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主，你留下那兩個人好嗎？如果暗處的人把矛頭對準陸家……”
陸衍面無表情地望着牆上的壁畫，并不接話。
一邊說話的人的聲音意外的年輕，只是整個頭包括身軀都被嚴嚴實實得包裹在黑色長袍裏，奇怪的是聲音像是用過什麽調整似的，可以判斷出“年輕”，卻是一聽即忘，甚至連性別都無法準确聽出。
“家主……”
陸衍面色不虞地瞥了一眼黑衣人，“我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多嘴？”
黑衣人頓時噎聲，可是還是不甘心地說：“他們會給陸家帶來危險的！”
“——你懂什麽！”陸衍右手一下子伸起來，袖中飛快的閃過一道銀光，黑衣人悶哼一聲，便顫抖地單膝跪倒在地。
陸衍一步步逼近黑衣人，在昏暗空曠的大廳裏靴子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噠、噠、噠”，黑衣人明顯害怕到極點，控制不住地想要向後退縮，可是當後背抵上柱子時，陸衍還在朝他走近，陸衍一向笑着，現在更是眼角彎出魚紋。
“你怕什麽……我只要聽話的奴隸就夠了，逾越的人可是會讓人厭惡的。”
陸衍說着一把扯下對方的衣帽，“卑賤的人更要明白自己所處的地位，一旦認不清自己……迎來的就只會是毀滅的結局。你懂？”
說罷，他也不管黑衣人慘白的臉色，狠狠捏起對方的下巴，“賤人——還真是像啊！忘記你存在的意義了嗎？你活着，就該像條狗一樣！哈，告訴我，你應該怎麽做？”
黑衣人沉默了一瞬，緩緩站了起來，黑色的衣帽重新掩住相貌。
“我是影子。是陸家的狗，一切為了少爺，一切……為了少爺。”
“很好。”陸衍點頭，“狗是沒有思想情感的。知道接下來……嗯？”
……
嬴子涼很快就到了大廳門口，卻見大門緊閉，心裏有些疑惑，裏頭隐隐傳來争執聲，他幾乎不假思索的當即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Advertisement
“家主，你留下那兩個人好嗎？如果暗處的人把矛頭對準陸家……”
“家主……”
是陌生年輕人的聲音，奇怪地是不辨男女且找不出絲毫特色。
陸伯似乎在大廳裏稍稍猶豫了下。
“這些事是想避就能避過的嗎？嬴家都沒逃脫的厄運，我們陸家又怎麽能明哲保身？況且我與嬴家家主是故交，現在嬴家落難，其他人生死未蔔，至少我也要盡力保存嬴家這點血脈啊！”
“可是家主，嬴子涼縱使再有怎樣的能耐……他的弟弟？而且昨天您不是……”
“唉，嬴子涼是嬴家長子自然不會接受沒有理由的幫助，他是下代人，無法理解上輩人的交情也是應該的，我若不是昨天那樣講，他又怎麽能安心的住下？何況如果不逼一逼，他怎麽能更狠地上進？他的弟弟……至于嬴千乘也是嬴家的血脈啊！”
“可是……”
“我知道，我是陸家家主，我不會太過的幫助他們，嬴子涼想要在陸家好好待下去還是要拿出實力的。”
“……是，家主。嬴子涼可是要來了？屬下需要退避嗎？”
“你退下吧，記住以後不要再問這樣的問題。還有不要讓嬴子涼兄弟倆察覺到。”
剩下的內容嬴子涼沒有注意聽了，他覺得有些怔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的很多擔憂也是沒有必要了？原來昨天陸伯的話不過是為了考驗他，怪不得陸伯那麽輕易地就允許他和阿乘進來。畢竟即使嬴家被毀，四大家族與帝國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但是陸家也沒有充分的理由接納他們，誰也不想下一把火先燒到自己頭上，不是嗎？
原來陸伯是真心記着與父輩之間的交情的。
嬴子涼略微思索，察覺裏面有人要出來，立即閃躲到大柱後面，出來的人腳步極輕，看來是個高手，嬴子涼隐約只能瞥到對方披着很長的黑袍，巨大的黑帽完全罩住面容，嬴子涼順着他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挪動些許位置，最後只能隐隐約約看到一點金色的光澤。
在陽光的偷窺下，從黑帽中不小心洩出的秘密。
那點金色，欲死的光焰。
嬴子涼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這樣想。金色的頭發……
黑衣人離開後，嬴子涼調整好心情，假裝剛來大廳的樣子，從容的進去。
一進去就看見陸衍沉思的樣子，嬴子涼環視大廳一周，出聲道：“昨天來陸家沒注意，陸伯這兒的壁畫倒是好看。”
陸衍擡頭笑看着他，說道：“子涼來了啊。這兒的壁畫有些年數了，但卻是請當年的能工巧匠做成的，時至今日還是如新的一般。”
嬴子涼點頭笑道：“漂亮。只是為何僅在前面貼壁畫？”
空氣瞬間凝聚。陸衍扭頭苦澀的低聲道：“這是……愛妻生前的喜好。”
陸伯的妻子死了？嬴子涼以前也沒聽父母談起過，也不知道，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得僵硬的回答道：“啊，抱歉……我沒想到，陸伯一定很愛先妻吧。即使妻子去世了，陸伯還是以這樣的方式紀念着妻子，而且格外寵着陸少……”
陸衍點點頭，說：“不要談這些瑣事了，唉，年紀大了，總是會想些以前的事。子涼啊，你在陸家可有什麽打算？”
“……報仇。”
嬴子涼停頓下，一臉堅定地盯着陸衍，承諾道：“無論過程是多麽的艱難，我一定要找出背後的黑手。還有找到幸存的嬴家人。”
陸衍贊許地點頭，話音卻是冷淡下來：“你知道這會有多麽危險？而且你知道你會給陸家帶來多大的危險？”
嬴子涼還是不退縮道：“我不會給陸家帶來麻煩的。”
“你憑什麽這樣說？”
“憑我是嬴子涼，是嬴家長子。我不會牽涉到陸家的，一切是我的責任。”
“你憑什麽負責？”
“就憑……”
陸衍忽然冷笑出聲：“就憑你的一腔熱血？你以為你說與陸家無關就是無關了嗎？自從你們昨天住進來，你就與陸家脫不了幹系！”
“……”嬴子涼低下頭，“不會連累的……”
“呵，我陸衍若是怕牽連昨天還會收留你嗎？嬴家遇上這種事，我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陸衍嗤笑一聲，“可你既然在陸家，就要遵守陸家的規矩，你現在不僅僅是嬴家長子，也是陸家人……懂我的意思？”
嬴子涼握緊手掌，忽然想起先前在門前偷聽到的話，深吸一口氣，鄭重道：“我明白了。”
“很好。”陸衍這才露出笑容，“你與千乘也應當同明奚多親近親近，那小子從小頑劣，其實也只是想找個玩伴。”
“……陸少性格，挺好的。”嬴子涼突然眼前浮現出陸明奚說哭就哭的神情，差點咬住舌頭，“天真……直率。”
“唉，就是太天真了啊……”陸衍微微嘆口氣，接着道：“今天叫你來大廳其實還有事要問你的。”
陸衍頓了頓，還是說：“大火那天……你看見其他嬴家人了嗎？”
嬴子涼一愣，“怎麽了？我遇見二弟和阿乘……”
“你确定……”
“是不是二弟出了什麽事？怎麽回事……！”
“不是。只是……”陸衍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嬴子涼，“你知道異火吧？”
“是的，異火是精神力達到6級8段的人才可修習的異能，如果想要運用自如的話，至少要7級的體術和7級的精神力支撐。”
“除此之外呢？”
“異火……”嬴子涼的瞳孔猛地一縮，“異火畢竟不同于真正的火焰，本質上仍然屬于精神力攻擊，所以，所以……被它攻擊的人會痛苦而死，但不會如正常的火焰一樣燃燒消失，只是異火在燃燒時附有幻術效果，所以在燃燒時會有正常火焰的效果，只是……”
“只是在異火燃盡之後，所有被攻擊的人的屍體還是完整存在的……因為異火對物有毀滅效果，對人最終還多是精神力攻擊。”
嬴子涼的嘴唇微微顫抖，心裏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陸衍的臉色格外凝重，“……可是在嬴家裏，只發現了嬴家最底層人……和你妹妹的屍體！”
“什麽？”嬴子涼心裏湧現的第一想法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迷惑與絕望。即使假設那天二弟乖乖聽他的話逃脫的話，為什麽整個嬴家上層……只有阿妹一人的屍體！
陸衍見嬴子涼臉色不對，嘆氣道：“沒有屍體就說明有可能活着，也許找到他們就可以知道緣由了。”
“……是嗎？”嬴子涼後退半步，最後還是勉強笑笑，“多謝陸伯幫忙打探這些消息，您說的對，沒有屍體總是會有希望的……請問陸伯還有什麽事情交代嗎？”
“還有最後一事，是任務。你這兩天先在陸家休養，等後天去帝都一趟吧。”
察覺到嬴子涼疑惑的目光，陸衍補充道：“有人要見你，與嬴家有關。”
“他怎麽知道……我在？”
陸衍回答道：“如你所想，是我說的。放心，他與此事無關，而且應該會提供幫助的。”
嬴子涼點點頭，忽然想到一事道：“陸伯，能為阿乘找辦理入學嗎？阿乘從小到大不曾在外界路面一次，除了嬴家重要的人是沒有人知道他的樣子的。”
“這個問題，你去了帝都那個人會幫助你的。而且他要求嬴千乘必須和你一起過去。”
“什麽！”嬴子涼頓時謹慎起來，“那個人到底是誰！”
誰想陸衍只是神秘的一笑，道：“你不必擔憂，不會傷害你們的。而你們正需要他的幫助。”
嬴子涼看了他半響，最終咬牙點點頭。臨走前忽然轉身向陸衍輕聲道：“謝謝您的照顧……”如果不是看在父輩的恩情上，怕是真不會這樣幫忙吧。
說完立刻離開大廳，自然沒人注意到陸衍隐沒在昏暗裏詭異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