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50.

楊鷗參與的那檔綜藝在春節期間播了。他陪着父母回了老家一趟,家裏各色親戚歡聚一堂,坐在電視機前指點有他出現的畫面。楊鷗陪笑,嗓子眼緊得很,受着各種或恭維或發酸的評論。他躺在老家的繃子床上,連着失眠了兩晚,在第三天清晨作出決定,幹脆買了當天回焱城的高鐵票。

他也不是高傲,覺得自己當演員的,就跟人分出了三六九等。他實在受不了親戚們當他是動物園裏的大猩猩,不,更确切的說法,當他是一個可以随便批判的物件,不管不顧地揣摩他,圍觀他,甚至誤解他。他還要挂着假笑逢迎,演戲就算了,平常這樣,太人格分裂了。

出了高鐵站第一件事情就是聯系邢望海。俗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差不多三天沒見,這樣一算就是把一整年都浪費掉了。

邢望海很快地接起電話,聽聲音像是沒睡醒。

“昨晚又熬夜打游戲了?”楊鷗笑着問。

“—唔—”邢望海含混道,“沒呢,馬上起。”

“這都快下午三點了,再晃晃就該吃晚飯了。”楊鷗心裏覺得好笑,但又舍不得批評他。

“是嗎?”邢望海說完,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你呢,今天準備幹嘛?”

楊鷗沒跟他說會提前回焱城,自然賣起了關子。

“你要幹嘛?”

“我?待家裏呗,晚上去齊情那邊吃飯。”

“齊情也休春節假嗎?我以為他這麽紅,會在各大衛視趕場錄春節聯歡會呢。”

“嗨,錄了,昨晚才從廣州飛回來的,今天算給他補償個家庭團圓飯。”

“你們關系真好。”楊鷗的語氣細細一品,不難發現一絲醋味。

邢望海是沒聞出來的,“慣例了,每次都這樣。對了,你老家那邊還有人幫你介紹相親對象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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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邢望海越是熟悉,楊鷗就越能發現這小孩許多特點,譬如跳躍性思維。他真得就像是一本書,越翻越有趣,楊鷗捧在手心,舍不得放下。

“你希望是有還是沒有呢?”

邢望海認真想了想,“那還是沒有比較好。”

“吃完飯幹嗎?”

“不幹嘛,你問這麽詳細,是有什麽事嗎?”邢望海的敏銳值真得忽上忽下。

楊鷗掩飾地笑了幾下,語氣突然變得異常溫柔,“那……你想我嗎?”

電話那頭霎時靜了,有隐隐地咳嗽聲傳來。

“你剛剛問得什麽?”邢望海想确定自己不是幻聽。

楊鷗柔聲重複,“弟弟,你想我嗎?我很想你。”

邢望海覺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楊鷗怎麽會如此狡猾,總是猝不及防地讓他墜落。

“我、我也一樣。”他聽見自己說。

51.

邢望海遠遠就看見齊情從院門偷偷溜出來,站在小區的路燈下打電話。

他不聲不響地走到對方身後,聽到這樣的對話。

“不是說好了明天嗎?我千辛萬苦把時間喬出來,現在又黃了,大總裁,你到底能不能守點信用啊……”

邢望海:?

“行了行了,又是這種借口,喝不死你!你最好喝到胃出血,再也硬不起來!”

邢望海:??

“你怎麽回事……啊?這樣啊,那、那就不改時間,還是明晚,對吧?你早這樣不就好了嘛……”

邢望海:???

齊情聊天時那瞬息萬變的表情,真比內容還精彩。邢望海終于沒忍住,狠狠拍了下齊情的肩。

“—卧槽你媽—”

齊情嗓子很好,又尖又高,猛地轉身看見是邢望海,頓時傻了,嘴根本合不攏。

邢望海依舊有些遲鈍,“外面這麽冷,你為啥要杵在這兒講電話?”

齊情內心松了一口氣,“我、我跟朋友聊點兒事。”

聊天?什麽朋友不能在屋裏聊?非在這外面挨冷受凍的。邢望海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

“誰啊?電話裏。”

齊情已經捂住話筒,眼神閃爍,“就、就一你不認識的朋友,專門搞影視的,甲方那邊的……嘿嘿。”

邢望海皺了皺眉,但他也沒有尋根問底的欲/望。

“那趕緊聊完進去吧。”邢望海發自內心的關懷。

齊情猛地點頭,拿起手機,才發現屏幕暗了,對方已經挂了,他的表情也跟着暗了暗。

韓炜下樓,剛好看見兩個大小夥子從屋外進來。

“小海,你們幹嗎去了?”韓炜拉大嗓門問。

“幹爹,”邢望海不忘同他打招呼,“我恰巧在門口碰見齊情,一起進來的。”

韓炜狐疑地看向兒子,問:“你特地出去接小海嗎?”

齊情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唐一曲從書房裏走出來,踱到韓炜身邊,“小海剛到?太趕巧了,再過半小時就能開飯。”

邢望海對着他,彎彎眼睛,乖巧笑了一下。這一笑殺傷力太大,讓韓炜和唐一曲的兩顆老心同時生起了無限憐愛,自己兒子呢,早就被抛在爪哇國去了。

唐一曲:“小海想吃點心嗎?叔叔的朋友從日本寄了些羊羹和山崎蛋糕,要不要嘗嘗,墊墊肚子?”

齊情:……

齊情誇張地揮舞手臂,“爸,我還在這呢。能不能不要這麽偏心!”

韓炜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崽崽,爸爸疼你,過來,我們去吃麻辣豆幹!”

齊情撇撇嘴:“我不要嗟來之食和施舍的愛!”

韓炜上前,圈住他脖子,使勁薅了薅他的卷毛,“嘿,還跟你爸拿腔拿調的,翅膀長硬/了?”

齊情縮着脖子投降。邢望海在一旁使勁憋笑。

吃飯時,齊情問起來還是照舊三月去科羅拉多滑雪嗎。

韓炜夾了一筷子菜給他,“怎麽?你有別的安排?”

“也不是,我就是想确認一下,看什麽時候回國比較好,還欠着幾首歌沒寫呢。”

“最近挺有上進心嘛。”韓炜滿意地拍了拍兒子肩膀。

“老爸—”你就別嘲我了。

韓炜看了一眼邢望海,“小海,你和葉嶺一起走是吧?那機票我們就自己先訂了。”

邢望海點點頭,“舅舅說他下周差不多工作就能結束,我們月底就飛舊金山。”

“嗯,挺好。”韓炜轉頭用筷子敲了敲齊情的手背,“狗崽子,吃飯就吃飯,不要玩手機。”

齊情呲牙,佯裝痛,“老爸,你能不能溫柔點兒?!”

“溫柔?”韓炜看向唐一曲,“老唐,你看你把他慣成啥樣了,還敢對自己爹提要求。”

唐一曲沒說話,臉上挂着微笑,似乎很享受這幅“夫慈子孝”的溫馨畫面。

邢望海看着這父子三人,心中也生了幾分羨慕。

他對自己的親生父親記憶模糊,在他印象中貌似是個體弱之人,常年都病怏怏的。父親在美國去世的時候,他還很年幼,根本沒有真實感。只記得葉彌抱住自己無聲地流淚,那些淚砸在他臉上,像滾燙的刀子,心裏也跟着莫名難受。

吃完飯,齊情朝邢望海使了個眼色。邢望海沒理解,齊情急了,作口型“上樓”,然後轉向正在收拾餐桌的夫夫:“爸,我們先上樓了!”

唐一曲做了個“ok”的手勢,韓炜意外地沒反對。

一進房間,齊情立刻把房門反鎖,邢望海有些莫名其妙。

“你最近和楊鷗關系怎樣了?”齊情先發制人。

邢望海被問得噎住,根本沒料到齊情竟會把他的煩惱放在心上。他咽了咽喉嚨,往後退兩步,佯裝鎮定,“就、就那樣呗。”

“真得?”齊情明顯沒相信,“你跟他真沒啥?”

邢望海心裏咯噔一下。齊情這小子平常大大咧咧慣了,壓根不知道察言觀色,偏偏今天就變得犀利起來。

“你希望我跟他有啥?”

齊情愣了愣,遂幹巴巴笑起來,“也不是......就關心你呗。”

邢望海福至心靈,湊到齊情面前,“那你呢?剛剛到底跟誰講電話啊,感覺不像随便一個甲方那麽單純啊......”

這回換齊情吞吞吐吐了。

“行了行了,”邢望海無可奈何地擺擺手,“你自己管好自己,別成天盡添亂讓幹爹和唐叔為你操心了。

齊情忽然重重嘆了一口氣,神色尤為黯淡,“望海啊,我最近發覺追求夢想這回事呢,真不是等價交換來的,有些時候犧牲的往往是最言不由衷的東西。我真得很喜歡音樂,喜歡舞臺帶給我的感覺,可我也很貪心,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啊,不僅僅只能靠夢想支撐着活。”

邢望海無情地打斷他的抒情,“你發/春了?這回對象是誰?”

齊情:......

邢望海繼續說:“對于音樂創作者而言,你這樣也挺好,從不同的感情經歷裏汲取靈感。但......你可得想清楚,你的職業歸根到底是愛豆,販賣的是夢想,除非你放棄愛豆身份,一門心思只搞音樂創作。”

齊情不響,凝眉沉思。

“欸,我也不喜歡說大道理,”邢望海見對方萎了 ,寬慰似地拍拍他的肩,“但你這種狀态很危險啊,別整天想七想八的,好好完成工作。前面的路誰都不知道,但現在腳下的路,你得踏踏實實的走完。”

齊情其實很不喜歡別人對他講道理,尤其心情不好的時候。強行講道理,只會讓他感到窒息。那種充滿陶醉式的表演欲,讓他覺得尤其拙劣。

唐一曲是他的父親,他的道理是溫柔而慈愛的,這不會讓他反感,所以他會遵守。

邢望海是他最好的哥們,從不輕易發表意見,一旦對他敦敦教誨,必然是在關心他。

齊情擡眸看邢望海,無奈地撇撇嘴角,“你小子有時候真像個冷血無情的機器人,真不知道是該羨慕你好還是該把你暴揍一頓解氣。”

邢望海冷冷乜他一眼,“你太弱了,打不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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