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快!快脫馬甲,悄悄脫給……

無方城城防大陣外的天空,白天時還晴朗着,到了傍晚,風暴又開始壓頂。

對沖的靈濁之氣十分不穩定,導致一日之間,氣象萬千,時而狂風席卷,風刃撞擊得結界屏障尖鳴不止,時而又無端飄起鵝毛大雪,直覆得屏障上一片白茫茫,地面的燈火一照,恍如天地颠覆。

俞喬從車辇掀簾出來時,頭頂積雪已融去不少,積雪之上隐約現出另一座城市的模樣。

說是城并不貼切,那裏陰暗破敗,角落裏累着骸骨,也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的,蟲蠅成群,與屏障底下的軟紅香土形成天壤之別。

她看見一個瘦小的童子,雙手攏在胸前,飛快地穿過低矮土房中間的小巷,他穿着同泥牆無異的麻衣,上面已經結滿了補丁,赤着腳踩在水坑裏,濺起一連串的水花。

侍從推來一個木制輪椅,俞喬體內靈力和妖氣還未達成和解,手腕上依然帶着禁靈镯,下半身仍是魚尾,走不了路。

謝留喚道:“小喬。”

俞喬垂首,一雙白弱得驚心的手伸到她身前,做好了要抱她下車的架勢。

她還沒搭上那雙手呢,吳若就疾步走過來,說道:“哪用得着少主親自動手,你們兩個沒眼力見的東西,還不快抱俞姑娘下車!”

謝留露出無奈的表情,退後兩步,讓出位置,換兩個侍從上前,将俞喬從車上擡下,放到輪椅上。

白紗羅裙覆蓋住她的魚尾,只露出最末端的一點火焰似的紅,上面覆着一層晶瑩的水膜,輪椅上鋪着軟絨,坐着委實舒适。

她又好奇地仰頭望向頭頂,結界之上的水花已經停了,小童筆直地站着,雙手垂落,從他懷裏滾出幾個拳頭大小的果子,碾過滿地的血水,骨碌碌滾出去好遠。

俞喬看着他虛軟垂下的頭,屏障底下的燈光映照過去,他的紅瞳已經失去亮澤,頭上突出的陰影,并不是梳起的發髻,而是一只形如竹筍的角。

“是蜃景,風暴不穩定,時常會映出別地的景象。”謝留仔細端詳片刻,“觀他的模樣,這應該是魔域的某處。”

俞喬默然,魔域,是個更殘酷的地方。大魔頭的窩,如今瞧着還破破爛爛的。

系統蹲在城主府門樓屋脊上,一看見俞喬的身影出現,就開始歡快地蹦跶,連聲道:“喬喬來了,喬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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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了沒一會兒,又開始驚叫,“喬喬怎麽了?為什麽需要人抱着下車,她是不是受傷了?”系統扼腕,“這不應該啊!女主不該受到任何傷害,一定是你亂删劇情的過,我的喬喬受苦了,嗚嗚。”

姬長離坐在宴廳中,遙遙看一眼那一蹦三尺高的光團,并看不到門口的景象,他也沒什麽興致放出神識,只在心裏警告它,“別在我腦海裏叫嚷。”

系統沉默片刻,親眼見着俞喬被推入城主府的大門,才一猛子沖回宴廳內,“我的天吶!男二竟然長得如此好看又溫柔,宿主,大危機!你輸了!”

姬長離:“閉嘴!”

無方城的城主府端的是豪華奢靡,高牆朱瓦,雕梁畫棟,府內的明珠照得花石流光,府邸上空設有陣法,蕭瑟的魔域蜃景被星海銀河替代。

謝留一行随人引領到達宴廳,宴廳中已差不多滿座。

俞喬轉眸掃了一圈,不由得感嘆,修真界的顏值水平當真不錯,不管是年輕的,還是有點歲月沉澱的,都品貌不凡。

原主是個腦子裏除了練劍就只剩下大師兄的一根筋,社交基本為零,在座的俞喬一個都不認識。

無方城的城主夏侯衍坐在上位,一身玄底金紋錦袍,并未束冠,長發随意地披在衣袍上,看上去十足放浪形骸,沒有一點待客的規矩。

但他身上那渾然天成的氣勢卻叫人不敢挑剔他半分錯處,一瞬間就抓住了俞喬的眼睛,使得周遭衆人都相形失色。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吧。

俞喬的目光觸不及防地和他撞到一起。

“!!!”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很不對勁!

她下意識朝他左眼眉尾看去。

夏侯衍眼角略彎,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坐在位置上,只擡手向謝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留行一個晚輩禮,在侍女的引領下入座。

開宴。

侍女的裙擺花一樣的在廳上旋轉,一盤盤珍馐瓊漿流水一樣被擺上桌案。

宴會上的桌案是矮桌,俞喬坐在輪椅上就不大方便,吳若眼看着謝留又要親自動手抱她入座,嘴巴張了張想要阻止,但轉眸一看,四處都是眼睛盯着他們這裏,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去拆自家少主的臺,便只好默默忍了。

俞喬被謝留抱到軟墊上,一擡眸便對上夏侯衍興味十足的眼神,他笑着打量他們片刻,說道:“謝少宗主是何時在身邊養了這樣一只……半妖?”

随着他的話音,其他人都停下各自寒暄,看過來。

謝留理好俞喬的裙擺,才端坐回去,含笑道:“她是我方契約不久的靈獸。”

夏侯衍滿臉驚訝,“這倒怪了,我聽說謝宗主早就為你找好了契約靈獸,只等它破殼。”

有人立即接口道:“我聽說還是從赤水秘境取來的火麒麟,少宗主好端端的怎會放棄一只祥瑞之獸,去契約這麽一條小鯉魚?”

陰陽怪氣的。

俞喬視線轉過去,盯着對面那個說話的中年男子,小鯉魚怎麽了,小鯉魚吃你家大米了?

她的目光直勾勾的,那人被盯了一會兒,渾身不自在。

能直接坐在夏侯衍下首的人,這樣的修為資歷,不論是在自己宗門內,還是在外行走,多數人見了他都要執晚輩禮,就算謝留是禦獸宗的少宗主,身份高他一階,但到底是晚輩,見他都要禮讓三分。

晚輩行為不妥,他自然是有資格說上兩句的,那人皺起眉頭,不悅道:“你這靈獸怎麽這樣盯着他人看,好生無禮。”他說完,又轉向謝留,“謝少宗主,你讓靈獸與我們同桌吃飯,也太過失禮了。”

謝留還沒說話,吳若長老的炮仗脾氣先被點燃,他冷哼一聲,“那不好意思了,我們禦獸宗的宗旨,結契的靈獸和修士榮辱一體,地位相當,我少宗主是什麽地位,他的靈獸就是什麽地位。”

吳若說完,從自己懷裏掏出個毛球,是只垂耳灰兔,又從碟子裏撚起一塊雲片糕遞給它啃,“別說少宗主,就是我的靈獸也有資格與你同桌吃飯,你要不樂意,那你把桌子搬出去,去院裏吃。”

另外兩位長老沒說話,但都不約而同地從袖子裏、從懷裏掏出靈獸,用行動支持自己的老兄弟。

俞喬:這是什麽中老年寶藏三人團?感動.jpg

對面那人被氣得直喘氣,“你你你”了半天,憋出一句,“豈有此理!”

有修士打圓場,說道:“方長老莫動氣,禦獸宗這個規矩,我是知道的,以往我與禦獸宗道友吃飯,還曾被靈獸從我手裏搶過食呢。”

席上其他人跟着道:“确實如此,前些日子的宴席,禦獸宗的道友都帶着自己的靈獸,其實也無所謂啦,瞧着還挺可愛的。”橫豎大家各有各的碗筷吃食,又不在同一個碟裏吃飯。

“對對對,方長老,你們……咳,想來是第一回 同桌吃飯,所以不清楚。”

俞喬眨眨眼睛,悟了,對面那位想必就是煉器宗的朋友,這兩個門派不對盤,絕不會吃到同一個鍋裏去,看來大家都知道。

難怪吳若長老一點就着。

那位方長老更是來氣,口氣冷厲地說道:“哼,靈獸?不過多了一道契約,就從該被誅殺劍下的妖,成為座上賓,簡直荒謬,我煉器宗絕不與畜牲同席。”

他這一句“畜牲”說得擲地有聲,看向俞喬。

俞喬一把捏碎了手裏的糕點,手腕上的禁靈镯閃過靈光,扼住她經脈裏洶湧而起的劍氣,畫影劍在識海裏嗚嗚震動。

兩個人同時朝她看了過去。

謝留微微蹙眉,低聲安撫她道:“小喬,別生……”

砰——

酒盞重重落到桌案的聲音将所有人都驚得一愣,謝留也吞下了未盡的話語,朝着主座看去。

夏侯衍沉着一張臉,眼神冷冽如刃,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方長老請回吧。”

方長老臉上露出驚愕,在他身後煉器宗的人也面面相觑,顯然都沒料到夏侯衍竟然會選擇驅逐他們。

宴廳之上鴉雀無聲,煉器宗臉面盡失,方長老咬牙道:“夏侯城主,你不要後悔。”

夏侯衍聞言嗤笑道:“我這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受別人威脅。”

方長老連道三個“好”字,起身帶着煉器宗的人憤然離席,臨走前還狠瞪了俞喬一眼才罷休。

俞喬表情有些懵,看向夏侯衍,對方似是無意之間地一擡眸,正好與她視線對上。

俞喬心跳不受控制地“撲通”一下,有些疑惑了,這人是因為和禦獸宗關系更好才拉偏架,還是在為她出頭?

系統的光團快飄上天,朝着俞喬撲去,一邊激動叫道:“宿主,快!快脫馬甲,悄悄脫給女主看啊!”

夏侯衍攏在袖擺下的手指輕輕勾起,一絲輕風卷上快撲到俞喬臉上的光團,将它收回手中,五指收緊。

系統:“……”宿主,請問你有什麽疾病,為什麽它又要被捏?

俞喬只覺得臉上微微一涼,清風拂面,鬓角的碎發輕輕飄起,又順滑地落回肩頭。

謝留抿起嘴角,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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