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沉吟半晌,朱域忽然起身,倒驚得李端又是一抖,竟差點跌坐在地。
“既然并無大礙,”朱域回眸凝了眼床榻上縮成一團的人兒,“那便不用輔以湯藥了。”
“是,殿下!”李端雖猶疑,應得非常幹脆。
莫檀見狀,忙快走幾步,朝李端行了一禮:“李太醫匆忙趕來甚是辛苦,請随奴婢來。”
李端感激地看了一眼莫檀,如蒙大赦般跟着她退了出去。
“本王還有事務要處理,你且安心住在此處休養。明日再來看你。”朱域沉沉地丢下了句,便大步離開了。
南宮嘉聽得一頭霧水,既然自己腦中有淤血,那自然是要好生醫治的,如何又成了睿王口中的“無大礙”了?
“王……”她正要開口細問,朱域的身影已經遠了,只剩一角玄黑色的衣袍在殿門外獵獵飛揚。
“怎麽奇奇怪怪的……”她兀自嘀咕了會兒,又努力回憶了一番,腦子卻仍舊一片空白,便只得作罷。
睿王府書房內已烏壓壓擠滿了大臣,朱域被三皇子奪走楚州已經過去許久,遲遲沒有動作,也始終都未私下召見他們。看着皇後一黨在朝堂上作威作福,支持朱域的一衆大臣們心急如焚,最終今日不請自來了!
朱域對大臣們的到來似乎早有預料,他推開書房大門,雖一字未言,屋內的大臣們卻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猛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原本略顯嘈雜的書房,一時間鴉雀無聲。
他擡步行到主位坐下,方才在南宮嘉面前的遷就和小心翼翼早已消失,舉手投足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殺伐果決、陰沉可怖的地獄修羅。
朱域自被封王那一日起,便從不言笑,積威甚重,他輕擡眼眸,視線在在場的所有人身上留了一瞬:“衆位大臣不請自來,看來事情必是不小。”
這話的言下之意便是,若真有大事尚可寬恕,若是閑着沒事聚衆來王府煩擾,那就等着暗衛營的懲處罷!
站在前面的幾位大臣早已過了不惑之年,雖聽懂了睿王話中含義,面上倒也沒有太大起伏。可最末首的那位年輕侍郎許是入仕不久,竟雙腿一抖,一個趔趄險些将角落的描骨烤瓷花瓶撞倒。他慌慌張張伸手去扶,動靜不可謂不小,等到終于将花瓶扶穩,卻發現在場的同僚們都複雜地望着他。
他暗覺不好,等待擡眼望向前,就撞入了一雙墨黑冷眸中,那眸子實在太過冰冷,冷得好像要把自己整個吞噬,小尚書雙腿一軟,不自覺就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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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朱域冷笑,“徐尚書一見本王就要下跪,看來這事的确不小。”
聞言,那位跪下的徐尚書血色褪盡,滿臉苦色。
為首的陳太傅上前一步,恭敬道:“殿下,微臣等此次前來确有要事。”
“哦?”
“陛下自從将楚州的管轄權收回,交由三皇子接管,殿下便日漸消沉。”陳太傅不顧周圍倒抽冷氣的聲音,仍直言道,“臣等雖然不知殿下為何如此,但作為一心支持殿下的臣子,卻不得不今日來勸誡殿下,太子被廢,陛下回到勤政殿便氣得吐了血,眼下已經休朝多日。皇後得了楚州,又有徐清這個老東西扶持,利用丞相的名頭不知拉攏了多少新中的舉子,實在不得不防!”
“徐匹夫實在猖狂,好幾次都故意刁難與他意見相左的臣子。”見陳太傅直言相勸,另一大臣也上前幾步,氣憤道:“如此下去,這朝堂必定會被他攪得烏煙瘴氣!”
“楚州雖然重要,可也不是非它不可。臣以為,眼下殿下最要緊的便是借徐族旁支的力量,去找皇後的破綻!”陳太傅話音剛落,其他大臣便都頭如搗蒜,頗為贊同。
朱域修指輕扣,他極為随意地撫了撫衣袖上的褶皺,淡淡地開口:“陳太傅言辭懇切,字字在理,可不知陳太傅是否知曉——”
衆人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
陳太傅遲疑地繼續往下聽,他身為太傅,可以自由出入皇宮,況且他在朝日久,在宮中也布了好幾個眼線,如有大動靜他不會不知道。只是聽睿王的意思,恐怕有什麽緊要的消息被壓下,竟然連他都瞞過了!
“父皇已病入膏肓,恐怕時日不多了!”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衆人臉上都驚疑不定,就連自诩沉穩老道的陳太傅也猛然擡起頭,震驚追問:“陛下病入膏肓?是從何時開始?殿下又是從何得知的?”
朱域并不回答他,笑意不減,只是這笑意之下,卻讓衆人覺得森冷可怖。
來王府之前,他們都因睿王的消沉而擔心不已,可眼下看來,睿王非但沒有消沉,甚至早已在暗中調查好了全部朝局變化,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中。
不管發生什麽事,他永遠都是那位高貴矜冷,陰沉狠厲的掌控者。
衆人幾乎同時變了臉色,又都同時長舒出一口氣。
這一回,是他們做臣子的急躁了!
陳太傅雖面露擔憂,語氣卻比方才輕快了不少:“陛下既已病入膏肓,恐怕皇後更加按耐不住了。臣惶恐,不知殿下打算如何應對?”
“既然皇後按耐不住,那本王便助她早日如願。”朱域冷笑一聲,倏然起身往外走,“五日後本王便會迎娶徐府三姑娘為側妃,各位若有雅致,便來本王府上喝一杯喜酒。”
說罷,他不再停留,徑直出了書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朱域吩咐莫檀将南宮嘉的住處安排在正殿下首的雲瀾居內,離開書房後,他本要回正殿歇息,卻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雲瀾居。
南宮嘉已經睡下,看着她睡夢中乖巧嬌憨的容顏,他忍不住想起三年前她剛嫁入王府的那晚。
她是容貌如此傾城的女子,那晚身着大紅嫁衣,一雙剪水眸子盈盈地切望,讓他至今難忘當初的心間微動。
朱域修指輕輕觸碰到她的額頭,沿着她的小臉細細描摹,本想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可他就像是着了迷,一遍又一遍的在她酣睡的容顏上描畫,好像永遠都不願離去。
終于,南宮嘉被碰得不太舒服,皺了皺秀美,睜開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