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記憶裏再也不會有這樣鮮紅的一幕了,肆虐張揚的火光幾乎充斥了整個世界,奔騰的火焰很快就要侵占整幢大樓。嬴子涼一動不動地站在樓頂,一切像做夢一樣。

哈……哈,父親……母親呢?

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尖叫?

為什麽一覺醒來他就在頂樓了?

還有……為什麽會突然着火?為什麽沒有警報聲?

嬴子涼心下一驚,猛地向下望去,“阿乘!阿乘!”

嬴千乘是他的弟弟,雙胞胎弟弟,他一直喚他阿乘,阿乘是自閉兒,從小性子極為孤僻,無論是誰和他說話他都不會理,可他卻願意黏着嬴子涼,從小說出的第一個字也是“哥”,也許在旁人看來是個不開竅玩不來的陰郁少年,但嬴子涼卻一直是把他放在心尖上疼的。

眼下的大火愈演愈烈,嬴子涼已經沒有心思去思索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頂樓自己這場大火的起因是什麽!他必須要先找到阿乘!

“阿乘!”嬴子涼飛快地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料捂住口鼻便向樓道口沖去。即使是在頂樓的樓道口也可以聞到一股濃煙味,不,還有隐約的火光!要命!阿乘會不會還待在房間?阿乘那麽乖一定不會亂跑的!

嬴子涼朝樓道口外深呼吸一口,立刻向下沖去!随着火光的愈發臨近,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要燃燒起來,他不停地大喊“阿乘”,生怕自己不小心忽略了阿乘的求救聲。可是一路上除了火光什麽也看不到,除了遠遠的尖叫聲什麽也聽不到,已經跑到20層了……快!再快點!嬴子涼害怕自己像小說裏的悲劇人物一樣總是差點兒,他害怕就是這麽點喘息的時間阿乘會被大火吞噬,他更害怕自己與阿乘擦肩而過!這幢樓怕是要毀了,既然有人敢放火就沒道理會放過裏頭的人,既然這樣,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保住嬴家的血脈!

“阿乘!你在哪兒?阿乘!阿乘……”

嬴子涼旋身直接翻過17層的玄關,滑向15層,熾熱的高溫焦灼了他的皮膚,在濃煙裏他似乎能聞到肉焦的味道!15層很快到了,此時樓下的大火也蔓延上12層,嬴子涼想也沒想徑直踹開邊上的房門,大聲吼道:“阿乘!你在不在!阿乘阿乘阿乘——”

濃煙很快彌漫過來,嬴子涼迅速踹上房門,四下大喊“阿乘”,他不敢想阿乘還會在其它什麽地方,因為阿乘是不能出門的——沒錯,是不能,因為……阿乘除了自小的自閉症外,還是個殘疾……這是嬴子涼最不願提及的,可是阿乘的确是天生腿疾,打娘胎下來就注定這輩子只能在輪椅上過了,即使是現在31世紀的醫療技術也無法診斷出是什麽毛病更別提根治了,不過嬴子涼始終認為是因為自己在娘胎裏搶了弟弟太多營養才會害得弟弟這樣,因此,自小除了作為哥哥的那份責任,幾個弟妹間他最愛護的還是阿乘。

“哥……”在光線微弱的窗邊隐隐約約站着個人,嬴子涼幾乎是在他開口的一瞬間就看向那邊。

“阿乘,是不是你……”

嬴子涼邊說邊朝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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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後的小孩緩緩走出來,顫着聲說:“哥哥,我……我害怕!”

“小年?”嬴子涼腳步一頓,“你怎麽會在這兒?阿乘呢?”

嬴期年吓得拼命搖頭,“哥,我不知道!我害怕!哥!”

“現在不是說這麽多話的時候!你真的沒有看見阿乘?”嬴子涼眉毛一皺,“他是你弟!”

“那個傻子才……”嬴期年見嬴子涼臉色越來越黑,立刻改口,“哥,你也知道他不可能和我講話的,我真不知道!不過他可能下樓找你去了……”

“我去找他,你快點上樓!如果能找到你妹妹最好……”

“哥,阿妹已經被燒死了……”

嬴子涼心裏一痛,他攥緊手指,一字一頓說:“你給我立刻上樓!在天橋那裏開能動機離開!我們贏家能活一個是一個!”

“哥——那你呢!”

嬴子涼說完就把他拖出去,大吼道:“上樓!”

嬴期年朝着嬴子涼的背影大喊了幾聲“哥哥”,可是嬴子涼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樓層轉彎角,他眼睜睜地看着大哥直面迎向火光,終于回過神,哆嗦着手拼命往樓上爬,他心裏只有兩個字“活着”,而眼淚刷刷地留下來很快也被灼幹了。

這樣的高溫已經不是嬴子涼可以經受的,他第一次恨自己的房間為什麽會在14層的最裏面!他自小受到各種體能訓練,又有4級的精神力傍身尚且受不了,那麽身有腿疾的阿乘呢!

“阿乘……阿乘!阿……乘……”嬴子涼的聲音有些破碎,濃煙熏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在恍恍惚惚中似乎看到一個清瘦的人影。

“阿乘?是……阿乘嗎?”

“阿乘,我是哥啊!”

坐在輪椅上的人似乎感覺到什麽,微微轉過椅身,黝黑的雙眸似乎跳躍着火光,蒼白的唇輕輕牽起。“哥……你為什麽要來呢?”

“阿乘!是你嗎?阿乘回答哥!”嬴子涼努力向模糊人影的方向靠近,大聲嘶喊着,可是卻沒人回答他。

輪椅上的人嘴角噙些笑,無動于衷地看着嬴子涼向他奔來。嬴子涼什麽都沒察覺到,他突然停住腳步,心裏一陣戰栗——有危險!他幾乎是立刻便轉向背後,瞳孔猛地一縮!

身後的大火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往這裏撲來!沿着天燈,燒壞的燈泡發出“刺喇”的聲音,牆上的所有精美的壁紙頃刻間化為灰燼,嬴子涼的眼球充血般的死命睜大,就在這剎那間,他仿佛聽見身後輕輕的溫柔的呼喚聲:“哥……”

嬴子涼狠狠忍住百般滋味,這才發現了推動輪椅慢慢靠近的阿乘。嬴千乘歪着頭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完整的呈現出嬴子涼此時的狼狽。嬴子涼努力冷靜下來,看着天生腿疾的弟弟,認真的說:“乖乖待在我身後。”說完就立刻把弟弟推到角落裏,用力撕下一大塊布捂住他,然後翻手取出一只匕首毫不猶豫地在手腕上劃上一刀。

鮮紅的血液噴濺出來,噴在火光中像是一瞬燦爛的煙火。嬴子涼捂住心口,眼神卻是狠狠盯住沖過來的大火,嘴唇顫動:“贏家的血脈不可廢!”

贏家的血脈決不可廢!

“我以贏家第46代長子的名義起誓:吾願奉上一切!舍棄壽命!舍棄天資!舍棄天體根骨!請賦予我力量——請讓我們活下去!贏家的血脈不可廢!請賦予我——”

我和阿乘不可以死!不知道小年和阿妹有沒有活着,但是我們不可以死!我絕對不會放過背後放火的所有人!

嬴子涼猛地吐出一口血,他絕望地回身緊緊抱住弟弟,最後閉上眼,血流了弟弟滿身也沒注意到,“請讓——我們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

說完他就感到腦中一陣刺痛,他清晰而又痛楚地感覺到自己精神力的流失,4級的精神力似乎不夠,他迅速感到一陣鑽心的刺痛,極重的疼痛即使是他也感覺整個世界渾渾噩噩的,自然也沒看到沒聽到自己親愛乖巧的弟弟緩緩摟緊他,白皙無瑕的臉湊到他耳邊,伸出舌頭……輕聲道:“吾允你。”

接下來嬴子涼就徹底陷入黑暗中。懵懵懂懂的看不見一絲光明,他只有用盡最後一點力量努力的護住阿乘……能活一個……是一個……

嬴千乘依舊慢條斯理地笑着,只是一身白衣上染上許多血跡,多了一個人。他指骨分明,緊緊把少年攥在懷裏,輪椅卻是自動向火海中推去,黝黑的瞳孔顏色愈深,最後竟有幾分深紫,詭異的是極烈的火卻是對他如無形,輪椅輕巧地過去,而輪椅的主人靜靜地撫摸着懷裏人的臉頰,蒼白的唇裂開,“哥,你不該來的……”但既然來了,就永遠都得是我的。

整幢大樓裏除了大火吞噬一切的聲音,連尖叫聲慘叫聲也消失的幹幹淨淨。唯有這個瘦弱的少年坐在輪椅上,慢慢的,慢慢的從14層到1層,最後輕巧地穿過封鎖的燒毀的大門……

火焰一層一層地吞沒了整幢大樓,一切就像夢,還不如少年火光裏的一抹笑真實可怖。

愚蠢的家夥啊,以為異火就可以燒了我嗎?

還有我多麽天真可愛的哥哥啊,怎麽可以不經我允許随意流血呢?

真是不可饒恕啊~

少年伸出細嫩的脖頸,舌尖輕輕劃過懷中人的手腕。

呵。“我在你的眼裏,從未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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