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範島

不可思議的一切顯得更加迷幻。

之前,陳超還在幻想倆人今後能否說上什麽話,或是一起做些什麽事。可這會,他們就一起共用了一套桌椅。陳超似乎能感覺到,範島身體裏的熱量通過座椅傳遞到了他的身上來。他覺得眼前的一切是之前迷幻狀态的延續。

直到身旁的範島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陳超。”他答道。

“我叫範島。”範島一邊小聲說着,一邊在紙上寫了出來,字跡顯得飄逸簡潔。

此時陳超還沒有完全從迷幻的狀态中蘇醒,聽不清範島說的話,又看不清範島寫的字,于是陳超大膽地猜測道:

“是範鳥?”

“不是,是範島!”

範島及時地糾正了陳超的錯誤,顯得十分輕松。而陳超則為自己無心的犯錯感到非常尴尬,緊張的情緒陡然加倍。但我沒有想到,這份緊張的情緒竟然持續了整整一個學期。

所以陳超說,他第一個暗戀的男生還是範島。

可是,暗戀範島的同學在班上很多,既有表現娘娘腔的男生,也有取向平常的女生。陳超的這些情敵裏面,誰開始搭讪他了,誰和他談笑風生,誰又進行到了糾纏的狀态,最後誰和他不歡而散了,等等敵人們的一舉一動,臉上的喜怒哀樂,這些陳超都一一看在眼裏,因為陳超和範島是同桌。

從早上七點半的晨讀,到晚上九點半的晚自習,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陳超雖然近水樓臺,但卻從不敢想要得到這個月亮。對于情敵們,陳超始終潛伏在背後,同時卻不會對他們構成任何威脅。因為沒有人知道陳超是怎樣的一個男生,包括他自己。但有時候,陳超還是沒能趕上他們的節奏,慢了半拍。

這天的晨讀課前,邵維邁着溫柔的步子走過來,遞給了範島一袋200毫升的鮮牛奶,說:

“喂,範島,我給你買了袋鮮牛奶。”

範島看着邵維,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笑了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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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給我啦,我不喝牛奶。”

“牛奶有益無害,喝了吧,乖乖。”

邵維把那袋鮮牛奶放在範島的課桌上,轉身走開了。

“拿走哇,我真的不喝的喂!”範島朝邵維的背影喊道,表情略顯歡快。

邵維頭也沒回,只是擺了擺手,扭着屁股繼續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陳超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範島,只見他盯着桌面上漸漸冷卻的那袋鮮牛奶,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的挂在眼皮上,臉上的表情平淡得出奇,沒有一絲的喜悅或是生氣。突然,範島眨了下眼睛,拿起那袋仍略帶溫熱的鮮牛奶,遞到陳超的面前,問道:

“瓯越,牛奶,你喝不喝?”

陳超慌忙收回眼角的餘光,囧迫地答道:

“呵呵,我不喝。”

說完,陳超的兩個耳廓就開始發燙了。

範島輕聲地“哦”了一下,似有似無,然後咬破牛奶袋子的一角,吮吸了起來。

範島喝牛奶的時候,陳超偷偷看了邵維一眼,隐約發現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在他的嘴角。

語文課和英語課通常在上午的第一節,這樣可以很好的和晨讀課銜接。今天的第一節課是語文,所以在晨讀課上,大家都很自覺地把語文書翻出來讀讀背背。

此時,陳超可以從嘈雜的讀書聲中辨認出兩個人的聲音。一個人是同桌範島,這很正常,因為他就坐在陳超旁邊。另一個就是邵維的聲音,陳超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因為邵維的娘娘腔調。說邵維有點娘,其實也有不娘的時候,何況他還有一臉的絡腮胡。說他娘,主要還是因為從他的行為舉止中散發出的騷味。

陳超覺得,邵維一定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而總是把自己的真實狀态表現出來,比如說對範島的好感。就這一點,邵維就已經讓陳超望塵莫及了。再比如,在語文課上有感情地朗讀課文,邵維總能夠向大家充分展現,什麽叫情感充沛。

輪流朗誦課文,這是語文老師的上課風格。語文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姓李。此時李老師已經坐在了講臺上,随着嘈雜的聲音漸漸減弱到一片寂靜,一天的第一節課就開始了。

“邵維,從你開始向右一排過來,朗讀《離騷》這篇節選的文章,一人讀一小段,開始吧。”李老師開始上課了。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這就是邵維的聲音,騷而不膩。

班級裏第一個公開表示對範島有好感的同學其實不是邵維,而是周婷,她是一個女生。

周婷通常是這樣和範島交談起來的——

“範島,你的皮膚真好,是天生的吧?呵呵呵呵!”

“範島,你家住兒,要不放學我們一起走?嘻嘻嘻嘻!”

“範島,你還沒有女朋友吧,你覺得我怎麽樣?哈哈哈哈!”

周婷并不是那種幼稚的女孩,只是特別的開朗。看得出來,範島和周婷交談起來是愉快的。在周婷面前,範島總是可以将他的冷幽默發揮得淋漓盡致。但範島不會主動找周婷攀談,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範島對周婷沒有興趣。

上午的課結束後,周婷湊近範島,問了範島一個讓陳超心頭一顫的問題:

“範島,我問你,邵維是不是親過你了?”

當時,範島沒有理會周婷,最後,周婷背上書包,生氣地離開了教室。

周婷走後,邵維走過來,說道:

“範島,我們走吧。”

此刻,陳超突然意識到,原來他們發展到什麽程度已經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下午提前來到教室,幾個中午留在教室的姐妹們在嘀咕讨論着什麽。仔細一聽,陳超明白了。

前段時間同學們還非常熱衷于讨論的一個問題,現在似乎有了結果。這個問題就是,周婷和邵維,範島會選擇誰?如今,大家都默認了這個事兒——邵維和範島在一起了。

周婷進教室的時候,不是一個人,也沒有了上午的怨氣。範島被邵維占有了,周婷沒有絲毫妥協,當天就有了新歡,那人是同班的王軍。

說說王軍這個人,陳超觀察這個人很久了。王軍是個複雜的人,平日裏就喜歡沾花惹草。最明顯的是,王軍一邊追求周婷的時候,一邊在和範島搞暧昧。有時候陳超會看不慣王軍,覺得這個人極其自戀,甚至會表現出自傲的程度。但陳超必須承認一點,他确實也有自戀的資本,比如寫着一手好字,比如有身材有身高,比如學習前茅。

事實上,除了臉蛋和範島沒法比較之外,王軍的其他各方面都毫不遜色于範島。尤其是各科老師都對他疼愛有加,因此,王軍的自傲并不是毫無理由的。但自戀又自傲的人通常也是自私的,這是陳超作為男人的第六感,飽含嫉妒羨慕恨。

陳超本以為第一個學期,自己會安安分分地度過,但那種難以控制的事情還是發生。

事情發生在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天。

那天晚上,縣城電影院有電影在放映,學校也發放了電影票,但陳超忘記了放映的場次和時間,沒有一點想去的欲望。

七點多鐘的時候,陳超一個人走到了學校前面的路口,不知何去何從。鈉黃色的燈光下,另一個孤單的影子走近了他。陳超沒有想到,這另外一個孤單的人竟然是範島。

“嗨,陳超,這麽巧,你怎麽也還沒有去看電影?”範島問。

“我忘了放映的時間了。你呢?”陳超說。

“我一個人,不太想去。”

“這樣。”陳超本來打算說自己也不想去,但沒說出口。此情此景見到範島,讓陳超感到有點兒緊張。

“如果你要去,那讓我陪你一起去吧。”範島說。

“好啊。”陳超喜出望外。

他們一起爬上一個坡,來到了勝利路和豪棟街的交叉口。此時,前方走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們走進一看,原來是班上的一位女同學,她叫朱璇。

“哎呀呀,你們兩個怎麽在這兒,要去哪兒?”朱璇細聲驚叫着說。

“我們準備去看電影。你呢,怎麽在這裏,要去哪兒?”範島問。

“我看完電影回來,準備回家了啊。你們怎麽現在才去看喲?”朱璇說。

“那你知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場次?”

“我看完還接着放了一場,現在正在放,估計是最後一場了。你們可以過去看一下嘛。”

“好吧。”

“那我回家去了,拜拜。”

“再見。”

朱璇離去後,又是剩下陳超和範島兩個人的身影。

陳超和範島站在路口,突然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範島,那我們還去不去電影院呢?”陳超問。

“我就怕沒場次了,白跑一趟。”範島擔心地說。

“那就不去了吧,反正我其實也不太想看。”

“那我們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要不去我住的地方看電視。”陳超別有心機地說道,誰知範島立即同意了。

“好啊,遠不遠?”範島問。

“不遠,就在前面的巷子裏。”陳超興奮地回答道。

于是陳超帶着範島來到了新較場巷的家裏。他們走進門,看見惠惠正在客廳看電視。

“胖妞,有客人。”陳超說。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惠惠像只母色狼,見到範島,激動之情溢于言表,還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笑。

範島對惠惠笑了笑,然後問陳超:

“衛生間在哪,我想上個廁所。”

“直走,就在廚房裏面。”陳超說着,心中泛起想陪他一起去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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