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楚州距離汴梁并不算遠,不過大半日便到了。許是大半輩子耗費在了朝堂的爾虞我詐,南宮堂終于覺得厭了,他選了一處極為偏僻的山林,只簡單建了幾間屋宇,種桑養禽,頗為自得。

朱域一早便派莫青告知了南宮堂他們的行程,故而馬車雖還遠遠的,他早已站在屋門外等候。

馬車在屋門前停了下來,南宮昊與莫檀早已在一旁等候,朱域首先下了馬車,還不等衆人行禮,他又迅速轉身,朝馬車內伸出了手:“嘉兒,将手給朕。”

可馬車內的人似乎故意要與他作對,兀自掀起簾子跳下了馬車。

朱域也不覺得尴尬,反而自如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跟着南宮嘉往屋門口走去。

南宮堂年過半百,又在朝堂中參與多年,早就練就了一雙洞若觀火的精明眼睛,見到堂堂新帝在自己的女兒跟前吃癟,心裏早已猜中了七八分。

“草民拜見陛下。”他已卸職隐居,見到朱域行進,趕緊行禮。

朱域擺了手,免了他的行禮,便大步走向了屋內。

南宮堂起身看了一眼目不斜視的女兒,又再一看跟在後頭的兒子複雜的表情,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對着女兒露出了慈愛的笑:“嘉兒來了。”

南宮嘉已許久沒有見到父親,如今見到南宮堂雖衣着簡樸,神色卻非常好,心裏也暗暗松了口氣,她上前幾步扶住南宮堂,扯出一抹笑:“爹爹何必在門口等,眼下雖已轉暖,可到底是初春,仔細冷風。”

南宮堂眼裏笑意更甚,拍拍女兒的肩膀,又去看朱域遠遠的修長寬達的背影,似要說什麽,卻還是生生把話頭咽了下去:“進去看看你母親。”

南宮嘉點點頭,心中忽然劃過一絲難受。朱域登基後,第一時間就将母親從西北接回了楚州,又撥了好幾位有名的太醫照料,可皆沒有起色。

兄長曾對她提過一嘴,前皇後即将謀逆時,朱域帶着幾個暗衛營的高手入了雨空谷,拼死拿到了谷內也許可以救母親一命的藥引,可這藥引太過難得,太醫們都不敢胡亂入藥,是以到現在,還遲遲沒有使用。

正想着,她已行至母親的房門口,正要擡腳進去,卻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閃到了眼前,對方見到南宮嘉,掩不住驚喜道:“小姐!”

初織連連叫了好幾聲“小姐”,眼眸中已泛出了淚花,下一刻已經往前牢牢抱住了南宮嘉,掩面而泣。

南宮嘉眼眶微熱,安撫地拍了拍初織的後背,安慰道:“哭什麽,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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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她又道:“說起來,我要好好謝謝你,此去西北,路途遙遠又艱難,這一路陪伴照料着母親的都是你。”

初織聽罷,連忙擺手,含着淚花說道:“小姐萬不要這樣謝,初織的命都是小姐救的,這點小事算得什麽?”

她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痕,将南宮家拉至屋內,一直引着她走到了南宮夫人的窗前,輕聲說道:“夫人還是昏迷,可相較于前幾日已經好了很多。”

南宮嘉聞言,擡眸去看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母親,初織說得沒錯,母親雖然已經昏迷數月,可因為身邊人護養得當,臉色還好,甚至雙頰上還有一些紅潤。

初織見南宮嘉神色稍緩,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伫立在廊下的新帝,小聲地開口:“自陛下将我們接到楚州,就派了好多太醫過來,每日為夫人把脈看診,尤其上心。小姐,你在宮裏,還好嗎?”

南宮嘉看了眼初織,見到她眼中有些壓抑的希冀神色,不禁笑了:“你想問什麽,直接問便是。”

“奴婢……奴婢只想知道小姐過得好不好。”初織被看破了心思,索性也大膽起來,“奴婢走時,小姐與陛下的關系那麽糟糕,如今陛下登基,卻讓小姐入了中宮當皇後,實在是有些費解。奴婢擔心您……”

“不瞞你說,我也頗為費解。”南宮嘉伸手将母親的被子往上按了按,不在意般的說道:“左不過是對南宮一族作當初的彌補吧。我本想一走了之,可現在哥哥在朝中任了要職,便不能讓別人抓了話柄。況且,我若要走,又要去哪裏呢?天涯海角,他總會找到我,将我困在身邊。”

她話中的“他”是誰,初織幾乎立時就猜到了。

初織下意識地看了屋外那抹明黃的身影一眼,沉默了半晌,還是開口:“聽老爺說,陛下為了救夫人,竟在奪位最後關頭只身去了雨空谷,拿藥引的時候差點丢了命,後來總算出了谷,卻也是受了重傷。那時候前皇後狼子野心,竟想趁機逼宮奪位,陛下又不得不帶着傷趕去宮中救駕。”

南宮嘉聽着聽着,便皺了眉頭,那日朱域一身戎裝,淩然站在宮門口,将皇後和朱黎等黨羽一網打盡,那臉上的肅殺狠厲猶如昨日,哪裏像是身負重傷的模樣?她忍不住打斷初織:“這些事,當真是爹爹親口跟你說的?”

“千真萬确。”初織似乎怕南宮嘉不信,連忙伸出手指作出毒誓的樣子,“那時我還不信,後來變着法子問了來此處的幾位太醫,那些太醫曾見過陛下的傷口,據說再深一分,便是回天乏術了。”

南宮嘉若有所思,卻知道對于初織來說,對于此事也僅僅能知道這些罷了,要想問得更多,只能去尋爹爹兄長相問,亦或是,直接問朱域本人。

想到這裏,她難得地主動去看門口的那抹身影,朱域正站在廊下和父親交談着什麽,因背對着身,她看不清此時那人臉上的表情。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想沖出去,抓着那人的衣袍,問出自己心中所有的疑問。

可是——

驀地,她那原本被激起來的好奇,忽然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是了,問這麽多做什麽呢?徒增煩惱罷了。

她與朱域的所有羁絆,早就在那個雪夜,亦或者是那處山崖,斷得幹幹淨淨。

即使朱域強硬留住了她的軀殼,她的心也早已灰飛煙滅,再也不會對他蕩起任何一片漣漪。

南宮嘉忽然有些可憐朱域,萬人之上,九五之尊,縱然是風光無限,大展抱負,可他真的得到了一切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能日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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