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南康白起與浮生六記
悄悄的,冬天來了。長沙的冬天是潮濕而陰冷的,不是烏雲滿天就是在下雨。楊康逃了課,像作賊一樣偷溜回宿舍,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宿舍中發呆,不知該做些什麽。有人敲門,竟然是範凡,因為這意外的相遇,兩人都是一怔。楊康鬥膽走到他身後,環住他的腰,将臉埋在他背上,說:“真想殺了你,然後将頭割下來作成标本。這樣,走到哪裏都能帶着。”誰知,範凡掰開楊康的手,走了出去。
以後的半年裏,各種病紛至沓來,失眠、重感冒、過敏、胃疼,不肯去醫院。楊康想念範凡的次數開始變少,大多數時間是同各種各樣的病纏綿病榻,昏昏沉沉。感冒一個月不見好轉,剛好一點,又開始過敏,連帶胃疼,疼得睡不着,半夜起來傻坐着,大把大把吃去痛片,有安眠作用。體重直線下降,一七七的身高,六十公斤不到。楊康近于自虐自棄的行為吓壞了同學,七個人輪流看護,看着楊康吃藥,挾持他去醫院。楊康無可無不可。
一次醒來,範凡坐在床邊,滿臉陰雲,兩人相對無語。範凡問:“你是不是想找死?”楊康還知道笑,說“活得好好的,幹嘛想死!”範凡惱了,惡狠狠地說:“你他媽的就是在找死,有病不去醫院,亂吃藥,哪天死到屋裏都沒人知道。變态。”那時楊康最怕聽到的就是“變态”兩個字,因為他想過自己也許真的是。這會聽到範凡這麽說,楊康氣得全身發麻、手腳冰冷,心想:我變态?我變态也是你招的。于是拿起床上的東西亂丢,對範凡吼到,“我變态你還不躲遠點,滾吧!”
太多的話堵在心裏,可是說不出口,這個人是自己喜歡上的,與人無尤,就算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自己找的,能怪誰?後來範凡說,那一天楊康臉上的表情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萬念俱灰。
聽到開門關門聲,楊康沒張開眼睛,只是在想,如果可以,他一點都不想喜歡上範凡。找個女孩子,光明正大地手牽手走在人前,這樣多好。可是,沒人給過他機會,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喜歡上了範凡。如果早知道,他不會來長沙,如果早知道,他不會讓自己遇見範凡。如果,一千一萬個如果。
後來楊康問範凡為什麽竟然想開了,肯和自己在一起。範凡只說:“你夠狠,說斷就斷,走在路上見到我眼也不眨。”楊康說:“然後你就突然發現不能沒有我?你還真是犯賤,人家在身後追,你就跑得不見影。人家停下來往回走,你又開始追。”“也不是犯賤,想通了呗,左右不過是一輩子,還是找個看得過去的比較好,”範凡又澄清,“我可沒追你,我們頂多算一拍即合。”
那是大三楊康過生日,範凡也來了,大家都喝了很多。楊康偷了個空自己在外面站着,回味範凡剛才表現出來的熱絡态度。誰知,範凡走到他身後,将手搭在了他肩上。很多事故就這樣有了新的開始……
曾經近于絕望地把握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為了以後自己還有可堪回憶的資本。那時不敢奢想“天長地久”,幸福得想在高潮那一刻死去。
生活不會總是一番風順,我們都很平凡,也像平凡人那樣地過着日子,吵架、冷戰、溫馨、關懷,無論發生了什麽,只要兩個人有一起努力的決心,就敢于走下去。
常常想起張愛玲的話,用在我們身上也很合适。
他不過是一個不過的男子,我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人,或許,在這個世界上,仍舊沒有我們這類人的容身之處。
可是,總該有地方能容得下兩個平凡的男人。
昨天老公出差一周後返家。
我興奮得難以自持,在他身邊跑前跑後,手腳沒處放,老公被我鬧得一直笑。
稍為鎮定下來,開始對他三堂會審。
“坦白從寬,這次出去有沒有什麽豔遇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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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老公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随口說。
“連多看你一眼的人都沒有?”
“沒有。”
我換到右邊,踢了他一腳,鄙視他:“你真差勁!”
他瞪我一眼,“哪天我跟人跑了你才高興。”
“你敢,你可以誘惑,但不能上。要是讓我知道你跟哪個人糾纏不清,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做了個瞄準的姿式,“打爛你兄弟!”
後來老公拒絕跟我進行這種低智商的對話。
今天早晨一覺醒來,老公就躺在我身邊,氣息悠長,睡得很香。
看着他的側臉,忽然想到起兩句話:
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惟一的要求。
前幾天的事了,老公出差,我一個人在家。
正坐在桌前靜靜地看書,老公偷偷摸摸地回來,不聲不響地走到我身後,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
我當時吓得臉都白了,跳起來呆呆地看着他。
老公也吓了一跳,忙安撫我說“沒事沒事”
我怒從心上起,把他按倒在床上,找了一根皮帶把他手腳都牢牢地捆起來。
老公有愧于心,只是嘴裏求饒不敢反抗。捆完了,我拍拍手,施施然地出門逛街去了。半個小時後回來,老公像條蟲似的地床上扭來扭去,掙不開。
後來老公要ML,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就是不敢開口。
給他個教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吓我。
被老公那麽一吓,晚上睡覺就做惡夢。
夢到下午時分去上廁所,一開門,便看到兩雙腿在裏面走動着,只到膝蓋,再上面便像穿上了隐形衣一樣看不到。當時不知出于一種什麽心理,視而不見地走出來,回到自己房裏,有個同學一臉神秘地問我:“你也看見了?”司空見慣似的。
然後,屋裏不知怎麽會突然多出一個樓梯,直通往一樓,日光斜照在上面,一如其他慵懶的午後,一個老太太四肢着地,沿着樓梯限難地爬上來,邊爬邊擡起頭來看着我,臉上帶着一絲笑,不是爬得辛苦,倒像是一臉陰森森的冷笑。
吓醒了,雙手抓着老公手腕才覺得安心一點。結果把老公也吵醒了,坐着陪我說了好一會話。
早晨起來時向老公描述那個夢,老公笑我:“膽小就膽小,還特喜歡看鬼片。”
長沙這幾天天氣真的不錯,一直有太陽。
周六下午,和老公坐在陽臺上,把被子也拿出來曬。
後來有感而發,對老公說:“幸福是什麽?就是晴天的時候可以曬曬被子聊聊天。陰天窩在屋子裏,沒事的時候吵吵架打打孩子。”
把老公笑壞了。
網友因為不擅言詞,在工作中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向我傾訴。
我也大發感慨,說:“唉,哪天自己當老板就好了,帶一幫小弟,盤腿坐在沙發上,說一聲‘水來’,就有小弟捧着一杯水跪在面前說‘請用’”
後來又抱怨說:“現在我就老公這麽一個小弟,他還常常不聽話。”
網友說:“大人您現在是考生, 您的老公不是該以你為重嘛, 他該好好照顧你, 不讓你有後顧之憂才是。”
我說:“ 哪敢,老公每天回家累得要死,我都不敢吵,看他有精神才敢鬧他,不然就自己一個人乖乖躲到一旁摳牆角。”
吃過午飯,在陽臺上放了個躺椅,盡力伸展着四肢,陽光照得全身懶洋洋的。
老公湊過來問:“懶蟲,怎麽躺這兒?”
剛吃過飯,在曬肚皮。”
吃完飯幹嘛要曬肚皮?”
可以不用刷碗!”
老公買了身三件套的西裝,問我:“帥不帥?”
我圍着他繞了幾圈,說:“以後你天天穿這個。”
老公得意非凡。
我又接着說:“我吐啊吐的就習慣了。”
其實真的蠻帥的,可是我不打算告訴他。
逛街時,看見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圍着一家藥店,熱鬧非凡。在人群外踮着腳看了一下,大致是吃這家店的藥死了人,親屬來鬧事。
附近人群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我拉着老公走到昏暗的小巷子,人來瘋地說:“老公,我們接吻吧。”
老公作賊似地向四周看看,沒人注意,小雞啄米似地啄了我一下。
我不滿意,接住他一下一下地啄回去,到了七八個時,頭上的路燈忽然光明大放,幸好沒人注意這邊。
我擡頭看看,很專家的語氣:“接吻,讓我們進入電力時代!”
老公最近在公司裏風生水起,被任命做部門的副經理,回來後不無得意地向我炫耀“怎麽樣,我厲害吧?”
這樣帶點孩子氣的話他幾乎從來不說,偶爾不小心溜出口,就會怪罪到我頭上,說心理年齡都被我拉低了。
他在外面其實很不一樣,見過幾次,海派,能侃,不要命的拼酒,講起女生來頭頭是道(我現在還用“女生”,像在學校),三五不時的小賭怡情。
沒有同志圈裏的朋友,不了解別人相處起來是怎麽樣的。可是有時看他叼着煙,眯起眼睛側着頭看麻将牌。我會注視一會兒,然後在心裏偷偷想:我是有了書有了電影再不需要其他的娛樂,和男生混在一起摸牌講葷話,這樣的愉快我永遠也給不了。
因為升職,老公無形中就忙起來,以前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和朋友出去玩一次,現在晚上出去多半是為了應酬,應酬就免不了要喝酒。
估計他快回來了,就走到最近的公交車站,坐在長椅上,看一輛又一輛的公交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
每次老公見到我總是很高興的,我也高興,因為別人看得出他喝了酒,我就有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攙扶着他。
“喝了多少。”
“一點。”
“醉了嗎?”
“一點。”
“會不會想吐?”
“不會,還可以。”
兩個人就這樣一邊說着話,一邊慢慢往家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