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滕久
滕久坐在方桌前,蘇苕不肯離去,卻也不敢來招惹他了。她垂着頭,露出雪白的頸,手裏正在撥弄着幾顆玉米粒形狀的金豆子,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那個江修媛,她犯了什麽事?”滕久想到白天她來找自己要手谕,廢黜一個修媛的品級。他不關心這些女人的事情,但是關系到人命,他也得鄭重對待。
對于蘇苕妃子,在之前他還是很敬重的。但是現在,他覺得她或許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溫順,她似乎也沒有那麽喜歡哥哥。滕久轉過頭,有些惆悵地望着庭院。
從小母親就教導他不要對漂亮女人輕易信任,甚至哥哥也這樣說。現在想來确實有道理啊。
“陛下,江修媛鞭殺了妾的胞妹,就交給妾來處理吧。”蘇苕妃子低下頭,鄭重地說道。
滕久聞言忍不住擡眸看了她一眼,說道:“可見你與你胞妹感情不是很好。”
蘇苕的手微微蜷縮,“陛下為何如此說?”
“胞妹進宮看望你,你竟不曉得要看管她,讓她慘遭毒手。胞妹死去,你不為她喪事勞心,卻在這裏一心讨好我。如今你已為了她平冤,為何不提出宮料理喪事的事情。”
滕久站起來,“你若要出宮,孤可以答允。”
他說完就要離開明苕殿,蘇苕妃子卻撲上來,拉住了他的衣袖,“陛下,你不可離去。宮裏的人都看着,你若今夜離去,讓苕如何在後宮擡頭。”見他不為所動,她更加拉緊他的袖子,“許昭容有太後娘娘依仗,苕現在只有陛下了。”
滕久轉過頭看她,冰冷的表情終于有所動容,母後不喜歡她,哥哥又死去了,現在她可以依賴的人也真的只有自己了。他今夜來這裏,不也是為了證明蘇苕妃子并沒有失寵。
他彎下腰扶起她的手臂,“你何必這樣。哥哥說你若是要出宮,誰也不會攔着你的。深宮寂寥,你不如回到娘家,尚且有親人照顧。”
蘇苕暗暗咬牙,他左一句要她出宮右一句還是要她出宮,看來是真的被他嫌棄了。她重重跪在地上,“陛下,苕永遠不會離開這裏!”
紗幔被風吹得高高揚起,滕久低下頭,看到她臉上留着淚痕,滿臉的執着和凄楚。她也擡眸看着他,“苕若離了宮,就再也看不到陛下了。”
一時之間,滕久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蘇苕妃子靠近他,趁他怔愣的時候,她環住了他的腰,聲音漸漸輕緩起來,帶了點魅惑,“陛下要照拂苕,就将苕當妻子來對待吧。”
“你這樣将置哥哥于何地?!”滕久開始無法理解她這樣的女人,哥哥怎麽會喜歡上這樣見異思遷的女人?他怒瞪着她,覺得她膽子也太大了。
蘇苕妃子見他推開了自己,也沒有驚慌,而是繼續說下去:“陛下一定以為苕蠢得可以吧,竟然在這種時候對您表明心跡。苕若真的是那種有心計的女人,這時候就應該毫無顧忌地表露出自己對儲久的思念,甚至跟随他離去。或者因為悲傷過度倒在床上,以此期待獲得陛下的憐惜。妾沒有這樣做,反而急切地想要讨好陛下,只是因為妾以後的依仗是陛下,而不是他!”
滕久詫異地看着她,“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陛下覺得妾之前所作所為很忘恩負義,您已經開始厭惡了吧。妾不如直接告訴您,因為妾不喜歡僞裝也不喜歡裝大度。要想繼續過着以前的生活,現在妾只想做陛下的女人。”蘇苕妃子信誓旦旦地說道。
以滕久的閱歷,他無法明白蘇苕妃子所說的這段話,他看着她,說道:“你一心想跟着我,是想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嗎?其實不用這樣啊,我不會廢了你的妃位,在後宮,你依然是蘇妃。”
蘇苕妃子低下頭,慢慢說道:“沒有陛下的恩寵,妾要這虛位做什麽?”見滕久還沒有明白,她解釋道:“若能得到陛下的恩寵,妾就算是個采女也心甘情願。”
原來後宮女子所争奪的,不過是皇帝的恩寵。滕久彎下腰扶起她,明白她的意思後,他嘆了一口氣,“母親告訴我,後宮女子很可憐,因為她們未必都是喜歡皇帝的,但是為了讨好皇帝,她們不得不喜歡。而皇帝呢,想喜歡誰就喜歡誰,不喜歡就将她丢在一邊。母親不準我做這樣的人,她希望我找到一個可以真心相愛的姑娘,彼此不抛棄對方。”
蘇苕妃子聽到“真心相愛”,微微一愣,宮廷裏也會有這樣的愛情嗎?她剛剛入宮受到儲久的寵愛,她是相信的。那時候的她天真爛漫,以為儲久深愛着自己,就只會對自己一個人好。後來她知道了後宮還有一個許昭容存在,她知道許昭容是太後讓儲久冊封的,她沒有在意。再後來,江修媛出現了,她這才明白帝王的愛是博大的,他可以一邊對她至死不渝,一邊又被其他美人迷惑。
直到儲久病倒,她才能真正地一個人擁有他。
“陛下,您現在是皇帝了,在以後也會有很多妃嫔。”蘇苕妃子覺得他那番話很荒唐,當初太後這樣教他,是因為沒有料到他有一天會代替孿生哥哥成為皇帝吧。如果他始終是那個不見人面的尹郡王,确實需要一個女子來照顧他生活起居。
但是現在不同了,大臣親王會想送進自己的女兒,番邦也會進獻異域美人,甚至太後也會改變心意,希望開枝散葉,讓滕久多些子嗣來繼承這偌大的“家業”。
蘇苕妃子幽幽地說道:“陛下還不懂男女之事,等你懂了,自然不同了。”哪有男人會嫌女人太多的。
“我既然答應哥哥要照顧你,自然不會讓你在後宮受了委屈。你不必這般讨好我。天色已經不早,嫂嫂還是早先休息吧。”滕久決定還是不跟她再談論下去,“江修媛之事,明日再說。”
他說完便坐在窗前的方桌前,沒有與蘇苕妃子一起入內室的打算。大殿裏靜悄悄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蘇苕妃子只好轉身離開,進了內室,躺在榻上,靜悄悄地想着自己的心思。
以後要再想個法子才是……
***
明苕殿的後院亮着一盞燈籠,宮女的腳步匆忙而悄悄,杏兒吩咐侍從擡着一輛軟轎,帶着他們走到宮門口,準備連夜将蘇妃的“胞妹”屍首送到蘇家安葬。
杏兒緊緊握着自家小姐交給她的令牌,這次能夠出宮她心裏是喜悅的。自從跟随小姐入宮,她就再也沒出宮一趟過。想到宮外那個人,她心裏一陣甜蜜。不知道他是否還在等着自己……
剛剛領着侍從走出明苕殿,一道身影忽然攔住了她。“杏兒姐姐,請等一下。”
月光下,杏兒擡起臉看攔住自己的人,只見她一身藍色宮裙,發絲輕绾,露出嬌俏的臉龐,嫣紅的小嘴正微微翹起,露出淡淡的笑容。杏兒認出她了,“姜柔,你怎麽在這裏?”
她們兩個并不熟,按理姜柔是剛來明苕殿的,而杏兒已是大宮女,位置比她要高。姜柔屈了一下膝,嬌柔地說道:“娘娘覺得讓杏兒姐姐出宮太辛苦了,因此叫我來代替杏兒姐姐做事。”
杏兒握緊手心的令牌,有些吃驚地看着她,“這種小事何須你幫忙,你這是唬我呢……”
“杏兒姐姐,這是娘娘體恤你,出宮麻煩又危險,”姜柔一邊說着一邊走近她,然後攤開自己的手,“你看,這是娘娘的信物,唯恐杏兒姐姐不信。”
“可是,蘇家在哪裏,你又不會帶路……”杏兒還是不信,心裏已經有些不快。
姜柔擡起手捂嘴而笑,“杏兒姐姐在開玩笑嗎,偌大個蘇家,京都裏的人誰不知道?”
也是,京都首富的府邸連三歲小孩都認得。杏兒站在原地掙紮了一下,無奈只好将手裏的令牌給了姜柔。“你辦好事,快去快回。不要讓娘娘等急了。”
姜柔接過令牌,屈膝行禮,“是。”看着她謙卑的模樣,杏兒想發怒也發不出來,心裏又在疑心小姐是不是窺探到了自己的心思,因此有意中途改了主意,不讓她出宮。
她滿心惶恐不安,看着姜柔和轎子越走越遠,跺了跺腳,只好轉頭回到明苕殿。
姜柔帶着擡着轎子的侍從繞過主道,準備從小道來到宮殿偏門。這是擡屍出門,侍從們也知道規矩,不能走大門。因此沒有說什麽就跟着姜柔走去,走了一半,姜柔忽然小小地尖叫了一聲,“哎呀,誰在那裏!”
天色不好,光線昏暗,侍從們驚慌地四周望去,只見黑漆漆的一片,也看不出什麽來。只有姜柔幾步跑到旁邊的芭蕉叢裏,過了一會兒,她一邊嘴裏說着:“原來是一只小貓,我們繼續走吧。”一邊走出來,走到轎子前面,繼續帶路了。
為首的侍從看着重新走出來的姜柔,心裏感覺怪怪的,但是也沒有多想。就跟着她往偏門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覺得寫得很古怪?不好的地方一定要幫忙指出來啊,腦洞開太大了╮(╯▽╰)╭