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阿善

“別,別過來!”

萬稜大吼着醒來,揮出一拳,卻被人一腳踢倒在地上。

“我說你睡暈了吧,打誰呢。”暈乎倒地之時,一道呵斥傳來。

他聽着聲音有些不對,緩過神來看去,卻瞪大了眼睛。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後,站在他身前。

“席公子?秦統領!”

席辰水一張大臉湊到他眼前,而秦善負劍站在一旁,任由席辰水上前調笑這可憐人。

“我記得你,萬稜是吧。這緊要時候,不跟在你們莊主身邊,怎麽倒在這小巷裏,做了什麽好事被人逮住了?”

“我……”萬稜有苦說不出,他是逃出熊掌又如虎口,不知該不該跟這兩人說真話。

“快說,萬成軒派你去偷偷摸摸做什麽了?”席辰水威脅他,又道:“不過看你這樣子,估計也是把差事辦糟了,不妨說出來讓我們樂呵樂呵,啊不,讓我們好幫你一把呀。”

威逼利誘之下,萬稜無奈只得如實交代,轉述完前情後,道:“我奉莊主之命出來尋那和尚,誰知半路卻遇到……”他偷偷瞅了秦善一眼,“遇到了顏漠北。”

席辰水偷笑,“然後就被他打暈了。”

秦善問:“你在哪遇見的他?”

萬稜猶豫着說出了個大致位置,只見秦善推門而出。

“秦統領!你要去哪?”

“去哪?”

秦善提起長劍,嘴角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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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人算賬。”

秦善循着痕跡去追人了,再說城北混戰的那一群。閑雜人等先不去提,柳寒和萬成軒的比鬥已經漸漸分了高下。

兩人皆為當世少有的高手,劍氣交縱,縱橫捭阖,其中劍意卻有所不同。若說柳寒的劍是春雪,瑩瑩孤高,透骨之寒,卻終究少了幾分銳意。那萬成軒的劍卻是矗立絕頂的寒石,日日暴雨侵蝕,寒風雕琢,已經刻出不摧傲骨。

然春雪對傲石,終有一線之差。

幾百回合之後,柳寒被萬成軒震退三步,爽快認輸。

“萬莊主,果然不愧劍道魁首。”

他面色不變,藏于背後的右手,卻緩緩流下一抹血絲。

萬成軒卻毫不給面子,直接嘲諷:“你心思若多半分用在劍道上,也不會這麽快輸給我。”

柳寒聞言微怒,正想說些什麽,卻有手下跑到他耳邊小聲低語,他随即看向臺上。

然而,原本在臺上的少林寺等人卻不知何時不見。估計就在他們纏鬥的功夫,和尚們已經趁機脫身。他瞪了萬成軒一眼,心想怪不得這人如此難纏,原來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柳寒收劍,冷笑,“你拖得了我,能拖得了別人?蕭憶也跟着不見了,怎麽不攔下他?”

萬成軒只淡淡道:“他自然有別人去管。”

聞言,柳寒稍一思索,頓時臉色大變,再來不及和萬成軒多說什麽,轉身就走。柳寒一走,魔教的人也跟着撤離,場面逐漸被控制下來,萬刃山莊的人聚集到他們莊主身邊。

“莊主,就由柳寒這麽離開?”一人拱手問。

萬成軒也緩緩收起劍,“我說過,自然會有人去收拾他們。”言罷,離開,名劍驚蟄鋒芒收于鞘中。

“他們?什麽意思”

一個小弟子看着莊主的背影,摸着腦袋思索,“難道這該防備的人除了柳寒,還有別人?”

“笨,莊主的心思哪是我等可以猜測的,先去找萬稜師兄。”

而被萬刃山莊惦記的大師兄,萬稜,卻被人抓猴一樣提在手裏。席辰水輕功點地,上下翻飛,可讓萬稜胃裏的酸水也好一頓攪合,差點吐了出來。

“你、席公子,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去哪?”

提着一個人,席辰水毫不費力,身影如鴻。

“當然是追着秦善,難道你不想看看,他和顏漠北打鬥的場面?”

打鬥?萬稜心裏嘀咕,可我覺得——

“可我覺得,這兩個人根本不會打起來。”

咦,什麽人把他心裏話說出來了?萬稜扭頭一看,差點被閃瞎了眼。只見燦爛陽光下,一個明晃晃的腦袋正沖着他閃耀着。

席辰水頓了一下,看着這突然出現的和尚。

“少林寺的禿驢,跑這來做什麽?”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無怒。秘籍既是由我手上丢失,小僧自然有責任看着它被找回來。”小和尚無怒不緊不慢地跟着兩人,又問:“不過,席施主是怎麽肯定,秦施主是一定能找到顏漠北?”

席辰水聞言淡淡一笑。

“我什麽時候,說是秦善去找人了?”

不是找人是什麽?

席辰水得意一笑,猜出他們心中疑惑,“是甕中捉鼈!”

“十四!”

他對着空氣大喊一聲,“快出來告訴我,你們兄弟幾個是不是把附近的山路出口,都圍起來了?”

随着他話音落下,一個暗影從樹蔭間蹿了出來。

萬稜見狀驚呼,“秦衛堂!?他們不是被追殺怠盡了嗎?”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席辰水看他一眼,“我告訴你,永遠別小看這幫人。”

衛十四帶着面罩,從樹上跳躍下來。

“席公子,從此往上嚴禁通行。”他把幾人攔了下來。

“你們統領追上去了?”

席辰水睜大眼往上瞅,不甘心道:“連我都不讓上?”

衛十四不語,絲毫未動。

見狀,席辰水只能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他擡頭,看着這密線暗布的山林,輕笑,“不過我倒要看看,這顏漠北,怎麽逃得出這天羅地網。”

……

“師兄,師兄,你等等我!”

帖木兒跟在顏漠北身後。

顏漠北低頭趕路,只不說話。然而帖木兒卻發現他們越走越偏僻,盡往山路小道上走。

“拿到秘籍,我們不是該回去麽,你怎麽一直往這荒山上走呀?”

顏漠北沒有回答他,旁邊卻有人道:

“因為他比你聰明,知道走其他路都只會死路一條。”

“誰?!”

帖木兒戒備轉身,這才發現兩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山崖上。兩人站在絕壁前,而上山的小道上,卻慢慢走出兩個身影。

說話挑釁的是走在前面的少年,目光雀躍,看着崖上的師兄弟兩人。而顏漠北的目光,自從後面那黑衣人出現後,就一直沒有移開過。

來人的腳踏在地上枯葉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一聲,卻把仿若陷入夢境的顏漠北給驚醒。

他璀然一笑,看着對面人,脈脈道:“我好想你啊,阿善。”

而迎接他這句話的,是秦善比風更快的劍!

铮——!

顏漠北赤手空拳接住長劍,卻發出金戈相撞之音,細看,他手上戴着銀色手套,擋住秦善這一劍。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險,顏漠北反倒纏着長劍而上,又一邊伸手欲往秦善臉頰摸去。

秦善蹙眉後退半步,提劍向他胸前刺去。

顏漠北摸臉蛋不成,微微提起嘴角,不去退避這一劍,反而把胸膛往前送去,笑問,“想殺我嗎?”

噗呲一聲,劍刺入肉,顏漠北毫不躲閃。

秦善錯愕,顏漠北卻趁機拉着劍刃,把人拉向自己。這一拉讓劍刺得更深,血汩汩流出,然而人卻靠的更近,呼吸彼此交纏。

顏漠北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伸出手,仔細描摹着那人的眉眼,秦善瞪他,他卻低頭笑道:“我真的好想你。”

那聲音帶着一股熱氣刺入耳膜,秦善一個激靈,左掌把顏漠北擊飛。

長劍脫出,帶着長長一道血痕。

“師兄!你見色不要命啦!”

帖木兒這時候還有心思調笑,然而下一瞬,他卻看見秦善追上前一步,狠狠将顏漠北擊入山崖。

這一幕快得任何人都反應不來,便連剛剛追到山上的柳寒,都只看到一個墜落的身影。

“師兄!”

“師兄!”

兩聲驚呼同起,柳寒下一句卻是,“秘籍還在他身上!”

秦善站在崖前,任由山下狂風呼嘯,吹打自己面龐,他定定地站着,卻不知在想些什麽。柳寒急匆匆跑到他身邊,只看到崖下一片茫茫白霧,深不見底。

“師兄!顏漠北呢?”柳寒追問。

秦善轉身,神情莫測地看着柳寒,“你不是看見了?”

柳寒瞪大眼睛,“那師父的秘籍呢?”

“既然人人都要那秘籍,我就讓它和顏漠北一樣葬身崖下。”秦善收回劍,“想要的人,自己去萬丈之下尋吧。”

柳寒愣愣看着他離開,再瞅了眼山崖,許久無言。

秦善抓着帖木兒離開,帖木兒卻一直捶打着他。

“你放開我,放開我!你殺了師兄,你這個混蛋!”

這時姍姍來遲的席辰水等人,聞言不敢置信道:“你真殺了他,殺了顏漠北?”

秦善無視詢問,走過他們。

然而他腦海中,卻想起顏漠北落入崖底前,在他耳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小心你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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