不會有半點虛假。事實擺在面前,不做這個手術人保不住,做這個手術存在一定的後續風險。
喬金玲和喬梁學醫的都懂所謂的後續風險,人一旦摘除脾髒,免疫受損抵抗能力嚴重下降,身體狀況不會很好,會影響生命質量。況且最糟糕的時徐向南可能熬不過這個摘除手術導致直接喪命。
這個節骨眼上沒時間考慮,最先同意的是徐向北,他一字一頓:“做手術。”
随着小兒子的聲音落了後,徐文也點了頭。
魯大夫繼續道:“那你們誰過來簽下字。”
徐向北沒猶豫的推開他媽後拿過筆簽了字。哪怕手術有風險他也不想放棄任何一個能救他哥的機會。
裏面有醫護人員跑出來喊:“病人大出血,醫院血庫供應不足,誰與病人同一個血型?”
“我!”徐向北邊大步跟着護士往裏走邊挽起袖口。
“與病人什麽關系。”
“我是他親弟。”
喬金玲看着小兒子的背影消失在手術室門口後眼淚又下來了。
喬梁扶着他老姑坐在椅子上後坐在了旁邊:“老姑,別哭了,向南一定會好好出來的。”
喬金玲邊哭邊點頭。
徐向北按照醫生吩咐躺在了指定床上,路過時能從白色屏障縫隙看到他哥染了血緊閉着眼的側臉。
心髒揪着般的疼,他真想沖過去伸手抱抱他哥。
随着護士過來将取血管紮放好徐向北聽得到隔壁傳來聲音。
“病人因失血過多已經休克狀态。”
“心搏驟停。”
“加壓輸血,快點!”
“注射腎上腺素。”
……
儀器有頻率的聲響伴随着有些慌亂的腳步聲,徐向北躺在那心提到了嗓子眼。
以前無數次想過會有這一天,他想過他哥出任務會遇到危險,想象卻都不比存在來的真實。
血液從血管抽離輸送到隔壁,明明不到一米的距離,徐向北卻覺得他哥離他好遠。
那個整天忙來忙去的他哥是累了吧,那個愛唠唠叨叨的他哥不再說話了……
哥,你要挺過來,有我陪着你。就算父母不同意餘生我也陪着你。給你買大房子,陪你過日子。
只要你挺過來,刀架在脖子上我都不放手。
只要你挺過來,放棄一切跟你我都願意走。
随着血液的漸失,徐向北意識有些游離。
觀察護士過來要拔掉針頭儀器,卻被徐向北按住了手:“別,我沒事。”
“不行,不能超過40。”
徐向北輕微搖頭:“我年輕,多抽點沒事。”
護士強制性摘除針頭管:“已經足夠用了,你慢慢起來,出去等就行。”
徐向北拉住護士的手臂,聲音很低:“護士,你讓我留下吧,我躺在這不出聲,我想陪着我哥。”
護士有些猶豫後沒說話點點頭遞過來牛奶便去了隔壁。
手術進行中徐向北強迫自己高度緊張一直醒着的狀态陪着他哥。
不知過了多久,當護士進來拍他告知手術結束了時他猛的坐起來:“怎麽樣,我哥怎麽樣?”
護士搖了搖頭:“手術是做完了,目前還是昏迷不醒,求生意識特別弱,随時有生命危險……”
徐向北沒有聽護士說完就跟着推送大夫一起把他哥推了出去。
病床上的徐向南插着氧氣管,随着床的移動頭部輕輕晃動着,徐向北忍不住邊往出推邊去握住了他哥冰涼的手。
沒有溫度的觸感讓人心疼。
很快的等在外面的幾個人立馬圍了過來。
由于目前病人沒過危險期,需轉到重症監控室用藥物進行維持。
到了門口後魯大夫提醒:“病人情況不樂觀,抵抗力低,到這裏後不允許家屬進入。”
徐向北緊緊的握着他哥的手不打算松開,喬梁上前來拽:“小北你先松手,把你哥送進去。”
徐向北握着他哥的手擡起來放在嘴唇邊蹭了蹭,眼淚就掉下來了。
旁邊護士強制性過來将人扯開:“對不起先生,請配合我們工作。”
徐向北不知哪裏來的任性,總覺得他哥進去他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并沒有放開他哥的手,一米九十多的大個子彎着腰握着他哥的手,低吼:“我不放手,他在哪我在哪!”
喬梁上前來掰徐向北的手:“小北,你不能耽誤你哥進重症監控室接受觀察。”
徐向北盯着病床上男人蒼白沒有血色的面容後咬着牙松開了手,弓着的背慢慢站直,目送着醫護人員将床推走。剛毅的臉上都是悲傷,深邃眼眸沒有流轉,他定定的站在那。
想起七歲那年他由于高燒引發了肺炎,進檢查室只是做個小小檢查他都怕的不行。那時他哥就是緊緊抓着他的手一直陪着他做完檢查讓他別怕。
下一秒徐向北擡腿大步追了上去,每一步都踏的堅定,他不要放他哥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再也不要放他哥一個人。
“幹什麽?哎你幹什麽?”
徐向北不顧護士的質問,毅然決然再次抓住了他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