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驚變一

殺西羌王?

青天聽了,只覺得胸前涼飕飕的,他已經滿了十五,不再是聽到亂軍之中奪取敵方大将首級之類的英雄故事,就會興奮地拍手叫好的小孩童。

他知道,秦善說的話,在大部分人耳中聽來都是戲言,更是送死之舉。雖然不敢猜測主人,但是青天也沒什麽信心。

“這西羌王在萬軍之中,前後都有侍從和将軍守着,就我們這幾個人怎麽是對手?”

“再過幾日,就是西羌王壽辰。西羌剛剛連戰連捷,肯定要趁此時大肆慶祝一番。”

秦善說,一邊掃開眼前枝葉,一邊往前。

“善哥哥準備趁着這時機,進去大鬧一番?”顏小北問,“可若是想這樣的話,我們得先有個進入西羌軍營的幌子……”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秦善已經轉過身來,一雙眼睛黑黝黝地直盯着自己看。

顏小北一愣,指着自己鼻子,“我?”

随即又恍然,拍手笑道:“差點忘了,我好像還是西羌王手下的大将軍?這下好了,進去的由頭有了。善哥哥可該想好事成之後怎麽脫身?”

可秦善卻望着他,目光暗沉複雜,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我已經讓十四前去準備。不到萬一,我……”

“你擔心我?”

秦善一愣,回頭望去,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那句話是從前的顏漠北嘴裏說出來的。可他回頭,看到的卻依舊是顏小北燦爛的笑容,“善哥哥是擔心我吧,好開心,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啦。”

這人笑得沒心沒肺,好像渾然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裏。

秦善嘆了口氣,揉了揉他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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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說什麽。有我在,誰都不可以輕易言死。走吧。”

他又率先開路,讓兩人跟在自己後面翻山越嶺。

顏小北站在他身後,望着秦善寬厚的背影,似乎無論刮風下雨,這個背影永遠都不會倒下。

如果他垮下,又該是多少人不能承受之重。別說是秦衛堂茍延殘喘的餘兵,就是眼下失憶的顏小北,尚不能自保的青天,這些他身後的老弱婦孺,又有哪一個不需要依靠着他呢?

“對了,主人。”老弱婦孺青天問道,“我們就這麽走了,那被蕭憶關着的席公子誰去救?”

“你別瞎操心了。”顏小北說,“這會功夫,那家夥早被救出來了。”

“啊?!”

……

十天前,蕭宅大廳。

秦善等人剛剛動身沒多久,蕭憶聽着屬下彙報,緊閉着眼。

右小嶷坐在他右手側,一直打量着他,須臾開口。

“蕭憶,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那本秘籍裏藏的是什麽?”

“我不知道。”

蕭憶閉着眼。

“如今秘籍已經落入秦善手中,顏漠北也與他們一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不能告訴我真相?”右小嶷追問。

“……”

“好!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要把席辰水關在地牢?

“……”

連續三問,蕭憶都沒有給予滿意的回答,右小嶷氣急反笑。

“蕭憶,我霸刀堂與你合作,雖然是各有所圖,各取所需。但你如果還是這番态度,看來我們也沒有必要合作下去了。我再問你最後一遍,蕭憶,你是不是在為西羌人做事!”

他緊緊盯着對面的青衣人,問出了心底的疑惑。其實右小嶷早就有所察覺,一直以來蕭憶的态度,利用藏風的行為,都在暗示着他真相。只不過之前他掩耳盜鈴,不想去查清罷了。可如今邊關岌岌可危,人人如覆巢之卵,就不由得他不問個清楚了。

聽見這句話,蕭憶總算擡頭。

“不是。”

“什麽?”

“我不是為西羌人做事,是為了我自己。”

右小嶷冷笑一聲,正待多問幾句,這時卻有下人突然急匆匆來報。

“主人,有人打上門來,要求我們放了那席辰水!屬下,屬下等人攔他不住!”

蕭憶正想問清狀況,打上門的罪魁禍首卻已經自己跑到了大廳裏。

“蕭憶。”

萬成軒一劍領先,一群白衣劍仆蜂擁而進,将大廳堵了個水洩不通。

“把席辰水交出來。”萬成軒劍指對方。

被寒光碩碩的劍鋒指着,被當今武林劍道魁首打到門上,蕭憶卻不急不忙,緩緩站起身來。

“要人?”

蕭憶笑道:“可以,萬成軒。你回去告訴他們,把我的人還給我,我就将人給你。”他話音剛落,蕭宅內的守衛已經和萬成軒的人馬鬥在一起,一時間刀光劍影,分疊不休。

底下地牢,席辰水昏昏欲睡,已經數不清被關了多久。自從他被關起來後,蕭憶就再也沒問過他,這反常的舉動讓他心裏一直隐隐不安,所以那天才勾引了帖木兒,讓他出去送信。最近幾日,席辰水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他總覺得,再不逃出去,這蕭憶就要放大招了。

他正有些焦急,牢獄的走道裏卻突然傳來腳步聲。這腳步蒼勁有力,顯然是一個內家高手。

席辰水猛地擡頭,看向牢門。

“你終于來了,萬——!怎麽是你?”

萬稜冒着風險來救人,看見他那眼神,幾乎要氣岔。

“我怎麽了?席大公子,莊主正在上面和蕭憶對戰,只能派我下來營救,真是對不住了啊。”

他三下五除二,斬斷席辰水身上鎖鏈,“還能走嗎,跟我一起出去。”

“等等,等,你說萬成軒在上面和蕭憶對戰?那秦善呢?”

席辰水卻拉住他,“秦善他們不在嗎?”

“秦統領?他們将你托付給莊主,有事先行一步……”萬稜看他臉色不對,小心翼翼道,“其實也不是故意丢着你不管,大概是事關重大吧。”

他越說,席辰水臉色就越難看,事關重大,還有什麽事關重大?肯定是破解了秘籍,去找寶藏了!

席辰水一直想不通,為什麽他假扮齊若望的事會被拆穿,為什麽他們前來救藏風的事會提前走漏了風聲,為什麽蕭憶能那麽準确地找到他們的據點。這幾天來,他朝思夜想,答案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就在這一刻,他想出了真相,真相卻讓他不寒而栗!席辰水一把拉住萬稜,焦急道:“還打什麽!趕緊帶我離開,讓你們莊主想辦法聯系秦善。”

“告訴秦善,他身邊有叛徒!”

大廳內,萬成軒與蕭憶交手,明明對方處着下風,卻讓萬莊主越打越不是滋味。蕭憶處處與他回旋,倒不像是要交手,而是故意拖延時間。

“我猜猜,秦統領讓你來救人,想必他們此時已經離開江南了吧。”

蕭憶邊打邊退,手中長笛紛飛,“他一個人?還是帶着其他人?長路漫漫,恐怕不太安全。”

就在此時,門外跑進來一人。

“莊主!我救出席公子了,他說,秦統領有危險——!”

萬成軒眸光一閃,就要抽身而退。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蕭憶冷哼,“恐怕沒那麽容易。”

他說着,丢下長笛,緩緩拔出一把長劍,劍光凜冽,猶如眼中殺意。

萬成軒後退半步,第一次正視起眼前這個對手。

而這一場纏鬥,注定輕易不能休止。

此時,秦善與柳寒等人已經離開江南地界,分向而行。而再過十天,等萬成軒終于能分出閑暇,擺脫蕭憶的糾纏去打聽秦善的消息時,卻已經追查不到他們的身影。

二月初八,秦善過了邊關。

這一日,距離西羌王壽辰還有三日。

而柳寒等人,卻已經接近埋寶之地。

他們在大山深處一個地穴入口,找到了寶藏的痕跡。

“傳說當年前朝遺族退守深山,最後被追兵剿滅于此,臨死之前将所有皇室寶藏都付之一炬。”

站在深不見底的地穴口,無怒探頭看了看,“如今看來,傳聞言過其實。”

“無論是付之一炬,還是扔到深不見底的地獄,有什麽差別?”柳寒冷哼了一聲,問旁人,“喂,呆子,看出什麽秘密來沒有?”

“這入口處機關重重,地穴附近暗藏機要,容我再想想。”蕭應冉一邊默背着蕭家家譜,一邊對着秘籍拆文解字,頭都大了。

無怒道:“兩位稍事休息,我去附近采些野味。”

柳寒不忘和他較勁,“呦,和尚還吃葷?”

無怒笑笑,不語,只是臨走前道:“蕭施主不必急于一時。”

蕭應冉頭也不擡地點了點頭,一邊拿着秘籍,一邊在地穴旁轉悠行走,嘴裏念念有詞,可他這樣一心二用,腳下一不留神,竟是一個趔趄,直直跌入那深淵中。

蕭應冉張嘴失言,正覺得自己要命喪于此,卻發現有人狠狠拉住自己。

“該死!”

他回頭,看到柳寒那張驚慌且充滿怒意的臉。

“你走路就不能小心點麽!”

“我我……”後怕襲上心頭,大汗淋漓,蕭應冉啞然,“我沒注意。”

柳寒狠狠白了他一眼,坐在一邊不說話了。

等無怒回來時聽曉此事,不由失笑。

“柳施主對你可真好。”

蕭應冉瞪大眼睛,“可他老是罵我,他,他對秦統領那才叫好。”

“不一樣。”無怒搖了搖頭,“他對秦施主,有崇拜,有孺慕,有……愧疚。而對你,卻像照顧着晚輩,只是怒其不争。”

“我家裏可沒有這樣的長輩。”蕭應冉搖了搖頭,“僅有的一個哥哥小時候就死了。”

他沒注意到自己說這話時無怒的臉色變了變,又嘆息道:“如果哥哥還在,肯定不會像我這樣沒用。”

無怒淡淡嗯了一聲。

“我也沒有兄弟姐妹。”他久違地,說起自己的事,“母親死後,我便被父親送到少林寺修行。”

蕭應冉之前聽到說起過一段家事,此時小心翼翼道:“那你恨你父親嗎?”

“恨?”

無怒失笑,“我心裏有怨,卻不是怨他人,而是怨自己。至于我父親,他雖然間接害死了母親,卻百般為我着想,我怎麽會恨他呢?”

蕭應冉正奇怪,這送兒子去少林寺當和尚的爹怎麽能算是個為兒子着想的爹?

還沒來得及多問,邊上已經走近一個人。

“喂,別磨蹭了。”

柳寒走到火堆邊,火光明豔,照亮了他半張臉。

“有人追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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