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90.

熱搜的确讓楊鷗遭受到了一番網上的口水戕伐,但并不影響他們接下來的活動。

任何熱度其實都是時效性的,一旦過了那個時間節點,必然會消失。公衆記憶也是短暫的,彷佛有一只隐形的橡皮擦,在不停忙碌,讓人間總是煥然一新,無痕且高效。在這個一切靠着檢索關鍵詞的流量時代,沒有讨論或許是最凄慘的。

容不得他倆喘息,品牌方的新品發布會接踵而至。到場的媒體也不舍得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在一輪閃光燈的逼迫下,那些問題終被提到臺前。

“邢望海,你對于楊鷗和須旭有可能将共同出演易一群下一部電影有什麽想法嗎?”

“你以前也演過易一群的電影,是否有向易導推薦過楊鷗呢?”

“楊鷗和須旭曾經的關系,影響到你和他現在搭檔嗎?”

“你有看見粉絲們的網上留言嗎,他們似乎對楊鷗很失望,那你呢,你覺得這影響到你們現在的合作關系了嗎?”

“.......”

這些火力四射的問題直指邢望海,彷佛他在此刻成為了一個可供突破的口,從而能讓他協助他們攻讦楊鷗。

“沒有任何影響......”邢望海站在閃光燈的正中央,脊背筆直,肩膀打開,下巴甚至無自覺地揚着,他比任何人都笑得淡定。正是這樣的笑,迷倒了一片粉絲,也讓楊鷗刮目相看過。

“沒有什麽能影響我和楊鷗之間的關系,”邢望海一只手貼在西服的第三顆扣,腹部微微起伏,“他是一個很棒的演員,同他合作,讓我擁有了很多之前沒有的經驗。無論作為朋友還是一起拍過戲的同事,我都希望他以後能接到更多優秀的戲劇,楊老師值得。”

他們迫不及待捕捉他的氣急敗壞,好像明星們的失态才是最有價值的鏡頭。邢望海顯然讓他們失望了。

邢望海曾用一個夜晚看完楊鷗過去的表演,僅僅一晚,已滋生出不同尋常的認知,他被他精湛克制的演技生擒了,以至于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淪陷得不自知。他和他演着戲裏的愛人,互訴衷腸、分道揚镳、怨恨、相愛、複合、難舍難分,用一百來天循環完愛情裏所有的不堪和轟轟烈烈。

他記得在山裏的某個夜晚,他們在篝火旁對戲,燈光組打下淺綠的光,将他們團團圍住。這光幽深、凄涼,映照在兩張化着傷痕的臉上,看起來充滿着窮途末路的窘困。柴火燒得噼裏啪啦響,楊鷗隔着一股青煙看過來,他按照劇本裏寫的,也看着他,用不解、怨恨的一瞥。可是,邢望海知道,真實情況與演繹的相去甚遠,他被那眼神看得渾身酥軟,掌心裏已經流出汗,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功。好在導演及時喊“Cut”拯救了他。楊鷗在結束之後走過來,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他沒有絲毫遲疑,就将潮濕的手遞向對方。他想,就是那時吧,他的本能被喚醒,要不管不顧地同他相愛。

楊鷗比邢望海先走的過場,所以是在活動快結束時才知道邢望海受到媒體“夾擊”。他在停車場攔截住邢望海的保姆車,漆黑發亮的車門緩緩打開,邢望海從後排探出一顆腦袋,挂着有些吃驚的笑。楊鷗飛快地下車,再鑽進邢望海車裏,同他并排。邢望海還未開口,楊鷗就已經捉住他的手,指腹一點一點地摸,摸到他的手腕,在他耳邊說:“下次不要勉強自己回答任何讨厭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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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這回事。”邢望海搖搖頭,說完,他便靠向楊鷗的肩。

這是一個妄為的舉動,車窗外就是衆目睽睽的世界,還有不少私生粉或者狗仔蹲守,也許下一秒他們就要落入世界險惡的窠臼。

楊鷗閉上眼,沒有動,溫和的寂靜烙下此刻。

“十一月我進組,如果可以,要不要來探班?”

邢望海擡眼,看着對方,楊鷗的手從後背與車座的空隙插進去,托住他的腰,笑意溫暖,“願意嗎?弟弟。”

“願意,”邢望海飛快地将臉蹭進楊鷗肩膀,悶聲道,“我願意,我一定會去看你的。”

91.

齊情的歌曲上線了,Mv同一時間釋出。因為是他的Solo首秀,粉絲造勢巨大,微博廣場和超話都是工整的控評。除了網絡上的聲援之外,焱城人流量最大廣場上的Led屏也被粉絲包下,連續一周滾動着齊情相關的宣傳視頻。公司喜聞樂見粉絲的自來水,但同時也在焦急等待專業樂評人的評價。全司上下,從邢望海開始到組合裏的隊友們以親友身份打頭陣,均買了單曲并Po到社交平臺上,圖文并茂,以示支持。平時還算相熟的藝人朋友們,這次也在微博上不遺餘力地幫他宣傳。

褒揚或貶低,齊情都看得很重。他要連着發行三首數字單曲,這首是他的主打曲,同時也是讓市場鑒定他作為音樂人是否合格的先行炮。最好的結果是,不僅粉絲心甘情願買單,還能具備傳播度,至少街頭巷尾可以耳熟能詳。

齊情忐忑不安了一整天,銷售量是他關注的一方面,他更多地是在刷Tag,窺探網上對單曲的反響。粉絲們自然是帶上了十八層濾鏡,吹得天花亂墜。但也有不少路人發言,認為齊情的Mv過于詭異,難以理解。還有人對于曲子難以消化,認為過于嘩衆取寵,因為加入了不少民族樂器編曲,讓整體風格變得有些悲怆,和聲走向同Rap融合在一塊,顯得愈發有一種說不出的詭谲。

一千個人心中自然有一千種哈姆雷特。一首曲子被發表,如果僅僅是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裏,不在乎外界評論,老實說,齊情還沒有修到那種高端境界。他挺貪心的,不僅希望業內人士肯定,也希望普羅大衆能夠欣賞。

徐幻森不懂音樂,也沒時間注意這些細枝末節。前兩天,兩人見面時,齊情一句話帶過,要不是熱搜挂起來,他簡直跟失憶一樣。

他坐在辦公桌前,盯着手機屏幕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叫來助理,讓她幫忙操作購買專輯。

助理認真地幫他注冊賬號,開通會員,然後調到購買界面,讓他自行操作。

徐幻森點擊購買時,忽然問:“怎麽一首歌才兩塊錢?”

助理捂着嘴巴笑,“徐總,你可以多買幾張啊,把數量修改一下就可以了。”

徐幻森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然後,他想也沒想地輸了一個五位數。

購買完畢,徐幻森向後仰了仰,整個人陷進皮質座椅裏。他維持一個姿勢坐得太久,坐到微微有些麻木,才動了動,腳繃直成一條線。他順着視線下移,想到齊情,曾經目光坦率到過分,緊鎖着自己這雙腿不肯挪動分毫。他們就在那樣一個夜晚的掩護下亂了套。這一切原本都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可他本來也不是有什麽充分的計劃。

這樣安靜,讓他還想起齊情的氣味,微微帶着鹹味,也帶一種木質的香味,混合在吻裏,嘗起來是甜的。複合後,齊情帶他去過一次錄音棚。他站在齊情身後,看着棚內燈光一片片亮起來,那些電子鍵盤、調音器、音軌看起來像是太空艙的操作面板,閃爍着或紅或綠的光芒,将他排斥在外。齊情臉上挂着興奮,不是同他上床時的那種興奮,而是一種什麽也攔不住,義無反顧的興奮,這讓他微微起了些妒意。

齊情撥弄着電吉他,還有架子鼓,在那些他念不出名字的音樂輔助器間來來回回。不時有什麽東西被齊情撞倒,又被他及時扶住。徐幻森在一旁,靜靜觀察着這樣的齊情——

滿眼的喜悅和滿臉的志得意滿,都不是屬于他的。卻比他見過的任何時刻的齊情,都來得生動。

那天他是悄悄走的,齊情回過神來,在電話裏發脾氣。他牙齒咬緊,腮幫子裏藏着沒來由的酸澀,對齊情說:“明天九點還要開會,我忘記了,改天吧。”

有時候,界限是一條無限趨于透明的魚線,一旦閉眼撞上,會割出一道血痕。徐幻森從未想過付出這種代價,他包容齊情的魯莽和驕縱,同時,他希望對方也能原諒自己的無情和懦弱。齊情和他不是一類人,正是因為這種截然相反的差異,讓他感到新鮮。在他還沒有徹底厭煩前,他是傾向于享受的。

手機在這時響起,徐幻森将思緒斂回。他盯着在擅自震動的手機,響了一會兒,又不響了,然後再次響起來。

他嘆了口氣,接起來,幹巴巴的聲音也出來了,“有事嗎?”

齊情在那邊大叫一聲:“徐幻森,我第一了!”

徐幻森頓了一下,忽然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麽。他一動不動,感到鼻子竟稀奇地酸脹起來。

“是嗎?”他生硬地笑了笑,“恭喜啊,大明星。”

“啊......不跟你多說了,我待會兒還要上節目,他們來叫我了。”齊情那邊已經有人在催促了。

“好,”在挂電話前,徐幻森忽然沒來由地問了一句,“你準備怎麽慶祝?”

齊情握着手機,愣了一瞬,他有些不确定,但還是大着膽子問:“你想跟我慶祝嗎?”

“你願意嗎?”徐幻森很幹脆。

怎麽會不願意?

齊情還沒來得及說出“願意”,一張臉卻兀自紅了起來。徐幻森總是這樣,讓他能在不經意間,嘗到一種莫名其妙的心動。他迷醉在他不經意的柔情裏。當他第一次擁住他,他就意識到,自己的手永遠記住了他的溫度。

“等我。”齊情小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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