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從那天的事情過後，嬴子涼就再也沒理過陸明奚，每次看到陸明奚可憐兮兮地望着他的表情都直接無視過去，因為他會忍不住想到阿乘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他會忍不住……殺了他。但他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埋怨，埋怨自己沒有照顧好阿乘，反是讓陸家那個出名頑劣的少爺和他玩……這都是他的錯，既然是錯，就絕不能犯第二次了。
所以無論陸明奚的神情有多麽期待，他都不會理他，如能避開還好，避不開就問候聲“陸少”。可他不想再與陸明奚有更多的接觸。
兩天過去，陸明奚似乎習慣了嬴子涼冷漠的态度，也沒有太過地纏着他，只是在嬴子涼離開陸家去帝都的時候執意要求與他單獨交談一會，而且特別聲明不可以告訴嬴千乘。
“你有什麽要說的就在這說罷，陸少，我還很忙。”
陸明奚眨了眨眼睛，好像有點水氣，“子涼，你真的要這麽讨厭我嗎？”
“怎麽會……”嬴子涼牽強地扯起嘴角，“你想多了。只是我和阿乘實在經不起您的折騰。”
“如果我說那天我不是故意的，你會信嗎？”
不是故意的？會有人不是故意地那麽用力地狠命揍一個人嗎？會有人不是故意地哄騙一個人入局嗎？呵，雖然阿乘不太願意開口，但是只要稍微加以揣測，這背後的答案多麽簡單。
所以嬴子涼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陸明奚，陸明奚從他眼中已經得到了答案，匆匆忙忙低下頭，想掩飾住眼中要噴湧出的淚水。
“子涼，你是不願意信我嗎？其實那天我本來是想整整嬴千乘的，因為我一直覺得他……怪怪的，可是我從來沒打算下那麽重手，更沒打算殺死他！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難道還有什麽能逼迫你揍阿乘？阿乘不過是個殘疾人，你為什麽這麽咄咄逼人？”嬴千乘冷笑道，“阿乘是我的弟弟，就算他在別人眼中是多麽奇怪，他都是我最寶貝的弟弟。你怎麽能這樣肆意欺辱他？”
“我，我不是……”
“陸明奚，你是陸家的少爺沒錯，是有很多人寵着你，但是即使嬴家燒毀了，阿乘依舊是嬴家的三子，論世家，陸家也不該這樣折辱嬴家。當然，現在我們寄人籬下，所有我只能将一歸結為自己管教不力……還真是抱歉了，陸少。”
陸明奚早就憋了兩眼眶的眼淚，聽了這些話頭立馬又低回去，使勁用袖子擦着眼睛，頂着一頭金毛只是不停地說：“不是這樣的。”
嬴子涼沉默了下，嘆口氣道：“你喜歡我？”
陸明奚大驚，猛地往後退了幾步，結結巴巴道：“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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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粘着我，難道不是因為對我有好感？”
“啊是……不不，不是……”
嬴子涼也不計較，自顧自地說下去：“小孩子都是這樣的，碰到喜歡的東西都會想占着……其實一開始你喜歡粘着我我就知道了，可能是陸家獨子的關系比較缺少照顧，如果有個哥哥的話也許就不會這樣任性了吧？可我是嬴子涼，不是你哥哥，你父親其實對你挺好的，你……算了，陸少，我不想再管你究竟想對我弟弟做什麽，但是我無法原諒一個傷害過我弟弟的人。你的友誼對我也許很真摯，但是你的任性也是傷人的利器。抱歉……”嬴子涼閉眼，仿佛看見嬴千乘慘淡恐怖的臉色，冷下聲來，“陸少,要知道，很多人都有想要守護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是不容傷害的。”
陸明奚的臉色由方才漲得通紅到現在的慘白，他哆嗦着唇：“哥哥……？任性……無法原諒……”
“……是的。”
“對，我是陸家的任性少爺！我就是不顧別人的想法就是想要什麽就搶什麽，反正都會有人送上來不是嗎？反正陸家少爺總是有人寵的！反正陸家少爺煩了錯事總是會有人擦屁股的！我要擔心什麽……我只要繼續任性下去就好啦！”陸明奚使勁笑出聲，最後笑着笑着肩膀不斷顫抖，“我是陸家少爺不是嗎？這個位置多好？換誰都一樣！”
嬴子涼微微皺起眉頭，“你……”
“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的，我是很想很想喊你‘哥’的，你對弟弟那麽好，如果我是你的弟弟是不是也可以……”陸明奚往後退了幾步，神情忽然冷靜下來，“阿乘，阿乘……子涼，你一定要小心你的阿乘。”
“你什麽意思？”
可是陸明奚卻只是神色悲哀地搖搖頭，說：“子涼，你要走了，能不能……對我笑一下？”
“……”嬴子涼看着陸明奚。
“我明白了。”陸明奚再次耷拉下腦袋，他悶聲道：“我就在這兒給你道別了。雖然我們只相識幾天，可是，可是……可是我是很歡喜的……也許你不記得了，但是在小時候，那個陸明奚還不是陸少的時候，我就遠遠望見過你……再見，子涼，希望我們還會有再見的機會……”
什麽意思？
什麽叫小心阿乘。
什麽叫陸明奚不是陸少的時候。
什麽叫……再見的機會。
帝都之行到底意味着什麽？
嬴子涼有很多話想問，可是陸明奚悶着頭很快跑開了。
……
要不要，問問阿乘那天是怎麽回事……？
這是嬴子涼第一次這麽猶豫，他敏銳地感覺到似乎有什麽不對。是不是，最近有點太順利了？
總有種即将爆發的錯覺。
……算了，走吧。
他沒有退路。
嬴子涼以為跑遠的陸明奚其實就站在走廊盡頭轉彎處的一個小閣樓門口。
“出來吧。”
“……”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入目的赫然是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蛋。
不同的是裏面的人是女性，外面的人是男性。
裏面的人沒有一絲表情，外面的人眼裏卻盛滿了淚水。
裏面陰暗一片，外面朝陽升起。
陸明奚在看到她的臉時才發現，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也可以極豔成這樣。
也是才發現，原來自己才是最無知的一個。
“父親呢？”少年盡可能板着臉，收縮着眼淚。
少女恭敬地彎下腰，長長的金發傾瀉而下。“少爺，家主在裏面等您。”
“哦。”陸明奚走進去，忽然停下來說：“小木頭……我是不是做過夢？”
奇怪的問話卻沒有引起少女絲毫的遲疑，她僅僅是更加卑微地低下身，幾乎埋在塵埃裏。“自然……沒有。少爺。”
少爺，您怎麽需要做夢呢？您只要活在夢中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